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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千弘的苦衷,伊室佑的贝斯(下)

餐厅里钢琴声轻缓柔和,暖黄光晕从吊灯上辉然洒落,营造出温馨平和的氛围,因为是第二次见面,也不好带人家去那些超级正式的西餐厅,于是伊室佑就找了一家自己平时常去的店子,无论是食物的味道,还是服务的质量,尤其是恬和优雅的环境,在伊室佑和大多数人看来,都是很适合请朋友吃饭的地方,但是……

从刚刚开始,青木千弘就几乎什么话都不说。

虽然是很符合他那种沉稳寡言的气质啦,可是因为他这样,气氛,超尴尬……

——两个长相上乘的男生面对面坐着一句话不说……说真的,莫名暧昧。

虽然伊室佑本身也不是很会找话题的那类人,但现在如果他再不表现得话痨一点,真的会被人误以为是面临分手危机的同性情侣啊!

“啊,说起来,我前几天有见到青木君的家人呢。”

话音刚落,伊室佑就想抽自己一耳光:你这蠢货!有一开口就提对方家人的吗?!超级失礼好不好!!

但好在,青木千弘并没有生气,接着这话题往下说了:“家人?伊室先生说的是……?”

“就是那天在百货超市里,有看到青木小姐带着加奈子和奈奈子在购物,加奈子她们真的是好有活力啊,一直都围在青木小姐身边,又叫又跳地转来转去,也幸亏是青木小姐这样温柔耐心的人,要是我家的姐姐,早就因为受不了而大声训斥我了。”伊室佑微笑着说道。

……为了之后不被这对恶魔双胞胎报复,伊室佑毫不犹豫地决定把那天在超市里发生的事,当成从来都没看到过:关于那两姐妹是怎样让其中一个吸引住青木凉的视线,然后另一个把可怜的售货员绊倒,让后者扑倒在精心堆成高塔形状的罐装可乐小山上的。

尤其是,在察觉到伊室佑的视线之后,她们还得意地笑着,对他做出了一系列手势:其中一个把手放到嘴唇上点了点,指了指他,然后另一个将手横在脖子上狠狠一画——[敢说出去的话,就宰了你!]

想到这里,伊室佑忍不住打了一个冷颤,赶紧借拿起水杯喝水的动作掩饰了过去。

“……大概是因为,不是亲姐妹的关系吧。”青木千弘用平淡无奇的语调说。

没反应过来的伊室佑下意识疑惑地重复道:“咦?不是亲姐妹……?”

“嗯,凉跟我,还有跟加奈子她们,并不是同胞的兄弟姐妹,我们是表亲。”

“诶…原来如此…?啊,那个…我的意思是…从外表上多多少少也能看出来呢……”像是感觉到对话正在往不太正确的方向发展,伊室佑有些慌乱地挑选着措辞,想要转移话题,然而青木千弘已经接着说下去了,那种平稳轻松的语气,好像在说着跟他没有关系的事:

“我和加奈子她们的父母亲,六年前死于一场车祸,舅舅和舅母——啊,也就是凉的父母,收养了我们,所以虽然住在一起,但是我和凉,并不是亲姐弟,加奈子她们也一样。”

“……”说着这些悲伤故事的青木千弘,太冷静了,冷静得让伊室佑都不知道该摆出什么表情,该回应什么样的话语,只感觉内心深处某个柔软的地方,开始有点隐隐发酸。

“……舅舅和舅母,还有凉,都是很好的人,但就是因为这样,不能再给他们添麻烦了,所以,必须要努力一点才行——我打算等到高中毕业,就把加奈子她们接出去住,毕竟舅舅和舅母年纪也渐渐大了,凉有自己的事业,又要工作,又要照顾她们两个的话,太辛苦了。”

扭脸看着窗外奔走不息的车辆,和来往匆匆的行人,青木千弘这么说着,语气平淡。

那你呢?说等到高中毕业……不打算读大学了?

一边工作一边照顾妹妹们,辛苦什么的,你自己不也是吗……?

像是冷雨打落在心里最脆弱的地方,伊室佑忽然很想为面前这个坚强得过了头的男孩哭一场——就算身为男性,为什么人哭出来真的是一件很丢脸的人。

[千弘这孩子,越是不想让人为他担心,就叫人越想为他担心呢。]

一定有人曾经在什么地方,说过这样的话。

因为只要是尝试过去了解千弘的人,大概都会说出这样的话来吧。

“……呐,青木君,”

伊室佑开口唤回了青木千弘的思绪,后者把目光从窗外转回,看向伊室佑——在被那双深邃眼眸凝望的刹那,伊室佑忽然感觉到一阵发自心底的目眩感觉,

“如果不介意的话,之后要不要去我的学校看看呢,我想带你去参观琴房——我们的乐队平时就是在那里排演练习的,我认为你应该会感兴趣。”

“……可以吗,会不会麻烦你呢?”

在青木千弘露出孩子般好奇神情的时候,面对那种被刻意压抑住的期待眼神,那种酸涩的心疼感受,再一次浮上了伊室佑的心头。

“完全不会!毕竟是我邀请你的啊!”眯起眼睛,伊室佑露出了灿烂的笑容。

在这种情况下,用那张清俊的脸庞,摆出这种少女杀伤力max的笑容的话,根本就是犯规啊……!

虽然青木千弘跟少女完全不属于同一等级,但也确实是被对方那种电力十足的魅力给shock到了,反应过来后,顿时有些慌张地掩饰般别过脸,抬手捂住了嘴唇,声若蚊蝇:

“……谢谢。”

夜晚的大学校园非常安静,寥寥几个行人,都是为了准备各种考试而学习到深夜的勤奋学生,手臂里无一例外都抱着厚重的书本,行色匆匆地穿过冷清校道。

和喧闹的街道完全是两个样子,但是意外地,能使人内心平静下来。

琴房在音乐楼二楼走廊的尽头。

在这种时候,偌大音乐楼已经没几个人了,空旷得甚至连脚步都能引出空灵回声。

掏出钥匙打开门锁,按亮了电灯的开关,伊室佑以一副主人家的口气笑着对青木千弘说道:

“进来吧,这就是乐队平时练习的地方。”

架子鼓,贝斯,吉他,midi键盘,虽然并不是乐队演出时用的那套,但现在它们摆在房间里的位置,跟乐队演出时的每个人站位,一模一样。

青木千弘的目光在房间里逡巡一圈后,定格在房间中央的麦克风支架上。

在乐队表演的时候,伊室佑作为主唱,总是站在最显眼的地方,抱着黑白相间的贝斯,唱出最自信的激昂节奏,他的一举一动,全都牵引着歌迷们的所有情绪,星辰般闪耀的视线焦点,一次又一次,把全场的气氛带至沸腾的最高点。

——那样的伊室佑,耀眼得让青木千弘不舍直视。

“呐,青木君,可以请你坐到这里来吗?”

在青木千弘发怔的时候,伊室佑自己在一边不知道在捣鼓着什么,现在好像是弄好了的样子,扶着一把休息用的高脚椅的椅背对青木千弘说道,脸上迷人的微笑,完全不容青木千弘有拒绝的余地。

“…伊室先生…?”

听话坐到高脚椅上面的青木千弘看着伊室佑拿起贝斯坐到对面,有点疑惑地问道。

伊室佑竖起食指轻轻抵到青木千弘的嘴唇上,带着几乎能算是诱惑的邪魅浅笑开口道:“嘘——”

贝斯之所以被称为低音吉他,是因为它的音色非常平稳低沉,具有强烈的抒情表现力,厚实稳重的音色,通常带有十四行诗般优美平缓的质感,抑扬顿挫间静谧溪水般的流畅旋律跃然而出,像是古典诗人向恋人诉说爱意时内敛含蓄的吟喃调,令人沉醉。

在乐队中,贝斯掌握着所有乐器的节奏,是旋律声部的向导,也是其他人的指挥,一个贝斯手的好坏,直接影响到乐队的水准。因此,贝斯手必须对旋律和节奏都掌握得当,才能担当起乐队协调者的角色。

在摇滚乐队中,主唱兼任节奏吉他的情况很常见,却鲜少会有贝斯手兼任主唱,能将原本应该是低调地调节全局节奏急缓的贝斯部分,和表现歌曲张力、负责带动现场气氛的主唱角色完美结合在一起,不得不说,伊室佑的出色之处,真的不止是那张让女生们狂热痴迷的脸蛋而已。

现在,在这深夜的宁静琴房,黑白贝斯Solo着经典的卡农,轻快却温柔的曲调,仿佛具有摇篮曲般安抚人心的作用。

一个将所有想要说的话,所有想要传达的心情,所有的怜惜和安慰,全都融入到弹奏中,修长手指拨动琴弦,忘情地全心全意为对方献上一场独奏表演;

一个为弹奏者的专注所感动,闭上眼,全身心地投入到天籁般美妙旋律中去,仍由那梦幻般流畅音节带领着自己,漫游在童话般安恬的、充满幻想的绚烂色彩间。

这一刻,时间仿佛也因这份温馨而有所感触,不忍继续向前,停步聆听两人在沉默中交谈的心语;在美丽的夜晚,世纪末的骑士为他梦想中的公主,编织着蝴蝶色的幻梦,永不终结的甜美梦境;温柔如纱,轻轻笼住公主深陷在沉睡中的美丽眼睛,叫她耐心地等待,等待王子来将她吻醒。

那是比童话更纯真的梦想,比誓言更真挚的愿望,

是比最酣甜的美梦更深沉的无声絮语。

一曲终了,伊室佑轻柔的低语传入耳中,温柔了窗外浓重的星辰夜色:

“贝斯在乐队中是最容易被人遗忘的部分,但却是最能控制节奏的乐器,有人说,贝斯对于乐队而言,简直就是不可缺少的[灵魂]——很奇妙吧,明明是最低调的存在,却有着十分重要的地位。”

坦然对上青木千弘那双深沉如夜的双眼,伊室佑抬起左手扶在少年稍嫌削瘦的肩头:

“——你总是想让自己显得很低调,但是对于其他人来说,你很重要。”

……

差一点,青木千弘就要脱口而出:那个[其他人],可以包括你吗……?

但那是不可能的。

光是听上去,就会让人感觉好恶心吧。

不可能的。

……不可能的。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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