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鱼族的王和他的两个儿子很相似，同样的发色瞳色以及鱼尾，只不过看起来更成熟些。让海砂惊讶的是她并没有看到王后——明明那人鱼王身边就有个空位不是吗？
“你们的母亲呢？该不是身体不舒服吧？”海砂有点好奇地偷偷问了久月一句。久月一听，浑身一僵，眉头紧蹙：“三年前她为了压制躁动异常的碎片……连生命力也耗尽了。”
灵源力耗尽以后，若还不停止施法，燃烧的便是生命力了。这点海砂比谁都明白，相信那位悲催的王后也明白。只不过……
“三年前离这里不远的万寂雪原突然爆发出一股力量，居然引起了那碎片的共鸣，它的力量突然暴涨得比月圆之夜还要强大。那一次……不但母亲牺牲了，我们四分之一的族人也耗尽生命力了。”久月捏紧拳头，死死盯着地板，却没发现海砂越来越精彩的表情——好吧，她的表情再精彩，也隐藏在兜帽下，谁看得到呢？
已经说到这种地步上，海砂再不明白就是傻子了。若她没有猜错，久月所说的万寂雪原爆发的一股力量……应该就是解开封印的她的力量了吧？其中的虚无之力便引起了属于同系别的宝贝的共鸣……
这下海砂更加坚定地相信人鱼族的宝贝，便是虚无之系的了。从一开始听到人们描述的透明而七彩的光芒笼罩整片人鱼之森，她就有这样的想法了，现在更是确定。
她有些内疚地看了身边的久月一眼——不管她是不是故意的，毕竟他的母亲和族人都是她间接……害死的。
久月并没有察觉到她的目光，只是带着她，让她坐到自己旁边的座位上，等着人鱼王开口。久月的另一边便是他的弟弟久河，他现在正异常恼怒地盯着海砂，只是完全被海砂无视掉了。
“远道而来的人类……告诉我你的名字……”人鱼王开口了，他直盯着海砂——尽管她的脸被兜帽遮住了，他什么也看不见。
“我叫海砂。”
“海砂小姐，你现在还有改变主意的机会，若你放弃，我会看在你放过了我孩子的份上，送你回到岸上；若你坚持要继续，一旦你看到我族秘宝，却无法将它压制收服，那么你将会被它吸尽生命力而死；即便你没有死，我们也会将看到它的人……杀死。”人鱼王的目光很有压迫性，他扫视着海砂，声音很是威严，“你可考虑清楚了？”
海砂很清楚，只要她看到了那样东西却收服不了它，为了封锁消息，她必须死在这里。但若是她控制住它了，她便可以带走它，让这是非之物远离他们，人鱼族便不用担心受到贪婪人类的威胁。她明白人鱼王的顾虑，所以她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公平。还是那句话，她想要有所得，不流一点血就奇怪了。
“我想清楚了，若是不成功，我便死路一条，对吧？”海砂很淡定地回敬他的目光。
“好，我欣赏你。”人鱼王晃着鱼尾从王位上站了起来，“那么，我们准备一下吧，再有一个时辰，月亮便要圆满，封印就要开始削弱了。”他已经集结好了人鱼族的族人，一旦海砂失败，他们就接着上前去压制碎片，顺便杀了她。
事实上，在每条人鱼的心里，都是不相信她能成功的。他们不知道这个毫无灵源力的人类小孩要如何一个人控制碎片。虽然这样，海砂勇于尝试的风范还是让他们很钦佩的，这让他们对于人类有了些许改观。如果说一开始每条看到海砂的人鱼都像冲上去吃了这个恶心的人类，那么现在几乎每个族人都或多或少地打心底敬佩起海砂的勇气了——对于明知道不会成功的事情还敢去尝试，尽管结局是死，她还是毫不退怯。这一点人鱼们自问自己做不到。
所有人鱼都准备好了。他们领着海砂来到禁地。
所谓禁地，其实就是湖底的一片沙地，四周有九根由灵络石做成的桩子，九条粗犷的缠绕着浓浓灵源力的青铜链分别绑在九个桩子上，然后延伸到同一点上。中间被九条青铜链缠绕的一块青黑色石碑上只有一个龙飞凤舞的大字——无。石碑下面隐隐有东西在散发着透明而七彩的光芒……让海砂觉得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了。
这下海砂能百分百地肯定，这宝贝就是虚无属性的物品，她有必要得到它。
据久月所说，这宝贝其实只是一块小小的碎片。只不过是一块碎片，就有如此力量……海砂感觉自己的心在激动地扑扑直跳。
随着时间一点一点地流逝，那碎片的力量越来越强，空气中的虚无元素也越来越浓，让她这个常年吸收不到多少虚无元素的虚无系法师感到非常舒畅，浑身上下仿佛开通了所有的穴道，连细胞都在尽情地呼吸。
终于，当皎洁的月光照进湖底，直射在石碑上，那青铜链开始剧烈地晃动起来，湖底也开始震动起来，滚滚的沙土几乎要遮住了大家的视线。
“海砂小姐，就是现在！”人鱼王的声音骤然出现在海砂耳边。海砂一听，赶紧振奋精神，伸出了左手甩了一道暗系法术过去——暗噬！然而，当法术碰到了石碑，周围那本来透明的光芒一下子变成了纯黑色，将海砂的法术全数吞噬。
海砂知道用普通的法术是对付不了它了，她唯一能用的只有虚无之力。只见她闭上眼睛，双手停在丹田位置，慢慢地揉出了一团透明的光球，猛地向石碑砸去。只听呜呜的一声呼啸，那石碑周围的光芒淡了下去。
“成……功了？”人鱼们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着那石碑，不敢相信他们总要耗尽一身灵源力才能压制的碎片居然被一个人类小女孩……两招就解决了？
“还早呢……”海砂可不认为那碎片会这么善罢甘休。她已经揉起了另外一团透明的球，时刻准备着。果然，不到十秒钟，那透明的光芒猛地冲上了石碑，力量比之前要大上好多倍。
“回空！”她的衣服在卷起的飓风里不停地飘荡着，手中的光球跟之前明显不一样，不但大上了一倍不止，还带上了淡淡的血光。那团光球砸向石碑的同时，她的兜帽也被吹落了，银灰色的及腰长发疯狂地飞舞着，金色的瞳孔隐隐带着些兴奋和期待，绝美的面容惊呆了许多人鱼。
可是无论海砂怎么砸，那光球的力量却好像不断被那碎片所吸收，它的力量越来越大，海砂越来越有些招架不住了。她身上的灵源力很充沛，她在那里刷刷刷地砸了半个时辰的虚无系法术，居然只用了不到一半。要知道，虚无系法术虽然逆天，但需要的灵源力比八大元素法术要多多了。她知道自己不能再用这招了，这招对它没有一点用处，反而像在给它喂食一样。
“虚天破！”海砂双手合十，手掌对贴着旋转九十度，慢慢地从掌心扯出一道道无色，如剑一般的灵源力，聚集于左手，然后猛地一发力，尖锐的攻击射向了石碑。这一回，攻击真的生效了，至少它没能再消化她的攻击了。
她擦了擦满额头的虚汗，准备再接再厉，可这一会那碎片却选择先发制人，一道毫无规则的攻击向海砂飞驰而来，海砂吓得赶紧跳开，那攻击却紧追不舍。
刚才用了那一下虚天破，她的灵源力已经剩下了不到四分之一，要是再用一下她估计就得交代在这里了。可是海沙没有选择，她只能再次合起手掌，继续刚才的法术——那石碑的力量一下子被削弱了不少。估计现在的碎片就算让人鱼族里的一个灵阶的人鱼去压制都能成功吧？但没有人鱼会帮她，一旦人鱼族出手了，她就必须死。她能靠的只有自己。
被碎片的一道攻击甩出去的海砂擦了擦嘴角的血，从地上爬起来，要继续攻击，却发现自己身上仅剩一丁点灵源力，只够她用来发出虚无之系以外的攻击。然而虚无系以外的攻击对它毫无效果——这是说，她得等死了吗？
等死什么的……海砂从来没想过。她攒紧拳头，盯着面前的石碑，手放到了自己的百会穴那里，用仅剩的灵源力狠狠地冲击那里——只感觉到一阵冰冷而熟悉的力量瞬间灌遍她的四肢百骸，让她觉得自己又活了过来。当下身的双腿化为了蛇尾，她有些笨拙地将蛇尾盘起来，伸手挡住了涌过来的一波攻击。
海砂知道自己还没有学会用蛇尾移动，所以纵然她现在浑身上下都是力量，她也必须速战速决！她伸出双手，一道血红色的光芒在她头顶慢慢聚集，急速地冲向了石碑。
一切都平静了下来，海砂拖着蛇尾爬向了石碑，手掌刚一摊开，便有一块透明的，泛着彩光的碎片飞到了她的手中。收紧手掌，海砂这才放心地晕过去。
人鱼们看着沙地上躺着的，带着条银白色蛇尾的女孩……
“女……女娲大人……”人鱼王颤抖着声音，“砰”地一声跪倒在她身前，身后的人鱼们看到自己的王都这样了，慌忙跟着跪下。
“久月，快去把女娲大人扶起来，带回宫殿！”人鱼王的声音很是急切。
久月一听，立刻站了起来，走到海砂身前，将她轻轻地抱了起来，她的蛇尾就这么无力地垂在地上，却有着一股难以言喻的神圣和优美。
几乎所有的幻兽都知道，这世上有一个人类的种族，称为血族。他们是女娲的直系血脉，身体内都或多或少地隐含着女娲之力。而拥有最多女娲之力的，便继承了真正的女娲之力，证据就是人身蛇尾。
女娲是这世界的造世主，为所有的生物特别是幻兽所崇拜着，敬畏着。所以当他们看到海砂的蛇尾时，都惊呆了。
海砂恢复意识时，只感觉到一股暖流在身上不停地流动，让她的灵源力以惊人的速度恢复着，而且她对空气中虚无之力的感应更强烈了。
“女娲大人，您醒了！”海砂刚睁开眼睛，就看到跪在一旁的人鱼王——说是跪，其实就是鱼尾弯了九十度罢了。
“……女娲大人……呃……”海砂有些头疼地看着自己的蛇尾，赶紧伸手咬了一口咽下了血，一道白光闪过，她的双腿便回来了，“别那么叫我……”她万不得已才用了女娲之力，她可不想因为一条蛇尾就被幻兽膜拜。
“不，尊贵的女娲大人，这是我等的荣幸！”人鱼王很是激动地跪在床边说道。
“如果你真尊敬我的话，麻烦起来说话好吗？”海砂实在是受不了一个比她要年长许多的人跪在她面前叫她大人——事实上，海砂本身还没意识到自己的身份到底是什么样的一个概念，她只觉得她运气好获得了一项很厉害的能力，这种能力叫做女娲之力，还会让她很悲惨地化出令她走路都困难的蛇尾，除此之外，海砂对女娲之力，而自己是女娲之力的继承人没有什么太大的感觉。
“可是这……”人鱼王还是有点为难。
“我就是一个小孩，你这样我很伤脑筋啊……”海砂在软绵绵的床上坐了起来，“所以麻烦你起来说话，我又不是真的女娲……”
“那就冒犯大人了……”人鱼王这才站了起来，但依旧立在床边恭敬地低头。海砂也不勉强他，只感觉浑身不自在：“那个……如果没什么事的话，我想休息一会。另外……请你不要再叫我女娲大人了，我还是有名字的……”
“没问题……女……海砂大人，我这就离开，让其他属下来服侍您……”人鱼王的敬语让海砂听了就想喷血。
于是，属下来了。海砂看到变成了“属下”的久月，不禁脑袋一阵生疼——堂堂的人鱼皇子居然就成属下了……
“呃，久月，我不需要人服侍。”海砂抽搐着嘴角看着款款向她走来的久月，“拜托你别像你父亲一样。”
“服侍人的事，我不会。”久月倒是挺干脆的，“但是你真以为我的父亲要我进来怎么服侍你么？”
“怎么……还能怎么服侍？”海砂一头雾水地看着他——久月这样子的态度让她舒服多了。
“父亲要我爬上你的床。”海砂正想问爬上她的床是什么样的服侍，他就摇了摇水蓝色的鱼尾，突然一阵雾气腾腾，把他整个人都掩在雾中，等雾散了，海砂见鬼一样地发现他的鱼尾居然……变成了双腿？而他整个，则变成了一位柔美的蓝衣青年。
“……”海砂实在是彻底困惑了，“我不知道你说的爬床的服侍是怎么服侍，不过我真不需要。如果你希望我愉快点，就让我多睡会吧，我体力还没完全恢复呢。”
“看来你还什么都不懂。”久月淡笑着摇摇头，“父亲居然会要我做一个小孩子的……”
从他父亲知道海砂是女娲后人之后，就立刻对他进行了一次深刻的谈话，要久月好好服侍这位大人，说不定大人高兴了还能让他当个男侍或侧夫之类的，那可就太光荣了！可这位大人却还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孩儿，要他对这样一个小孩儿做出那种事……他久月自问做不到啊。
“什么？”海砂困惑地看着他，金灿灿的眼睛里是无限的郁闷，“你的父亲究竟要你来干什么？”莫名其妙走进来把鱼尾给变成了腿，还说了一些奇奇怪怪的话，海砂能明白才怪。
“父亲要我……进来睡觉。”久月实在是没办法对海砂说出那样的事，只能用较为文雅的词语来代替。
“睡觉？原来睡觉也是服侍的一种吗……”海砂认真地思考了一会，“睡觉的话我倒是没太大意见啦，反正你不要打扰我睡觉，也不要占我太大地方就行了。”
实在是不能怪海砂没有性别意识啊。首先她还只是个十二岁的女孩儿，性别意识稀薄很正常，而且她还和师父一起睡了三年，他的师父也并没有告诉她关于这方面的知识，她连人类为什么会分为男人女人都还没搞清楚。
总之，当久月很是纠结地躺在她身边，不停地纠结着自己该怎么办时，海砂已经睡得比谁都香甜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