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入西兰军校的这些天以来,他一直有种自己终于挣脱了“总统之子”的魔咒的感觉,以至于他居然忘记了,“总统之子”就像是个已经深深地刻在身上的烙印,无论怎么努力,他都无法将它洗脱干净。
“别再提我爸爸了行吗?!”无数次听到别人提起爸爸的时候,这句话都险些脱口而出。
但是他忍住了。这不是一个绅士应该说的话。
莱斯利强迫自己连续做了三次深呼吸:“那么,我们今天就到此为止。”
大家都觉察到了莱斯利的不快,没有人再提那三个字。
“大家可以慢慢考虑一下自己要加入哪个组,请在九月十五日之前把想加入的组发信息告诉我。下次开会的时间是九月十六日晚自习结束后,地点还是在这里,我们来选举每个组的联络人。散会吧。”
同学们的反应快得出奇。只过了短短的几分钟,大部分同学都把自己的选择发给了莱斯利。
果然,正如莱斯利所预料的那样,最受欢迎的是生物组,另外有十几个同学选择了武器组。
还有几个同学在发来的信息里说他们决定退出,理由是他们觉得在战队实现不了自己的梦想。
只有达菲和麦加没有给达菲发信息,他们在散会之后回宿舍的路上当面告诉莱斯利,他们决定了要加入战术组。
“真是一点儿都不意外呢。”回到宿舍以后,莱斯利面无表情地把他的名字加到战术组里,“你果然选择了看起来似乎最不需要动脑子的那一组。”
达菲想抢白回去,莱斯利已经钻进卫生间哗哗地冲起了澡。
达菲冲过去,“咚咚咚”地敲门:“你又说我头脑简单?!”
莱斯利发出两声古怪的笑声,隔着薄薄的门解释:“没有啊。我刚才不是说‘看起来似乎’不需要动脑子嘛,所以真正的意思是战术组是最需要动脑子的那个,要面对的困难是最大的,你的选择很勇敢!”
达菲被他的话绕晕了,挠了挠脑门上翘起的头发:“是这样吗?等等!”他终于想到了一个可以验证莱斯利说的是不是真话的办法。
他大声问:“你呢,你选哪个组?”
莱斯利干脆利落地回答:“战术组。”
“为什么?”
莱斯利顿了顿,说:“因为我觉得你需要我来教你一些搏斗的技巧。上次我只用了不到一分钟的时间就把你打倒了,难道你就不想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被我打倒吗?你……就不想学我的搏斗技巧吗?”
“我不玩了!我要转组!”
“那不行。有句老话说‘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驷马是什么?”
莱斯利沉默了很久,才想到一个比较简单的解释:“总之就是说过的话不能反悔的意思。请你先走开一会儿好吗?我要出去了。”
达菲不解:“你现在就出来不行吗?”
莱斯利为难地说:“我忘了拿更换的衣服……”
不管达菲怎么抗议,莱斯利还是坚决地把他的名字留在了战术组里。到了下一次开会的时候,战术组的成员总算增加到了五个人。
除了莱斯利、达菲和麦加之外,新加入的还有赛琳娜和刘易斯。
赛琳娜决定竞选担任战术组的联络人,因为另外四个人都没打算和她竞争,她自动当选了。
其余的两个组也分别选出了自己的联络人——生物组的阿部青子和武器组的多米尼克。而整个战队的总联络人,当然还是莱斯利。
莱斯利把自己写的战队纲领草稿发给大家一起讨论,两个小时很快就过去了。然而结束的时刻才是最激动人心的时刻——莱斯利宣布,海国战队三个组的行动,从这一天开始,正式启动!
为了节省时间,海国战队将不再频繁举行全体大会,而是通过通信器进行联系。生物组和武器组后来又各开了一次会来决定分工。搜集整理资料的工作立刻热热闹闹地开始了。武器组的同学也一头扎进从最基础的地方开始研究人类有史以来的各种武器,试图从古人那里寻找一点儿有用的东西。
至于战术组嘛——就像莱斯利构想的那样,利用自由活动时间开始了体能、搏击和射击的训练。
莱斯利决定重点训练队员的搏击和射击。因为他们五个人的体力都不错,而且学校每天的晨练和基础训练的强度也足够了。
搏击这一项,莱斯利当仁不让地当起了老师。
虽然学校有专门的搏击训练室,但是在自由活动时间里,那里总是挤满了人。莱斯利想来想去,干脆叫大家到露天训练场的沙地里去。
第一次去的时候大家都兴高采烈,只有达菲不情愿得像只正被拉去屠宰场的牛。
“为什么非去那里不可?”
他当然还记得上次在那片沙地上被莱斯利三下五除二地压倒在地的事。那个地方,就是他的滑铁卢!
直到他们抵达了目的地,莱斯利才说:“因为我觉得你一定很想在这里打倒我。”
达菲想想也对。大家还没站定,他就挥起拳头朝莱斯利砸了过去。
“就现在!”
他的偷袭没有得逞。莱斯利脑袋一偏,达菲的拳头就在距离他的鼻尖不到一厘米的地方擦过去了。
“你确定你能行?”莱斯利后退一步,摆出了预备的姿势。
达菲学着他的样子侧身站稳:“上次你能赢是因为乱说话分散我的注意力!今天别想!”
“嗖——”
又是狠狠的,毫不留情的一拳,直击莱斯利的腹部。
达菲出拳的速度快到了不可思议的地步,莱斯利甚至根本来不及格挡。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弓身往后一缩。
达菲的拳头,还是什么都没打中。
“好!”
另外三个人不约而同地散开了,站在旁边观战。达菲听到他们的叫好声,立刻收拳,右手朝莱斯利的左肩抓了过去,一把抓住了莱斯利的衣服想把他拉倒。莱斯利不但没有往后躲,反而趁势弯腰往达菲的胸口撞了过去!
达菲只觉得莱斯利的脑袋撞到了自己的小肚子上,疼得一声惨叫,彻底忘了还手。莱斯利紧紧地抱着他的腰把他整个扛了起来,举在半空中连连转动。达菲只觉得自己似乎变成了一只吊扇,被转得晕乎乎的,旋转的离心力差点就把他的晚饭从胃里甩出来了。他哇啦哇啦地大叫:“住……啊……快住……呜……住手……”
莱斯利手一松,达菲又一次面朝下狠狠趴在了沙子上。不一样的是,莱斯利这一次没有扑过去压住他,而是朝他伸出了手。
赛琳娜他们嘻嘻哈哈地笑成一团。达菲撇过脸,故意假装没看到莱斯利的手,呸呸呸地吐着沙子,自己爬了起来。
麦加走过去帮达菲拍掉身上的沙子:“我说,我觉得你在向莱斯利挑战之前应该先上网查一查他的实力啊。”
达菲瞪莱斯利一眼:“现在我知道了。”
赛琳娜补充:“他练过空手道,黑带。”
达菲露出了一个“原来如此”的表情,佯装挑衅地说:“所以你打算把你会的都教给我们吗?”
“是的。毫无保留。”
他的语调沉稳,满怀诚意。
“虽然你们可能会觉得近身搏斗在对巨虫作战的时候可能用处不大,但是我认为作为一个战士,身体越灵活,反应速度越快,在战场上就越强。这样的训练对我们没有坏处。”
训练场边的路灯下,除了抱着胳膊不服气地盯着他看的达菲,另外三个人同时点了点头。
莱斯利受到了鼓励,抿嘴笑笑:“我们可以开始了吗?”
再也没有人有意见。莱斯利让大家站成一排,开始教他们起手式。
两个星期之后,战术组的五人小组已经开始能够进行简单的两人对战了。达菲再也不像以前那样抵触——相反的是,他居然成了四个新手当中学得最勤的那个!
他对莱斯利说的是:为了能早一点打倒莱斯利洗刷自己被当众打败的耻辱,他要努力学空手道。
但真相是,他觉得空手道就好像是一扇在他面前徐徐打开的大门,让他看到了一个完全不一样的世界。
以前他凭着一股蛮力就可以打倒许多人,那么在成了空手道高手之后呢?
用老话说,那简直就是如虎添翼!
他只要想一想都能兴奋得睡不着觉,学起来当然也就劲头十足了。
到了自由活动时间,大家都在起劲地一次又一次地重复出拳、收拳、出拳、收拳,然后毫不客气地对别人发出挑战,打得满头大汗。莱斯利在旁边指点着,却开始发愁了。
“我们的射击怎么办?”
训练结束后回宿舍的路上,莱斯利问自己,也是在问大家。
西兰军校的射击课从二年级开始上。莱斯利以战队的名义向学校申请了在自由活动时间使用模拟射击训练室,想让战术组能从一年级就开始学射击。他们前一天晚上去试射了一次,结果却糟糕透顶。
即使是在把射距调整到最短的十米的情况下,还是所有人都射脱靶了!大家看着模拟射击系统打出来的成绩,都傻眼了。离开之后,就没人再提射击这事儿。
刘易斯试探地说:“我觉得吧……要不我们就先专心学搏击就行了。反正我们上到二年级的时候就可以上射击课了,那时候再和大家一起学咯。”
向来不喜欢多话的麦加这时候开口了:“是不是可以向学校申请请一个老师来教我们呢?”
赛琳娜立刻反对:“不好吧?这等于是要那位老师做额外的义务劳动呢。唉,除非是我们战队里面有射击很棒的同学,也许他可以像莱斯利教我们空手道那样教我们射击。可是我们战队的成员全都是一年级生,大家都还没有开始学呢!”
莱斯利脑子里突然灵光一闪,拍了拍手:“我有办法了!大家回去好好休息,我保证,很快就会有射击老师了!”
大家的反应很是让莱斯利无语。混熟了以后,他们不再像以前那样好奇地催莱斯利快说想到什么办法了,而是集体表达对他故作神秘的鄙视。
“嘁!”
“又来这一套!”
“是不是觉得让别人猜你心里在想什么很好玩呀?我就不猜!憋死你!”
达菲打了个响指,晃着手指摇头晃脑地说:“我押三十个俯卧撑赌一把,莱斯利肯定是想去高年级的同学里面找个射击高手,然后用他的三寸不烂之舌把高手忽悠到我们战队里来,这样我们就有射击高手队员兼射击老师了,对不对?”
莱斯利:“呃……你怎么知道……”
达菲得意地哼了一声,不忘指桑骂槐地损一损莱斯利:“我就知道!电视里那些满肚子坏水的政治家啊阴谋家不都是这样的嘛!”
其余三个人同时大声起哄:“莱斯利你的阴谋被猜中了!快趴下!三十个俯卧撑!”
莱斯利输得心服口服,当场在路边趴下做起了俯卧撑。有不少路过的同学好奇地围观,莱斯利也知道他做俯卧撑的场景肯定又会在网上疯传,而且还会配上各种奇怪的标题。
爱怎么传就怎么传吧。莱斯利这样无奈地想着,突然听到赛琳娜的怒吼:“你,干什么呢?”
紧接着是刘易斯:“有什么好拍的?没见过别人做俯卧撑?”
达菲也开口了:“你听过我的名字吧?我叫达菲·奈,哦,对了,就是一拳打倒六个新同学的那个达菲·奈。明白我的意思吗?”
围观的人同时往后站,再也没有人敢把通信器对准莱斯利拍照。
莱斯利的鼻子突然酸了。
因为,在他坚持着一次又一次趴下又支撑起身体还累得气喘吁吁满头大汗的时候,达菲和赛琳娜他们在旁边大声报数的声里,他能听出那似乎是在幸灾乐祸的笑声所表达的含义。
只有真正的朋友,才会在没事的时候喜欢无伤大雅地损你一损,逗你小小地生气,对你像对自己的兄弟姐妹那样不客气地闹腾,但是在你有需要的时候,他们会毫不犹豫地站在你身后,给你最完全的支持。
他们不但把莱斯利当成是一个战友,而且真正地把他当成了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