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死巨虫的行动出乎意料地困难。
按照达菲的设想,他们只要抬起中微子炮走进那条地道然后对着巨虫的壳狠狠地轰它个成百上千下,绝对能杀得死它。可是当他想走进地道入口的时候——
“怎么没路了?”
地道已经坍塌了,前方的路被一堆碎石给堵得严严实实。
“昨天晚上我们刚把你救出来,想再回去的时候发现路已经塌了。我们推测,是巨虫是为了保护自己堵住了这条路。”
“不可能啊!”达菲大叫,“它的壳那么大,根本没办法从那个山洞里出来,而且它的触角再怎么长也伸不到洞口来呀!”
“这正好证明了一点,那就是巨虫永远比我们想象的更聪明。”莱斯利感慨地说。
达菲终于明白了,为什么负责射击的队员只能对着地面毫无方向地随机发射中微子颗粒,因为他们根本就不知道那只巨虫现在到底在哪里!
“那现在怎么办?”
莱斯利用通信器投射出一张他刚刚画的全息立体草图,上面画着山体的形状和下面的一大块空间。他把画面推到达菲面前:“我下去救你的时候跑得太急,没有留意那条路的长度和方向,你能回忆起来吗?”
达菲闭上眼睛认真想了想:“我试一试。”
巨虫的身体太大,它只有可能待在那个山洞里。如果能确定山洞的深度和位置,或许就可以在地面上直接杀死它了!
“我说,要不我们另外找个岛吧,反正附近岛屿也很多……”有个队员用试探的口吻说。
“不行!”达菲坚决反对,“我非得把那只巨虫揪出来油炸不可!”
他说着,在草图上画出了地道的入口。
“轰!”
地面的震动让达菲的手晃了一下,于是他画的直线在末端拐了个弯。所有人都愣住了。因为他们都能明显地感觉到——震动的源头就在脚下。
“难道是……”
“巨虫?!”
“不可能——”队员们吵嚷着,而来自地底的震动则越来越频繁了。他们纷纷从洞口边分散开。达菲停下了画图的动作:“是它,它知道我们在这里。莱斯利——”
莱斯利点点头,不等达菲开口,他已经明白了达菲想要说什么。
“大家马上撤回陆行车上!所有的武器都撤回去!”
所有人立刻动了起来。达菲抬起头,看到阿部青子还开着那辆陆行车在不远处茫然地看着他们。他用通信器呼叫:“青子,过来接人!快!”
莱斯利他们早上开出来的几辆陆行车全部靠拢过来,停在距离地面只有五十厘米高的地方。队员们鱼贯从舱门跳上去,而莱斯利和达菲他们则落在后面,合力去抬那几门中微子炮。
“轰隆!”
“啊——”
一声巨响之后,队员们同时发出尖叫——在莱斯利和达菲刚刚把一门中微子炮搬开的时候,一根硬刺从地底穿出,差点就插到了莱斯利的腿。
莱斯利面不改色:“达菲,走!我们到车上去再开炮!”
他们刚刚关上舱门,又有一根硬刺从地底穿刺而出。达菲大喊:“开车!开车!”
阿部青子控制陆行车缓缓上升,另外几辆陆行车已经分散开,朝不同的方向滑开去。达菲不耐烦地冲过去在操纵台上划了一个一百八十度的大圈。陆行车瞬间猛地转向“漂移”。然而已经太晚了。车底传来一个非常刺耳的声音,像是有什么非常坚硬的尖锐物从车底下划了过去。所有人都看到了——巨虫的一只触角从地底钻了出来。达菲用力把加速阀拉到最大值,陆行车瞬间加速到每小时三百公里,巨虫被远远地甩在了后面。
大家刚刚喘过一口气,控制台突然传来系统提示的声音:“警报,警报,燃料舱破损,请立刻修复——”
陆行车里瞬间沸腾起来。
“燃料箱破了?”
“会爆炸的!”
“就不能开高一点吗?”
阿部青子尖叫:“这种老式的车只能开到一米高!”
“警报!警报!燃料外泄!请立刻停车修复!”
刘易斯问:“我们要不要下车?!”
达菲冲他咆哮:“不行!不能下去!莱斯利!”
莱斯利点点头,举起通信器呼叫唐尼:“学长,我们的陆行车出问题了,请过来接我们。”达菲趁他还没切断通话,远远地大吼:“能多快就多快!”
幸好几辆陆行车之间的距离并不太远,唐尼他们开的那辆车在十几秒钟之后就靠了过来,阿部青子和唐尼同时调整速度,两辆陆行车渐渐地并肩而行,并且缓缓靠近到只有半米远的距离。他们同时打开舱门,唐尼他们在那边伸出手,大声喊:“跳过来!”
达菲拉起阿部青子:“我来开车,你先过去。”
她扶着座椅走到舱门边。风把她的头发和衣服吹得猎猎作响,下方的地面在以令人眩晕的速度后退。阿部青子只看了一眼就本能地后退,莱斯利从后面扶住她:“别怕,闭上眼睛跳!”她咬牙点点头,闭起眼睛,猛地跳了过去!
唐尼稳稳地抓住了她的手臂,把她拉到对面的车里。阿部青子跳过去之后,后面的人就没那么害怕了。车上的人一个接着一个跳到对面的车上,最后只剩下了莱斯利和达菲。莱斯利对达菲说:“达菲,你力气大,你抱着中微子炮跳过去!”
“你呢?”
莱斯利看出了达菲眼里的忧虑,立刻回答:“我来控制这辆车!你放心,我会保护自己!”
达菲点点头,转身扛起半人高的中微子炮,向后半蹲。他听到控制系统在最后警告:“距离燃料耗尽还有十秒,九秒——”
“你快过来!”达菲说着,跳到了另一边。
莱斯利在距离燃料耗尽只有四秒的时候离开了控制台;而从控制台冲到舱门边又花掉了三秒的时间。
“一秒!”
莱斯利稳稳地起跳,达菲和唐尼瞬间一人一边拽住了他的胳膊。他身后的陆行车瞬间不见了。两秒钟后,后方突然爆起一团刺目的火光。爆炸声几乎震破了他们的耳膜。被他们抛弃的陆行车撞在地上,彻底坠毁了。
“啊——”阿部青子发出一声尖叫,一把抱住了她身边的赛琳娜。
赛琳娜拍拍她的肩膀安慰她,然而周围的人都因为后怕而沉默了。刚才发生的事情实在太危险——哪怕只是慢上一分钟,他们就会跟着撞得粉身碎骨!
“谢天谢地……”瓦迪娜也吓得脸色苍白,她把双手放在胸前,低声说。
莱斯利和达菲是所有人当中最先恢复过来的。
达菲把中微子炮推到敞开的舱门边,伸出的炮口倾斜着指向地面,喊:“巨虫就在地表下,我们现在折回去就能干掉它!”
唐尼点头:“同意。如果放它再钻回地底下,再想找到它的位置就难了。”
莱斯利主动走到驾驶座边坐下,把自动驾驶改成了人工驾驶。
“我来开车,达菲,学长,射击就靠你们了。”
“没问题!”
莱斯利于是下令:“全队注意,全队注意,现在所有陆行车转向折返地下山洞的入口方向,所有人准备武器,一旦发现巨虫的踪迹,全开火力攻击!”
剩下的全部陆行车随即转向,绕了个大弯,再度向山峦的方向疾驰!
莱斯利提醒大家分散开,从山峦的一侧绕过去包抄巨虫刚刚出现的位置。所有人都扛着武器站到了敞开的舱门和车窗边,所有的武器都被预热到了随时可以发射的状态。呼啸的风声把偶尔的窃窃私语全都淹没了,只有通信器里莱斯利的命令依然可以清楚地传进每个人的耳朵。
在距离洞口还有五十米远的时候,莱斯利命令所有的车悬停在半空中。大家都远远地看到刚才巨虫伸出触角的地面上留下了几个大洞,不由得同时倒吸冷气。
“所有武器瞄准那几个洞口!全部陆行车的驾驶员随时注意下方,一旦发现异常情况马上开车!”莱斯利喊。
达菲的声音紧接着吼道:“开火!”
数百道刺目的激光直射地面。激光的热量融化了洞口边的岩石和土壤,而附近的地面则全部都变成了黑色。达菲和唐尼各自把中微子炮的炮口对准一个洞口开始射击——每射击一次,就调整一次方向和距离。
“只要它还在下面,就不怕它不出来!”
达菲咬牙切齿地说。
最大火力的扫射持续了整整十五分钟。十五分钟后,山脚下的整片土地都化成了一片焦土——然而巨虫还是没有出现。
大颗大颗的汗珠从达菲的额头上渗出来。莱斯利离开了驾驶座走到他身边:“能源不多了。”
达菲和唐尼手里的中微子炮都只剩下不到十分之一的能源。再多坚持一会儿,中微子炮就要彻底失去作用了。
有人问:“车上的能源能用吗?我们的激光枪也快撑不住了!”
达菲在中微子炮的炮身上愤愤然地擂了一拳头。
“不用了。那东西的反应很快的——每当受到攻击,它都会在很短的时间里还击。可是这次我们对着下面轰了那么久它都没出现,那只有一个可能——它跑到别的地方去了。”
瓦迪娜小声问:“说不定已经被杀死了呢?”
阿部青子苍白的脸上终于多了点血色,她摇摇头,解释:“巨虫就算被中微子颗粒击中也不会马上死去。这只巨虫的体形大得不可思议,如果它在地下垂死挣扎,我们一定能感觉得到。”
唐尼沉着地说:“我们先回港口吧。到船上补充能源,顺便商量接下来应该怎么围剿这只巨虫。”
莱斯利点点头:“现在也只能先这样了。各小分队注意——掉头,回港口!”
短暂的沉默中,莱斯利的通信器突然炸响。
“昆士兰呼叫莱斯利!”
昆士兰是留守在港口后备队的队长。莱斯利眼里闪过一丝忧虑,回答:“莱斯利在线。”
“莱斯利,你们快回来!了不得了——”
莱斯利急问:“发生什么事了?”
“水底下有个东西——我不确定——”
“什么样的?你把镜头对过去让我看看!”
昆士兰把镜头对准了海底。晃动的画面里只有一片幽深的海水,波澜不惊。然而昆士兰急迫地说:“看到了没?那个黑乎乎的大东西,它在动——”
“昆士兰!”达菲在旁边喊,“马上叫留在港口的所有人起锚开船,马上!”
“好!啊——天啊!”
画面突然扑向水面,然后通信切断了。莱斯利立刻呼叫另外几辆车上的小队长:“各小队注意,各小队注意,马上全速赶回港口!我再重复一遍,全速赶回港口!巨虫很有可能跑到那里去了!”
车上所有的人都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它刚才……明明还在地底下,怎么过去的?!”
“过去就知道了。”达菲说。他说着打开通信器,一边搜索信号一边说,“大家都试试联络留在港口的人,让他们马上开到深水区,越深越好!”
所有人都行动起来,手忙脚乱地搜索信号,呼叫留守的队友。然而港口的方向就像是被屏蔽了无线电信号一样,连一句回答都没有。所有的陆行车都开足了马力全速前进,远方的海岸线正在飞快地靠近——离港口越近,车上的队员们就越是心急火燎地想要马上就开到那里,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没有人知道自己将会看到什么,但是所有人的心底都生出了一种不好的预感。然而即使是这样,在陆行车终于抵达港口的时候,他们还是全都震惊得大声尖叫!
战队的船正在按照莱斯利的指令缓缓驶出港口。然而在船队后面,有几只十几米高的、尖上长着长达数米的硬刺的两条触角弯曲着从港口的水底高高举起,它们就像是正在吐着芯子寻找猎物的巨蛇,触角尖端的硬刺在不断地变化方向。在对准了某条船的瞬间,酸液从硬刺的一端喷涌而出,哗哗地洒在正在前进的船身上!
“不行,船上还有人!酸液很快就会把船身腐蚀破的!”
达菲从刘易斯手里抢过一只肩扛式的激光炮,抢先跳下陆行车。
“我去对付那些触角引它出现!唐尼学长!麻烦你先在车上给中微子炮补充能源!我过去引它现身!”
莱斯利跳到了他身边,那把从不离身的激光枪被他紧紧握在手里,面无表情地纠正他:“不是它,是它们。”
突然之间,水面上又多了几只巨大的触角,在不停地用酸液喷射战队的船。这些触角之间的距离最远的足有数百米,达菲知道,它们绝对不可能属于同一只巨虫的身体。
达菲终于明白了为什么巨虫会那么快出现在港口的原因——因为,科尔林岛上的大巨虫根本就不止一只。
它们也许有几只,也许足足有一大群,可是因为港口的水很深,尘埃一样微小的浮游海藻把海水染成了墨绿色,他们根本不可能看清水里究竟有多少只巨虫。
“天啊!这么说——我们从一开始就找错方向了!它们一直都藏在地底下!”
“也许它们已经把整座岛都‘挖’空了。”
他们不再犹豫,沿着码头的边缘一路飞奔,跑向港口“瓶口”的位置。只要看到有巨虫的触角暴露在射击范围内,就立刻瞄准射击。巨虫的触角没有硬壳的保护,没几下就被他们打掉了好几只。队员们不等招呼,纷纷扛着武器从陆行车上涌下来,沿着码头“包抄”,对着海里的触角发射。赛琳娜,刘易斯,瓦迪娜……所有的人都跟了上来。留在几辆空空如也的陆行车上的就只有唐尼和阿部青子了——阿部青子负责开车,而唐尼要给已经“奄奄一息”的中微子炮补充能源。
达菲带着大伙往水里开炮,大喊:“大家注意!我们的能源不多了!一定要瞄准再发射!不要接近它们!千万不能让酸液落到身上!”
更多的触角挥舞着硬刺在水底冲撞着船底。船队的船摇摇晃晃地开往港口,而守在船上的队员们则完全不敢弃船逃生。因为他们都知道自己一旦没有了金属的船身的掩护,就会马上变成巨虫们的午餐!
达菲眼看着所有的船都在下沉,急得两眼发红。他稳稳地瞄准,射击,再瞄准,再射击,每一道刺目的激光亮起,水里就会有一只触角被轰掉一截,而水底的巨虫不得不把受伤的触角抛弃掉。
尽管如此,视野中能看到的触角似乎从未减少。白色的、肉乎乎的触角在水上喷射酸液,在水下疯狂地攻击船身,触角蠕动的姿态很容易让人联想到阴沟里成群的蛆虫,令人作呕。
队员们打下的触角越多,他们就越是触目惊心——水底到底还有多少巨虫在等着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