赛琳娜突然发出一声尖叫,把望远镜丢给了阿部青子。
“该你了,这里只有你是专家。”
阿部青子纳闷地接过,也学着他们的样子眺望远方。她没有尖叫,却吓得直接跌坐在了甲板上。
唐尼皱眉问:“你们究竟看到什么了?”他从阿部青子手里拿走望远镜,在看了一眼之后,沉默了。
达菲依然不明白队友们到底怎么了。他索性一口气把推进器的动力加到最大。小船像一枚从枪口射出的老式子弹,向海岸线笔直地冲了过去。
“达菲!”莱斯利焦急地大声喊,“我叫你减速!你听到了没?你看到海岸上那些东西了吗?”
“那不是石头吗?”达菲粗粗地扫了一眼,只见前方的海岸线上布满了大大小小黑色半圆形的块状物,远远看过去,就像是一堆黑色的石头。
船很快就开到了距离海岸线只有几十米远的地方,达菲突然猛地拉下了推进器的动力阀。
动力虽然停止了,然而渔船还是在惯性和海浪的推动下漂浮着继续前进。达菲用力转舵,好不容易才把船头转了个方向。渔船随着水波晃动着,所以当达菲看到那些“石头”竟然在缓缓蠕动的时候,还以为那是因为自己在晃,看花眼了。
达菲奔到甲板上,喃喃地问:“那些石头……为什么……会动?”
现在他终于可以确认,自己刚才没有看错。
“因为那些根本就不是石头,”莱斯利对他的视力和辨别能力彻底绝望了,“它们就是我们要找的巨虫啊。”
达菲整个呆住了。
“你的意思是——这里的整条海岸线上——那些黑色的东西,全都是巨虫?”
“唐尼学长,请把望远镜给达菲看看。”
唐尼答应了一声,回头把望远镜丢了过来。达菲一手接住,然而赛琳娜满脸惊恐地对他说:“你最好别看,那些东西太恶心了!我现在全身都是鸡皮疙瘩!”
达菲毫不犹豫地把望远镜放到了眼前。
他对赛琳娜的话表示百分之百地赞同。
“确实,够恶心。”
他之前也看到过许多关于巨虫的资料,一路上也想象过自己亲眼见到巨虫的时候会是什么情景。但是他万万没有想到的是,自己看到的巨虫会是这样的密集。
成千上万的巨虫像小山一样堆在一起。只有用望远镜仔细看的时候,他才能看个清楚——那些巨虫光滑的外壳,隐约从壳下露出的触角,还有它们的触角渗透出的黏液……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嗅到了活着的动物的味道,在渔船靠近之后,那些巨虫的活动变得越来越明显了。有些巨虫已经迫不及待地把它们的触角伸向了大海,伸向了渔船的方向。密密麻麻的触角像成群的蛆虫探出的头,只要看上一眼就会恶心得头皮发麻。
“等等……它们这是在干什么?”
达菲突然看到有几只体形较小的巨虫爬在一只无比硕大的巨虫背上,它们的触角全都伸了出来,全都在往最底下的那只巨虫的壳下面伸。
达菲好奇地问:“青子!你看看那边——它们也像以前地球上的哺乳动物一样要吃奶吗?”
阿部青子正在努力地把通信器的摄影焦距调到最大,因此她也可以通过镜头把岸上的情况看得清清楚楚。
她摇摇头。
“它们不是在吃奶。”
“那为什么……”
达菲又看了一会儿,发现最底下的那只巨虫一直都一动不动。而它背上的那些小巨虫的触角越伸越长,越刺越深,最后几乎全都没入了大巨虫的壳下。
最后,有一只触角拐了个弯,钻透了大巨虫的壳伸了出来。
“啊——”达菲吓得直接放下了望远镜,用手指住那个方向,“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莱斯利对阿部青子说:“看来我们的资料是正确的。”
阿部青子镇定地点头:“是的。‘巨虫有吞噬死去的同伴的尸体的习惯’,我看到的资料也是这么说的。”
赛琳娜问:“这么说……现在我们也没办法直接开炮扫射那些巨虫咯?因为如果我们打死了其中的某些,它们的尸体也会很快就被吃掉,我们根本没有机会靠近,更不用说把尸体带走了。”
唐尼慢悠悠地开口说:“你这句话不成立。这门中微子炮每次发射都要消耗非常多的能源,按照莱斯利的要求,我尽可能地把它做到最小最轻便的程度,所以现在里面充的能源只能发射三次,根本就不够你说的‘扫射’。”
“三次?!”
赛琳娜张大了嘴巴,哑口无言。
阿部青子拍摄着巨虫吞噬同伴尸体的画面,叹息着说:“说起来还真是讽刺呢,唯一能腐蚀它们那些坚不可摧的硬壳的东西正好就是它们的酸液,这种生物基因简直像是为了清理它们留下的残迹而特意设计的。”
莱斯利若有所思。
“也许……它们是外星人豢养的清道夫。”
“清道夫?那是什么?”赛琳娜问。
达菲解释:“那是一种生活在地球上的鱼。它们的攻击性很强,喜欢吃腐烂的东西,所以通常会被人类养来清理鱼缸。”
阿部青子瞬间明白了。
“所以你们的意思是……外星人是特地把这些巨虫带到戴尔曼星上来,就是为了清理原来生活在这个星球上的动物——包括人类?”
“是的。外星人在第一轮攻击里只攻击我们人类的城市,原因很简单,那是因为他们不希望破坏戴尔曼星的矿物资源。因为一旦资源被破坏,这个星球也就没有价值了。我甚至怀疑——第一轮攻击的外星飞船上很可能只有极少数的几个外星人,而不是一支军队。他们的任务并非直接入侵,而是在进行第一轮打击之后抛下巨虫的幼虫。接下来——消灭人类的任务,就交给巨虫了。”
达菲拍拍莱斯利的肩膀,说:“当戴尔曼星上的人类彻底灭亡之后,外星人就可以不费吹灰之力地占有这个星球,是这样吧?”
“不错。我相信外星人并不会因为飞船被人类炸了就轻易地放弃入侵,他们一定是在等一个时机——等着我们自己灭亡。”
莱斯利说完这些,大家都不由自主地重新目光投向了不远处的巨虫群。
船被海浪推得离岸边更近了。巨虫们朝小船的方向伸出的触角已经密集得像是一片会动的丛林,有许多巨虫甚至在迫不及待地往海面上喷射酸液。酸液雨点般落在海面上,把海水染成了令人头皮发麻的黑色。阿部青子焦急地叫达菲:“快把船开远点儿!资料上说它们的酸液最远可以喷出十六米,而且融在水里的酸液也会腐蚀船体,会让船身受损的!”
“好!”
达菲一家都要靠这条渔船吃饭。达菲一听到酸液会腐蚀船体,立刻冲过去重新启动了推进器。
渔船在海面上拉出了一条长长的白线,渐渐地驶离海岸。巨虫们不知是不是因为发觉到了嘴边的肉居然要飞走了,喷往空中的酸突然之间全都喷出了大老远,有些甚至落在了渔船不远的地方。要不是因为达菲及时转舵,那些酸液恐怕就要溅到甲板上了。
阿部青子一直都在举着通信器拍摄巨虫。当镜头里的巨虫变得越来越模糊,她有些失望地问:“我们这就回去吗?”
“不。”莱斯利大声对达菲喊,“达菲,别开出去太远,沿着海岸线绕一圈好吗?”
赛琳娜立刻点头:“对,我也觉得我们应该再找找。说不定我们只是不小心撞到了巨虫聚集的地方,往远处找一找说不定能找到那些落单的巨虫——”
莱斯利的目光依然紧紧地盯着堆满了黑色巨虫的海岸线:“不是找落单的巨虫,而是找一个没有巨虫的地方。”
“啊?”赛琳娜糊涂了,“我们不就是来杀巨虫的吗?到没有巨虫的地方去——我们杀什么?”
莱斯利看一眼正在专注地开着船的达菲,微笑着说:“这是我在和达菲一起出海捕鱼的时候想到的办法。”
达菲在船舱里不以为然地挖苦他:“你连那么简单的办法都要看人家捕鱼才能想到,看来你也没多聪明啊。”
莱斯利并不打算反驳,而是取出了通信器,给赛琳娜看他录下的一段画面。
那是在达菲放下的诱饵被咬下之后录的。画面很暗,但能勉强看清楚——达菲和他的爸爸正在使出浑身的力气拉一条鱼线。咬着鱼钩的正是一条体形硕大而凶猛的苏哈鱼。达菲和爸爸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它慢慢拉到渔船边上。然后,达菲的爸爸站在船舷边上举着鱼叉瞄准了它的头部,直接在水里把它刺死了。
“天啊,原来我们吃的苏哈鱼肉是这么来的……”赛琳娜说着,突然想到了问题的所在,“可是——苏哈鱼不是成群结队地活动的吗?为什么你们在这里钓上了一条苏哈鱼,别的苏哈鱼一点儿反应都没有?”
“因为这条鱼是被诱饵引出来的。我们捕鱼的地方,其实离苏哈鱼的老巢很远。”
赛琳娜恍然大悟,她猛地拍了拍莱斯利的肩膀。
“我明白了!你是想找个地方开阔而且远离巨虫群的地方,想办法把一只巨虫引过来,然后我们下手干掉它?!”
“正是这样。”
莱斯利说着从自己的背包里掏出了一只小小的玻璃瓶。
阿部青子好奇地探头过去看:“这是什么?”然而当她看清了瓶子里的东西之后,吓得大声尖叫,“莱斯利你这个大变态!为什么要把这种东西带在身上!”
那只玻璃瓶子里装的是一块生肉——而且是一块正在腐烂的肉。它的表面已经长满了长长的霉菌,上面还有几只虫子在蠕动!
“巨虫不是喜欢吃腐肉嘛,这就是引诱巨虫过来的诱饵嘛。”
莱斯利抛一抛那只瓶子:“我们找块视野开阔的地方放下这块腐肉,肯定会有巨虫循着它的味道找过来!”
达菲早就在唐尼家和唐尼、唐飞他们一起听过这个计划了。现在听莱斯利说出来,一点儿也不觉得新鲜,反而找出了这个计划的漏洞。
“万一我们引过来的不是一只巨虫,而是一群巨虫,那又该怎么办?”
莱斯利没有正面回答:“到时候再说吧,这是唯一的办法了。现在大家一起留心观察海岸,找没有巨虫的地方!”
除了正在开船的达菲,所有人都伸长了脖子往海岸那边张望。看了没一会儿,赛琳娜就有些泄气地说:“你们看那边,还有那边……整条海岸线上,我们能看得到的地方全都是黑色的,说明巨虫已经把整条海岸线都占满了呀!我们再这样继续找下去,连回去的能源都要用光了。”
达菲在船舱里大声说:“是的!现在的能源只剩下大约七分之四,我担心剩下的能源不够开回去!”
“能不能再开远一点儿——”
莱斯利依然不死心地看着远方。
“莱斯利,你听我说,我有个办法。”达菲说着再次关掉了推进器,走出船舱。
“如果只是想吸引一只巨虫离开虫群的话,不一定非得找开阔的地方不可的。海面上,就是最大的一片开阔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