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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在苏中(7)

整整走了一夜,天刚亮的时候,就看到公路上烟尘滚滚,敌人的汽车正拖着山炮,从南边开过来,走在最前面的正是敌四十九师的炮兵营。

“命令二团,先把眼前这个炮兵营收了,要照单全收,不能跑了一门炮!”陶勇下了命令。

“是!”二团团长一溜小跑去指挥部队了。

二团冲上了公路,敌人的炮兵营顿时乱成一团,车和炮全撞到了一块,敌人全钻到了车炮底下,怎么喊也不出来。

敌炮兵营长也当了俘虏。二团的一名小战士指着他说:“你是怎么指挥的,把炮都撞坏了,你负得了责吗?”

“兄弟无能,兄弟无能!”敌炮兵营长连连点头。

随后,敌炮兵营长被押到了师部。

“你们炮兵营的任务是什么?”陶勇上下打量着敌营长问。

“长官,卑职的任务是炮击如皋城。”

“整编四十九师的任务呢?”

“长官,任务是占领如皋。”

陶勇正在审问敌营长,司令部的一位参谋跑了进来:“副师长,我们刚刚缴获了敌人一部电台。敌人正在通话。”

“是吗?”大伙一下子围了过来。

“二十六旅,命令你们朝东边靠拢……”

“这是谁在下命令?”陶勇问敌营长。

“报告长官,这就是整编四十九师王师长。”敌营长说。

“怪不得口气这么大啊!”陶勇话音没有落,屋里的人全都笑了起来。

这时,敌军王铁汉师长在电台里又下命令道:“七十九旅快一点靠过来,向师部靠拢……”

陶勇风趣地笑了:“那我们就不客气了,王师长,你指挥你的,我指挥我的了!”一师根据王铁汉在电台里下的命令,很快调整了部队。

敌人像一根甘蔗,横卧在如皋东南二十余里的鬼头街一带。

七团是陶勇的主力。七团三营营长是陶勇熟悉的秦镜。他已经爬上一座独立农舍的屋顶,用望远镜四处观察。

苏中平原,一马平川,河港交叉,农舍点点,每个村落都有几棵浓荫大树和丛丛翠竹掩映着。所谓鬼头街,其实算不上什么集镇,而是只有十几户人家的小村落。它坐落在西至如皋、南去海边诸镇的三岔河汊,地位十分重要。王铁汉把他的指挥所设在公路旁的八九户人家的小村田肚里,督师进攻如皋城。敌人利用犬牙交错的河汊、星罗棋布的村庄,构筑了野战工事,组织成交叉的火网。别看它是个师部,却拥有特务营、通讯营、山炮营等装备精良的作战部队,拱卫着王铁汉的指挥所和二十六旅旅部。

因为拥有了这些武器,又训练过,狂妄的王铁汉悠闲地对部下说:“拿下如城,不过是个时间问题。”而正在他以常人的想象,估摸共军还在百里之外时,他的一万多人马早已落入包围圈。那时天还没亮,王铁汉还在马背上摇摇晃晃睡得正香,呼噜打得比平时还响。马腿一别,把他颠醒了,他急令参谋看地图:“我们现在到了哪里?”

“到了鬼头街一带。”

王铁汉:“鬼头街!我们可真遇上鬼了!”

秦镜观察了一阵敌情,心里踏实多了。昨晚那一夜急行军没白跑,华野和一师首长决心下得好。

秦镜跳下屋顶,对七连连长任贵云说:“七连睡觉,让你们睡足!”

秦镜自己却不睡。他派小股部队进行试探性的攻击,但啃不动,敌人的火力相当猛烈。秦镜继续登屋观察。此时,骄阳已减弱了它的炎热的威势,快要沉落到西边的地平线了。而枪炮声并没有丝毫减弱,敌机还在低空盘旋,轰炸扫射。葱绿的原野上,到处扬起浓浓的炮弹爆炸烟柱,有的房屋冒着大火和浓烟。

从望远镜的光圈里,秦镜发现鬼头街南面的公路上人影绰绰,敌人在蠕动。他的心里一动,这一细微的发现,激发了他的一个灵感:敌人是想逃跑,截住它!

他叫来任贵云,命令道:“你赶快把部队带上去,从右翼往上打!”

秦镜当时还没有足够的把握,又补充说:“你打打看,看看打得动打不动,如果打不动,你就别硬拼。”

七连是红军时代就已成名的连队,无论攻坚、防御、野战、村战,它都擅长,堪称“小老虎”。该连经过一天的枕枪休息,战士们的精力得到了恢复,而且眼看八连、九连打了一天,他们正憋得慌,看人打仗很不是滋味。所以当任贵云一声令下,那一百多健儿如猛虎下山,从营的右翼阵地冲杀出来。秦镜举起望远镜看着七连的攻击情况。当七连在营的重机枪连的火力掩护下,接近了敌人的野战阵地时,立即以排子手榴弹开路,猛烈的手榴弹爆炸终于把敌人阵地撼动了。秦镜大喜,赶快命令号兵:“吹冲锋号,全营出动!”说着,他一弓身跳下房顶,持枪随部队前进。一时间,激越的号声震荡在原野,全营五百多官兵如潮水一般汹涌向前,直冲鬼头街。

真是心有灵犀。三营发起攻击时,并没有得到团部的命令,也未和左翼的二营王守志营长取得联系,完全是自发行动。没想到,在三营发起攻击时,二营也发起了攻击,在二营北边的一营营长俞德信也吹响了冲锋号。这三个营几乎同时动手,等到三个营全部出击和敌人展开短兵相接时,团长林长克也派来了通讯员,把总攻的命令传到了。

这伙敌人训练有素,又仗着武器好,不但顽强抵抗,而且有时还组织反扑,战斗打得十分激烈。

与此同时,陶勇的第一师第三旅第九团、第一旅第三团,也顺着鬼头街、高家庵一段一段地啃过去。

“鬼头街,鬼头街!我们可真遇上鬼了!”王铁汉气急败坏地说,“共军主力不是在宣家堡、泰兴吗?怎么一下子飞到了鬼头街?活见鬼!活见鬼!”

更使王铁汉感到见鬼的是:共军好像钻进了他的肚子,把他的五脏六腑全看透了,炮弹跟着他的部队跑。

王铁汉电告李默庵,寻求增援。李默庵在电话中说:“铁汉兄,你先坚持一天一夜,后天援军就到,你一定要顶住共军!”

王铁汉放下电话就骂:“李默庵,你他妈的见死不救,等老子打完这仗,咱们一块面见总座!”

下午,王铁汉准备率部向南逃窜。狡猾的他在突围前先向一师阵地赶来了一群骡马。他大概以为新四军一见骡马就会纷纷去抓,那样,他就可以乘机突围。没想到一师并不上当。王铁汉刚刚放过骡马,一师七团和三团就向他率领的国民党军队发起了攻击。。

黄昏不知不觉来临了。陶勇以主力第七团直捣敌师部驻地田肚里,迫使敌人收缩兵力。首先攻入田肚里敌师部的是七团三营。王铁汉拼命呼叫左路的第七十九旅靠拢。可是,这个第七十九旅已经被华野第六师吃得差不多了。

第二天下午,敌人开始溃逃,最终被华野聚歼于野外。敌第四十九师师部和一个半旅被消灭,仅七团就抓了2200多个俘虏,王铁汉也在其中。只是这个家伙早有准备,穿了一身士兵服,躲闪在师部的杂兵中,加之天已全黑,还没来得及清点俘虏,他已化装成伙夫躲进茅房,趁机溜走了。

李堡战役

如皋战役以后,一师在三仓河一带休整。这是黄海边上一个小镇,抗战时期苏中军区领导机关的常驻地点之一,群众基础很好。此时土改已接近尾声,到处是一片轰轰烈烈的景象:翻身农民烧地契,发土地证,插地标,吃胜利酒,组织参军、支前……

然而就在这段看来平静的日子里,战局却在急剧的变化。

在南京总指挥部,国民党军参谋总长陈诚召开了党政军联席会议,他发言说:“占住海安,就可保住与南通的联系,再保住如皋、海门,为歼灭粟裕打基础。”

蒋介石静静地听着部下们发言、争论,自己只是说了句:“对,海安是苏中的要点,告诉韩德勤,要他格外小心。”

这是汤恩伯的防地,所以他及时地表达决心说:“是,请委员长放心。”

再说丢掉两个半旅的败将王铁汉,逃回宋家桥,一直抬不起头,心里窝火,委屈又无处说,听说要打海安,忙给汤恩伯打电话,请缨再战,以雪前战之耻辱。

粟裕得知汤恩伯集中6个旅打海安,既喜又忧。他知道这是送到嘴边的一块肥肉,但因兵力过多,很难一口嚼碎,弄不好还会撑破肚皮,所以不敢贸然行事。想了一阵,便日夜兼程,赶往淮安。从海安到淮安有150公里之遥,而且还要经过泥泞的水网地区。大部分时间只能骑马。朝前坐着骑累了就背转身,倒骑着行走。这是粟裕一种独特的骑马方式。有时他用这种方式和干部们开会,别人正骑,他倒骑,以便和大家面对面……经过一个昼夜,他到达了华中局所在地淮安。常委们立即开会,讨论粟裕的方案。意见比较一致,最后决定先避其锋芒,主动撤离,寻机再战。

当陶勇传达华野首长关于撤离的命令时,许多人想不通,说:“我军已经打了两个大胜仗,为什么不在海安同敌人决战?”

还有人说:“上级不是说过我们不要轻易放弃要地吗?我们如果放弃海安,前两仗不是白打了吗?”

陶勇同他们解释:“上级要求我们不轻易放弃要地,但更要求我们保持有生力量,以掌握战争的主动权。现在敌人以六个旅的兵力集中在狭小正面,向我海安进攻,如我固守海安,在海安与敌决战,正中了敌人的毒计。敌人有强大的第二梯队,我军与之决战,势必付出很大的代价。战胜了,敌人仍可继续调集兵力,对我军保持进攻态势;战斗如不顺利,势必仍要撤出来,那就被动了……如若以小部队实施防御,给敌人以重大杀伤,而后撤出海安,使敌人误以为我军是被迫放弃战略要地,他们必然骄兵前进,把十余万人马分散开来,就造成有利于我歼敌的战机。我们要服从这个全局,按照上级的意图行动。”

这个意思不难让人理解。

一师撤出了如皋,和六师一起在海安东北地区休整补充,第七纵队管文蔚率部在海安外围作战。8月3日,七纵也撤出了海安。

七纵撤出海安后,敌整编六十五师、第一〇五旅、新七旅争先拥进海安,争功请赏的电报纷至李默庵、陈诚处。他们的第一绥靖区长官得到的情报是:苏北共军盐城一战,死伤人数三万余,大势已去。

8月6日,敌整编六十五师及一〇五旅由海安东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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