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关“正阳门”的门字没有钩的传说,有多个版本,但大都是皇上忌讳出门被绊或是皇途不顺,而严令去掉钩。不过,究竟是皇帝的御旨,还是督造大臣的意思,抑或是工匠的即兴之作,至今没有一个确切的说法。这则散落于民间的传说,无疑是在嘲讽奉天行事的皇上大人,虚弱的内心。
《乾隆赐扁“都一处”》——北京前门大街的“都一处烧麦”名满全国,这要感谢乾隆皇帝。
传说,“都一处”的老板是个山西人,姓王。苦心经营十数年,在前门大街盖起个二层小楼,生意并不好。每到年根上,客人日渐稀少,大部分店铺都关门歇业。大年三十晚上,只有王老板的酒铺还在支应着店面。半夜时分走进三个人,像是一主二仆。吃到兴头,主人模样的客人问伙计:“你们这个酒店叫什么名字呀?”伙计说:“小酒店没有字号。”这个人随即说:“这个时候还不关店门的酒店,京都只有你们这一处了吧?就叫‘都一处’吧!”伙计以为是客人的酒话,也没在意。没想到几天后,皇宫里派人送来一块乾隆皇帝御题的“都一处”牌匾。原来那天前来喝酒的“主人”正是乾隆皇帝,他刚刚到通县微服私访回来。
乾隆皇帝题匾的事立即轰动京城。王老板赶紧把牌匾恭恭敬敬挂在店中,从此“都一处”的生意如日中天。乾隆爷从进店到柜台走过的那段路被店主当作“龙道”,任何人进店都不准踩上这条“龙道”,自己人也不准打扫“龙道”。久而久之,这条“龙道”比店里的两边的地面高出了许多,被人们称为“土龙”。据说这条“土龙”到了民国时期还有。
这段传说出自何时、何处、何人,已无从考证,但流传甚广,人们宁愿信其有而不愿信其无。不过,清史专家阎崇年断然否定了乾隆微服私访的可能性,更何况年三十在小店用餐。阎先生认为,微服私访是现代人的意识,皇帝贵为天子,不可能也没必要走街串巷、体察民意。这则传说只不过反映了百姓的意愿:希望皇帝是一个贤明之君。传说是假,“都一处”的生意从此久盛不衰却是真,都一处烧麦制作技艺2008年入选国家第二批非物质文化遗产名录也是真。
如果把前门传说一个个娓娓道来,恐怕要说上一千零一夜。感谢先祖,感谢前门,为北京也为中华民族留下如此丰硕如此宝贵的文化遗产。
二、着书修志悄然走热
不管是北京人,还是南来北往的匆匆过客,都无法拒绝前门的诱惑。都不能不把关注的目光投向前门,听一听它的声音,领略一下它的神韵。那是一种难以言说的牵挂。
前门影响了一座城市,一个国家,也影响了千千万万个家庭和人群。
改革开放后,当人们定住了神,喘匀了气,解开了精神上的种种羁绊,许多人拿起笔,开始为前门着书修志。
他们不愿意让前门的前世与今生,伴着时光的流逝而随风飘散;他们也不愿意让前门这棵巨大的财富和智慧之树,被人任意描画变得影像模糊;他们更不愿意让前门在自己这一代人手中,走向衰微甚至歧路……
他们有太多的爱需要倾注笔端,有太多的思考应该告知公众,有太多的责任必须付诸行动。于是,有关于前门的历史、轶闻甚至是疑窦丛生的谬说,从故纸堆中,从紧闭的书库里,从人们的记忆深处,纷纷挖掘出来,变成一部部专着,一篇篇论文或是随笔、戏说。随着时间的推移,捉笔的人越来越多,其热度悄然走高。这是一个庞大的、荫及子孙且非官方的文化工程。那些学者、史家以及数不清的前门的拥趸,都自觉加入了这支队伍,他们不求回报,无悔地奉献出自己的时间和才智,甘愿为文化工程添柴加薪。
出生于1924年的王永斌先生可谓前门的万事通。他生在南城,长在前门,13岁便进了大栅栏精明眼镜行学徒,与前门结下一生情缘。新中国成立后又在前门中学教书,直至退休。他生性好玩,又博闻强记,对前门的历史、老字号商铺了如指掌,而对那些繁复的民俗民风、婚丧嫁娶、时令年节也是烂熟于心。退休后他倾注了全部心血,沉浸在对前门历史和风俗的研究中,先后出版了《北京大栅栏》《话说前门》《大前门》等三部有关前门的专着,而在《杂谈老北京》《北京商业街和老字号》《商贾北京》等着作中,以及在《人民日报》等众多媒体发表的六百多篇文章中,前门都占有重要的分量。
在《话说前门》(北京燕山出版社1996年版)一书中,王先生凭借自己深厚的阅历和多年考察,披露了从金中都城到明清北京城,前门的演变过程;对正阳门城楼、箭楼、瓮城、正阳桥和五牌楼的建筑特点进行了梳理;以自己独特的视角,对前门5条主要街道的形成,以及会馆、戏园、客店、交通、老字号一一加以精到的阐述。
2005年,已经81岁高龄的王永斌先生,与两位后学开始筹划、整理、撰写26万字的《大前门》一书(学苑出版社2009年版),前后历时4年。
王先生以口述历史的方式,将自己亲身经历、亲眼所见的前门五行八作、百态人生,以及街头巷尾的吹拉弹唱,一一翔实记录,实为一部极为珍贵的前门百科全书。
《前门大栅栏》(北京出版社2006年版),此书系“北京风物志·风物图志丛书”中的一册。作者罗保平、张惠岐通过大量考证,全面阐述了前门大栅栏的产生、发展与繁荣过程,对北京发展所发挥的特殊作用。该书不仅对大栅栏商业、文化演出业、餐饮业、金融业、服务业的今昔都有详尽记述,还将大栅栏商业区与京城其他着名商业区的异同进行了深度查考。
由北京市崇文区史志办公室编写、中华书局2006年出版的《前门史话》,则以南中轴线为经,前门地区的悲欢为纬,介绍了前门的发展历史、人文特点、街巷寺庙、店铺名吃。沿着一行行文字逡巡,犹如游走在密如蛛网的胡同八卦阵中,吸吮着前门那特有的味道。
《崇宣旧迹》(陈溥、陈晴编着,中国社会出版社2010年版)和《当代北京商号史话》(刘宝明、戴明超着,当代中国出版社2012年版),虽然是两本侧重点不同的着述,但前门都是它们的共同重点。
在原崇文区和原宣武区的历史旧迹中,在北京市的商号历史中,前门无疑都是最引人的亮点之一。
……
与着书立说的专着相比,遍布报纸杂志以及互联网上关于前门的篇什,那就浩如烟海了。谈到北京你能绕过前门吗,谁的家中、谁的人生没有沾染上前门的印记呢?有捉笔弄墨雅兴的大有人在,信手拈来写个“豆腐块”并非难事。而编辑部也不吝版面,因为关心前门的人多多。
中国素有“修志问道”之说,志并非简单的流水账,其间承载着一个地域一个时段的历史文明,那里的智慧足以照亮后人的行程,那里的坎坷和泪滴也足以令后人警醒。
为前门修史续志,让人不期然想到司马迁。这位西汉时期的伟大史学家、文学家、思想家,忍受着遭遇宫刑的奇耻大辱,以“究天人之际,通古今之变,成一家之言”的超高视野和阔达气派,在狱中完成了中国第一部纪传体通史《史记》,被公认为是中国史书的典范。
《史记》记载了从上古传说中的黄帝时期,到汉武帝元狩元年,长达三千多年的历史,是“二十五史”之首,被鲁迅誉为“史家之绝唱,无韵之《离骚》”。
为前门修史固然与《史记》无法相提并论,但是从《史记》能够穿越两千年时光来看,不足以高就难以致远。前门皇皇700年之史,绝非举一人之力即可完成。眼下篇什虽繁,热闹是足够了,但散乱且缺乏梳理,热情有余而理性不足,纵观古今、集纳中外的穿透性力作尚少。大多人各自为战,仓促上阵,良莠不齐。未能集京城贤士,毕其功于一役。不过,当前修史续志的蓬勃景象已足令人惊喜了,只是希望那风满楼之势尽快到来。
三、文学与影视的一往情深
文学艺术界向来是不肯寂寞的,他们有一触即发的情感,有慧眼独具的禀赋,即便是再贫瘠的土地,也能掘出满地黄金,更何况前门这块金元宝地。
自前门诞生之始,文学就是其最亲密的朋友之一。明、清两代为前门咏诗赋词的贤门雅士大有人在,流传至今的名篇佳句在中国文学史上,占有不可抹去的一页。
清道光年间刊出的《都门杂咏》有一首竹枝词,描写前门荷包巷的繁华景象堪称绝妙:“五色迷离眼欲盲,万方货物列纵横。举头天不分晴晦,路窄人皆接踵行。”这首不过28个字的词赋,把热闹的现场表现得淋漓尽致、惟妙惟肖。
此外,清王伯弓的《蜷庐随笔》、陈夔龙的《梦蕉亭杂记》、余蛟的《春明杂谈》、英廉的《日下旧闻考》、《燕京杂记》(阙名)、杞庐氏的《都门纪变百咏》等都有对前门的精彩记述或歌咏,流传百年而过目难忘。
时间走进中华民国,沐浴着新时代香风的前门,向文人墨客频频抛出从未有过的迷人媚眼。那些一代文学大家也是一见倾心,毫不吝惜自己的笔墨。
以《啼笑因缘》闻名天下的鸳鸯蝴蝶派、现代章回小说作家张恨水,对前门情有独钟。他索性搬到大栅栏安营扎寨,其居所有大小七个院子,各种花木果树繁茂异常,可谓闹市中的世外桃源。他在这里品茗会友,饮酒赋诗,许多佳作就是蘸着丁香花的香气落笔成章的。
《月影成树图》一文记述了他在这里的惬意生活。
鲁迅对前门的热爱毫不逊色于张恨水,虽然没有在这里购置深宅大院,仅在《鲁迅日记》中逛大栅栏西街的记录就有四百多次。最吸引先生的莫过于青云阁了。
青云阁位于大栅栏西街33号,已有两百多年历史,是一座典型的轿子型建筑,楼有三层。所谓轿子楼建筑主厅为四方形,不临街,在主厅两侧各伸出两个像轿杆样的狭长通道通向大街。青云阁是清末民初北京四大商场之首,其他三家是东安市场、劝业场和首善第一楼。
早年的青云阁是个人气极旺的综合型商业娱乐场所,这里集购物、娱乐、饮食、品茗、服务于一体,文人雅士、官甲贵胄多愿汇聚于此。
台球这一时尚运动就是被青云阁最先引进京城,供达官贵人们消遣。
清末文人许愈初在《肃吟馆诗集》中有这样一首诗:
迤逦青云阁,喧腾估客过。
珠光争闪烁,古董几摩挲。
栋栋书场满,家家相士多。
居然好风景,堪唱太平歌。
诗中,真实地描写了当年青云阁热闹景象。
青云阁内的普珍园菜馆、玉壶春茶楼、步云斋鞋店、富晋书社等众多的老字号留下了鲁迅、周作人、陈百年、刘叔雅、朱逖先、沈士远、沈尹默、刘半农、钱玄同、马幼渔等众多知名学者的足迹。康有为、谭嗣同、梁启超等历史名人也经常来此品茗会友、小酌膝谈,思文赏乐。
1932年8月,聂耳从上海来到北京求学,住在宣武门外的云南会馆里。
刚到北平的第二天,就到青云阁听大鼓、看杂耍。
在清末民初年间,不少戏曲名角都在京城各处茶园里献艺,青云阁也不例外。程砚秋、马连良、梅兰芳等京剧名角先后在此登台亮相,他们的精彩表演引得观者如云,使青云阁名噪一时。
鲁迅先生在京14年,曾任中华民国教育部社会教育司第一科科长,主管博物馆、图书馆、文艺、文物、动植物园等事宜。闲余经常到青云阁里的玉壶春茶楼。先生最爱吃玉壶春的春卷、虾仁面等名点,翻开《鲁迅日记》可以看到这样的文字:壬子(1912年)五月二十六日记云:下午同季市、诗荃至观音寺街青云阁啜茗……
同年十二月三十一日记云:午后同季市至观音寺街购歯磨一、镜一、宁蒙糖一,共银二元。又共啜茗于青云阁,食虾仁面合。
丁巳(1917年)十一月十八日记云:午同二弟往观音寺街买食饵,又至青云阁玉壶春饮茗,食春卷。
他经常徜徉于琉璃厂,由西面来,逛完琉璃厂,正好顺路到青云阁。青云阁有不少书铺,先生在这里没少买书。
从青云阁后门出来,往东不远的升平园浴池是他老人家洗澡的地方。这个浴池直到新中国成立前,都是京城最大、档次最高的浴池。
当时的有钱人和文人都愿意到这里来洗澡。新中国成立后升平园浴池几经变迁,现改叫龙晓宾馆,庆幸的是建筑还保持着民初的模样。
讨袁名将蔡锷将军就是在青云阁的普珍园结识名妓小凤仙的,从而演绎一段名留千古的爱情故事。将军逝世后小凤仙因无法忘怀,又来到青云阁找寻将军的记忆,并在此与她后来的丈夫相识,因为他的长相很像将军。之后小凤仙便隐姓埋名,过着与世无争的生活。
新中国成立后,青云阁受到特别保护,成为迄今为止唯一一座保存最完整的轿子楼建筑。
郭沫若先生曾为内联升赋诗一首:“凭谁踏破天险,助你攀登高峰。志同务必克己,事成不以为功。”想必先生是到内联升买过鞋的。
沈从文有一篇《棉鞋》的短文,记述了在大栅栏买鞋的经历。当时他还是一个穷学生,不免寒酸,文中没有郭老那份慷慨豪情。
徐志摩、梁实秋都曾为前门留下了不止一篇美文。
在前门这个地盘里,文学艺术家们最热衷的题材要算是八大胡同了,而赛金花则是绝对的第一主角。
樊增祥在清末民初既是一位诗人,又是一位很有名气的官吏。他着作等身,书法传世。他写的两首诗《前彩云曲》和《后彩云曲》,描写了清末名妓傅彩云即赛金花的坎坷身世,为人们传颂一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