④唤起：伯劳鸟鸣声。李时珍《本草纲目·禽三·伯劳》：“古有催明之鸟，名唤起者，盖即此也。”蔡正孙《诗林广记》前集卷之五引黄庭坚语：“唤起、催归二鸟名……唤起声如络纬，圆转清亮，偏于春晓鸣，亦谓之春唤。”
⑤上林：宫苑名。司晨：公鸡报晓，故称。
⑥萧娘：女子的泛称。
⑦提胡卢：鸟名。也作“提壶卢”。
⑧乌程：旧县名。《方舆胜览》：“乌程美酒，吴兴新录。秦时程林、乌巾二家，以酿美酒因而得名。”今为浙江湖州市。若下：《唐国史补》卷下：“酒则有郢州之富水，乌程之若下，荥阳之土窟春，富平之石冻春。”又《初学记》引张勃《吴录》：“长城（今浙江长兴县）若下酒有名，……村人取若下水酿酒，醇美胜云阳。”若下，一作“箬下”。箬下水，指箬溪之水。
⑨壶卢提：宋元口语，糊里糊涂。也作“胡卢提”。
⑩姑恶：姑恶鸟鸣声。苏轼《五禽言五首》自注：“姑恶，水鸟也。俗云妇以姑虐死，故其声云。”
[11]东海妇：典出《汉书·于定国传》：“东海有孝妇，少寡，亡子，养姑甚谨。姑欲嫁之，终不肯。姑谓邻人曰：‘孝妇事我勤苦，哀其亡子守寡。我老，久累丁壮，奈何？’其姑自经死。姑女告吏：‘妇杀我母。’吏捕孝妇，孝妇辞不杀姑。吏验治，孝妇自诬服。具狱上府，于公以为此妇养姑十余年，以孝闻，必不杀也。太守不听，于公争之，弗能得，乃抱其具狱，哭于府上，因辞疾去。太守竟论杀孝妇。郡中枯旱三年。”
[12]子归：杜鹃鸣声。杜鹃又名子规、子归。
[13]阿（迷）：母亲。古代齐国人称母为。
[14]处士：隐士。章九华：生平不详。
[15]丘园科：科举名目。唐代有“高蹈丘园科”（见《唐会要》卷七六）。元世祖至元四年始行贡举法，“远述周制及汉隋唐取士科目”（见《元史·选举志》），可见元代仍有此科举名目。
[16]行不得哥哥：鹧鸪鸣声。
[17]壶：古代一种瓦鼓，敲击以驱水虫。这里作动词用。风波尚可壶，意谓风波虽恶，尚可敲击瓦鼓，驱逐水虫，平息风波。
[18]罗：网。作动词用，谓张网捕兽。
[19]努儿关：地名。
【说明】
这组诗分咏伯劳、提胡卢、姑恶、杜鹃、鹧鸪五种鸟，由其鸣声取其意义，各寓风劝之意。第一首催人天明早起，劝告妇女们不要睡懒觉。第二首讽刺城中长官不为百姓办事，终日糊里糊涂，饮酒享乐，十日中有九日烂醉如泥。第三首一反“姑恶”之意，赞扬“姑有孝女，姑为慈母”。由“妾亦甘为东海妇”句，可知媳妇丧夫、无子，只能自叹命苦。第四首讽刺处士章某的虚伪和无情义，名为处士，却年年外出追求功名利禄，连老母病故也不奔丧回家。第五首感叹世道艰难，山有豺虎，江有风波，平地有关塞，揭露“苛政猛于虎”的黑暗现实。
禽言六首①
李梦阳
泥滑滑②，车马不得安。何不停车絷马待泥干③！
行不得哥哥④，东有木公西王婆⑤，南面设罾北张罗⑥。行不得哥哥。
姑恶姑恶⑦，小姑刺龊姑不乐⑧。新妇早煮⑨，低声奉小姑。
提壶卢⑩，壶卢提，盛酒背母私饷妻[11]。妻可再得，母恩罔极[12]。
瘦儿瘦儿[13]，汝为上留田[14]，汝为尹伯奇[15]。独行哀叫心内饥，日逐绿树啄虫蚁[16]，汝父汝兄宁得知[17]？
不如归去[18]。南山豆熟，北山有黍。
【作者介绍】
李梦阳（1472—1529），字献吉，号空同子，甘肃庆阳人，徙居开封。明孝宗弘治六年（1493）进士，授户部主事。武宗时曾为户部尚书韩文草疏弹劾司礼太监刘瑾，几及于祸。刘被诛后，起为江西提学副使。又因事削职家居，以气节名世。工诗文，与何景明、徐桢卿等号为“十才子”。著有《空同集》六十六卷。
【注释】
①选自《空同集》卷六。
②泥滑滑：竹鸡鸣声。
③絷（zhí）马：用绳子拴住马。《楚辞·九歌·国殇》：“霾两轮兮絷四马，援玉枹兮击鸣鼓。”
④行不得哥哥：鹧鸪鸣声。
⑤木公：仙人名，又称东王公。常与西王母（也称金母）对称。西王婆：即西王母。
⑥“南山”二句：化用春秋时韩凭妻何氏《乌鹊歌》“南山有乌，北山张罗”句意。罾（zēnɡ），鱼网。
⑦姑恶：鸟鸣声，亦鸟名。
⑧刺龊：即“刺促”，忙碌。李贺《浩歌》：“看见秋眉换新绿，二十男儿那刺促！”
⑨（bū）：饭食。
⑩提壶卢：鸟鸣声，亦鸟名。
[11]背母：瞒着母亲。私饷妻：私下送给妻子喝。
[12]罔极：无穷。特指父母对子女的恩德深厚无穷。《诗经·小雅·蓼莪》：“欲报之德，昊天罔极。”
[13]瘦儿：鸟鸣声，不详何鸟。
[14]上留田：地名，亦乐府曲名。崔豹《古今注·音乐》：“上留田，地名也。其地人有父母死，不字其孤弟者。邻人为其弟作悲歌，以讽其兄。故曰《上留田》。”此以上留田指代孤弟。
[15]尹伯奇：周宣王时大臣尹吉甫之子。生母死，因后母谗言陷害，被逐于野。伯奇自伤无罪被逐，作《履霜操》。吉甫感悟，派人寻找伯奇。
[16]日逐：即“逐日”，每天。
[17]宁：岂。
[18]不如归去：杜鹃鸣声。
【说明】
第一首写路滑难行，是指自然现象而言。第二首说到处有风险，慨叹世道难行，则是指社会问题。诗中东王公、西王婆当指政敌或有权势的统治者。第三首写新媳妇在婆婆家所受的不公正待遇，她不仅害怕婆婆，也害怕小姑。第四首批评丈夫对待妻子情深、对待母亲寡恩的行为，规劝人们要孝顺母亲、报答母亲养育之恩。第五首通过上留田、尹伯奇两个历史故事，同情瘦儿、孤弟的悲苦遭遇。第六首说家乡有粮，不如归去。
禽言集句①
周筼
泥滑滑②，豺狼塞道人断绝③。关塞萧条行路难④，白草山头日初没⑤。江天寂历江枫秋⑥，横笛一声空泪流⑦。泥滑滑，黄沙戍下悲歌发⑧。
行不得也哥哥⑨，瞿塘五月谁敢过⑩？三年饥走荒山道[11]，少壮几时奈老何[12]！山高水阔谁辛苦[13]？青天漫漫覆长路[14]。
行不得也哥哥，此身谁愿长奔波[15]？
不如归去[16]，惊涛汹涌向何处[17]？黄金不多交不深[18]，翻手作云覆手雨[19]。得意失意由一言[20]，世上悠悠安足论[21]！不如归去，更开花池种花树[22]。
提壶复提壶[23]，落花纷纷稍觉多[24]。请君酌我一斗酒[25]，花里牵船水上歌[26]。事殊兴极忧思集[27]，人生有情泪沾臆[28]。提壶复提壶，百年欢乐能几何[29]！
【作者介绍】
周筼（1623—1687），初名筠，字青士，号筜谷，浙江嘉兴人。明代布衣，入清后隐于米市。晚年为人传授诗法。著有《采山堂集》。
又辑《词讳》、《今词综》、《乐章考索》等。
【注释】
①选自《梅会诗选二集》卷十六。
②泥滑滑：竹鸡鸣声。
③“豺狼”句：见杜甫《释闷》：“豺狼塞路人断绝，烽火照夜尸纵横。”塞道，满路。
④“关塞”句：见杜甫《宿府》：“风尘荏苒音书绝，关塞萧条行路难。”关塞，边关、要塞。
⑤“白草”句：见郎士元《塞下曲》：“白草山头日初没，黄沙戍下悲歌发。”
⑥“江天”句：见刘长卿《听笛歌留别郑协律》：“商声寥亮羽声苦，江天寂历江枫秋。”寂历，寂寞。
⑦“横笛”句：见韦庄《过樊川旧居》：“千桑万海无人见，横笛一声空泪流。”
⑧“黄沙”句：用郎士元《塞下曲》句。见注⑤。戍下，戍守之地。
⑨行不得也哥哥：鹧鸪鸣声。
⑩“瞿塘”句：见李白《荆州歌》：“白帝城边足风波，瞿塘五月谁敢过？”瞿塘，峡名，长江三峡之一。
[11]“三年”句：见杜甫《乾元中寓居同谷县作歌七首》之七：“男儿生不成名身已老，三年饥走荒山道。”
[12]“少壮”句：见杜甫《渼陂行》：“少壮几时奈老何，向来哀乐何其多。”
[13]“山高”句：见张籍《各东西》：“道路悠悠不知处，山高海阔谁辛苦。”水，原作“海”。
[14]“青天”句：见张籍《送远曲》：“青天漫漫覆长路，远游无家安得住？”
[15]“此身”句：见王建《行见月》：“不缘衣食相驱遣，此身谁愿长奔波。”
[16]不如归去：杜鹃鸣声。
[17]“惊涛”句：见李白《当涂赵炎府粉图山水歌》：“惊涛汹涌向何处，孤舟一去迷归年。”
[18]“黄金”句：见张谓《题长安壁主人》：“世人结交须黄金，黄金不多交不深。”交，交情。
[19]“翻手”句：见杜甫《贫交行》：“翻手为云覆手雨，纷纷轻薄何须数。”
[20]“得意”句：见李益《轻薄篇》：“死生容易如反掌，得意失意由一言。”
[21]“世上”句：见张谓《赠乔琳》：“丈夫会应有知己，世上悠悠何足论！”安，原作“何”。
[22]“更开”句：见张籍《白头吟》：“宫中为我起高楼，更开花池种花树。”[23]提壶：提壶卢鸟鸣声。
[24]“落花”句：见李白《前有樽酒行二首》：“落花纷纷稍觉多，美人欲醉朱颜酡。”
[25]“请君”句：待考。
[26]“花里”句：见王建《宫词》：“春池水暖少风波，花里牵船水上歌。”
[27]“事殊”句：见杜甫《渼陂行》：“琉璃汗漫泛舟入，事殊兴极忧思集。”事殊，谓世事多变。兴极，兴尽。
[28]“人生”句：见杜甫《哀江头》：“人生有情泪沾臆，江草江花岂终极。”臆，胸。
[29]“百年”句：见王建《行见月》：“百年欢乐能几何，在家见少行见多。”
【说明】
这四首禽言集句，既是禽言诗，又是集句诗，十分罕见。除首句和倒数第二句为禽鸟鸣声外，其余都是集唐人七言诗句，计有杜甫、郎士元、刘长卿、韦庄、李白、张籍、王建、张谓、李益等名家诗二十四句。词意相连，宛如己出。
第一首由竹鸡鸣声“泥滑滑”，联想到世道的艰难（豺狼塞道）和自然环境的恶劣（关塞萧条、黄沙滚滚），抒写守边将士的悲苦心情。
第二首由鹧鸪鸣声，慨叹行人因饥荒离乡，在外三年跋山涉水，长途奔波，辛苦备尝，年华虚度。
第三首由杜鹃鸣声，诅咒在世交友之难：交友要讲金钱，黄金不多交情不深；即使交上朋友，但人心难测，“翻手作云覆手雨”，有权势者甚至一句话可以决定他人的荣辱祸福。因而慨叹不如归去，“更开花池种花树”，凿池可以养鱼种荷，种树可以赏花结果。
第四首由提壶卢鸟鸣声起兴，略谓人生短促多忧患，不如提壶饮酒，及时行乐，“花里牵船水上歌”。
前三首都有积极的现实意义，后一首则反映了一种消极的人生态度。
禽言①
夏承焘
提葫芦②，沽美酒。乞诸邻，不如谋之妇③。妇昔戒我衔杯④，妇今许我大斗。酒债明年不汝负⑤，我欲报仇刀在手。（救国公债）
姑恶姑恶⑥，妯娌如手足⑦。使姑不恶⑧，手足相搏。（一致对外）
婆饼焦⑨，须早去。饼焦与君食无补，君家呶呶闻何语⑩。
儿啼索饭嫂釜[11]，迟归君家恐多故[12]。（焦土抗战）
不如归去[13]，鹃血斑斑鹰眼怒。谁呼同命作冤禽[14]，千山万山迷风雨。寄书青鸟诉单栖[15]，魂魄欲归奈无路。（敌军心）
【作者介绍】
夏承焘（1900—1986），字瞿禅，晚号瞿髯，浙江温州人。1918年温州师范毕业后就开始词学研究。1930年后任之江大学讲师、教授，无锡国学专修学校、太炎文学院、浙江大学教授。建国后任浙江师范学院、杭州大学教授，杭大语文研究室主任，《词学》杂志主编，中国韵文学会名誉会长，被誉为“一代词宗”。著有《夏承焘集》八册。
【注释】
①选自《夏承焘集》第五册《天风阁学词日记》1937年9月22日。
②提葫芦：鸟名，鸣声如“提葫芦”。
③谋之妇：与妻子商量。此句语本苏轼《后赤壁赋》：“归而谋诸妇。”
④衔杯：口含酒杯，多指饮酒。李白《广陵赠别》诗：“系马垂杨下，衔杯大道间。”
⑤不汝负：即“不负汝”，不欠你。
⑥姑恶：水鸟名，鸣声如“姑恶”。苏轼《五禽言五首》“姑恶”自注：“俗云妇以姑虐死，故称。”
⑦妯娌（zhǒulǐ）：兄、弟之妻的合称。
⑧使：假使。
⑨婆饼焦：山鸟名。鸣声如“婆饼焦”。
⑩呶（náo）呶：喧闹声。
[11]索饭：讨饭吃。（liǎo）釜：用勺子刮锅，使它发出声音。
[12]多故：多患难。
[13]不如归去：杜鹃鸟鸣声如“不如归去”。
[14]冤禽：精卫鸟的别名。任昉《述异记》：“昔炎帝女，溺死东海中，化为精卫，……一名冤禽。”
[15]青鸟：西王母前会传信的使者。寄书青鸟，谓托青鸟寄信。
单栖：指敌军之妻在家孤独生活。
【说明】
用禽言诗描述抗战题材，极为罕见。这四首诗分别由提葫芦、姑恶、婆饼焦、杜鹃鸟鸣声起兴，联想抗战初期当局发行“救国公债”，号召“一致对外”、“焦土抗战”之决心，实行“瓦解敌军心”之策略，足见作者的爱国热忱。尤其是第四首，由杜鹃鸣声“不如归去”，联想敌军士兵在中国战场厌战思归的迷惘心理，想像敌军家属寄书诉单栖的苦况，突出了“瓦解敌军心”的主旨，可谓别出心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