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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为了那颗幸运星

俞佳根

那颗蓝色的幸运星,被静静地安放在幸运瓶里,任时光飞逝,随岁月流淌,默默地述说着阿伟的故事……

认识阿伟是在第一次给我的学生开班会的时候。记得那时我刚参加工作没有多久,第一次面对课堂上60多人的目光,一人站在讲台上,紧张得手都有点发抖。我用略带颤抖的声音,匆匆地结束了身为人师后的第一次自我介绍,把集中起来的学生来了个“鸟兽散”。收拾好东西刚准备往办公室走,眼前一个身高与我差不多的戴着一副黑框眼镜的男生拦住了我的去路。“老师,你也是1982年出生的啊?我可是和你同龄的哦。”

“哦,真巧。”在说这一句话的时候我内心还是充满着疑惑:我的学生怎么可能和我同龄呢?我虽然刚参加工作,年纪尚轻,但我的学生也不至于和我同龄啊?我心中暗自纳闷,正要开口询问缘由,谁知阿伟好像看透了我的心思一样,一句话打断了我的思路。“老师,是不是觉得很奇怪我怎么可能和你同龄?其实这里面还有段小故事。关于这个现在暂且保密,你若有兴趣的话,哪天有空我再跟你讲。听了你刚才的介绍,我觉得你还是一个非常容易相处的老师,本来想跟你聊一下的,不过不好意思,老师,我要上课去了。改天再找你聊天。哦,对了,可以叫我阿伟,同学们都叫我阿伟的。”简短的对话,让我对这个和我同龄的男孩子有了特别的感觉。

果然,没过几天,阿伟不请自来。记得那天,阿伟整整坐了一个下午。他很健谈,很爽朗,从他的身上几乎看不到大学新生稚嫩的影子,有的却是一种沉着稳重的大方。对于这样的一个学生,我自然感到好奇。可能由于年龄相同,那天我们出人意料地聊了很多,真可以说是上下五千年、纵横九万里,几乎无所不谈,原有的师生之间的陌生感和距离感荡然全无。原来,阿伟的本名叫张×伟,浙江金华人。阿伟的家境不错。以前读高中的时候觉得读书没用,就中途放弃了学业,跟着家人做起了生意。打拼了两三年,越发觉得自身知识的欠缺,感觉到了知识的重要性,于是后来又回到了学校,复读了一年才考上了专科学校。谈话中我谈到了自己读大学期间一人自筹学费、完成学业的事情。也许是那次谈话比较成功吧,在接下来的日子里,阿伟几乎天天来我办公室和我聊天,汇报有关的学习和生活情况,以及遇到的种种难题,我都是耐心地予以开导,渐渐地,我们成了好朋友。

开学没几日,又到了一年一度的教师节。办公室被鲜花和礼物包围着。阿伟所在的班级每个同学都给我折了颗幸运星,每颗幸运星上都有我所带学生的名字,当然也包括阿伟。阿伟折的那颗幸运星样子虽然不是很好看,但显得特别的大,颜色也特别的好看。

“老师,这是我反复练习了很长时间才折出来的,虽然样子不是很好看,但里面包含了我对您所有的谢意,以及我一颗最真诚的心。老师您看,我的星是最大的!我的祝福也是最多的!”阿伟指着他花了许多心思才折出来的那个幸运星说道,言语间透露出无限的自豪与满足,看着好像一个没有长大的孩子。我将学生用心折出来的幸运星放在办公桌上,内心涌动着难以言表的幸福。

每天上班,首先映入眼帘的便是那饱含学生款款情意的幸运星,于是接下来的一天便有了无穷的动力。每当工作闲暇之时,我总是会凝视着那些幸运星,会想很多事情。我常常会想,其实他们就是那闪耀在天空中的星星,也许此刻是被云遮住了,但总有一天,他们会闪闪发光的。事实证明,的确如此。他们很争气,其中也包括阿伟,年年拿奖学金,而且还光荣地入了党。我心里也为阿伟所取得的成绩而高兴,我想,如果不出意外,阿伟一定能找到一个满意的工作,开始他辉煌的人生了。

但事情并非我所期待的那样,后来发生的一件事改变了阿伟的命运。毕业那年期末,学生们都忙碌着一边复习准备期末考试,一边找工作,为大学最后一学期做最后一搏。而我也投入紧张的监考工作,很少再见到阿伟的身影。直到有一次我监考结束,刚回到办公室,就在办公室门口看到了即将离开的阿伟。阿伟低着头,一声不吭,脸涨得通红。

“老师,我作弊了,上午的考试……对不起……辜负了你对我的期望……还有信任。”

我愣住了。我知道成绩对阿伟来说很重要,可我真的没有想到,过于看重成绩的阿伟竟然会冒这样的风险。这一切,我都不敢相信,但事实却是真真切切地发生了。要强的阿伟由于考试时过度紧张,想抄袭邻座同学,却被监考老师发现了。于是就有了现在这一幕。从我的脸上看到的是吃惊,而从他脸上看到的是后悔。

“老师,还记得上次教师节我给您折的那颗幸运星么?我想请您还给我,因为我觉得我不是您的好学生,有负您对我的期望,我对不起您,对不起同学,我给全班同学抹黑了……”

在接下来的时间里,我很少再看到阿伟的身影。偶尔在学校路上见到他,他也是一闪而过,逃避着。我知道他在内疚,他还不能释怀。我想帮他,但是却无从下手。我只能减轻他的压力。我没有把这件事情告诉阿伟的家长,也嘱咐班里知道这件事情的同学做好保密工作,尽量减轻对阿伟的影响。与此同时,也不忘关照好阿伟同寝室的学生,尽量在学习和生活中予以关注,有问题及时报告。几个月后,学校有关处分的文件下来了,阿伟被记过处分,同时理所当然地失去了获得奖学金的资格。我真的感到很遗憾和惋惜,为那颗属于阿伟的幸运星,更为了阿伟。

毕业后,阿伟回到了家乡,在一家小公司谋得了一个职位,虽然薪水不高,但也能勉强度日。再后来,听学生说阿伟跳槽到了一家国有企业,混得还不错,再后来就几乎没有了他的消息。阿伟毕业两年后的那个教师节,我收到了来自苏州的一封信,是阿伟寄来的。里面有一张贺卡,还有那颗属于阿伟的幸运星。贺卡上写到:“老师,衷心感谢您在大学期间对我的帮助,我始终都记着您对我的教诲。如今我把我的幸运星再次送给您,我的心和我的祝福依然还是那样的真诚。永远的学生——阿伟。”

我将属于阿伟的幸运星重新放回幸运瓶里珍藏,我想,珍藏的不仅是属于阿伟的那颗幸运星,更是我的学生——阿伟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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