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国内已有众多伦理学教材问世,但我对此书的写作依然孜孜不倦,那是因为我试图尝试着从一个较独特的角度,即以哲学认识论的基本原理和方法来探讨道德问题。按照我的理解,伦理学这一门古老的人文学科可以从两个不同的层次进行思考。这两个层次:一是道德学,二是道德哲学。
前者主要讨论具体的道德规范及实施道德规范的方法、途径;后者是从哲学认识论的普遍一般中研究人类道德的必然性和可能性问题。我总觉得,在当前的伦理学研究中迫切需要在道德哲学层面上的探讨。哲学的睿智和深刻或许能拓宽我们的研究视野,从更高和更深刻的层次把握道德的一系列基本问题,以有效地避免那种空泛的道德说教。
正是有鉴于此,对这本伦理学教材出版的理论意义我是相当自信的。
就其一般的意义而言,伦理学对“善”的研究本身就是人类文明之所以存在的根据之一。我们知道在人类广袤恢弘的生活实践中,真、善、美构成人类亘古及今追求的三大领域,相应地,认识论、伦理学、美学就成为人类精神文化的三大基本表现形式。
而且,正如培根曾经说过的那样,善的德性是人类一切精神品性中最伟大的品性。我以为这种说法在某种意义上是深刻的。如果撇开自然和社会的领域不谈,仅就个人人生而言,那么甚至可以说,“善”对于人生是具有最重要意义的。因为在人生真、善、美的诸品性中,“真”仅仅指谓真实的存在,这种存在(譬如饮食男女之类的天性)并未把人和动物区别开来,唯有“善”才使人和动物分道扬镳了。人类正是以“善”的规范实现对自我人性的节制、引导和提升,从而造就理想人性的。“美”无非是“真”和“善”的感性显现。人生因为“真”和“善”的充盈,才流溢着“美”的风范。可见,“善”的规范对人生实践有着人本学意义上的重要性。这也可以说是本书最根本的理论意义之所在。
如果说上述理论意义适用于任何一本伦理学教材和着述的话,那么我的这本教材也许还有其特殊的理论意义。这一点我也是自信的。正如前已所述,我撰写这本教材的基本指导思想是希望在道德哲学层面上对伦理道德问题作一番学理探究。也许正因为这一份独特性,使我在伦理学的一些重要理论问题(譬如道德的起源问题、伦理学的基本问题、伦理学的逻辑起点和理论归宿问题)上均作了原创性的探讨。此外,值得一提的还在于,我依据自己的研究体会,遵循导师冯契先生“人性就是一个由天性发展成为德性的过程”的思想,以人性问题为研究起点和路径,还建构了一个相对完整、逻辑自洽的学科体系。
这一切的探讨当然只是我个人的初步尝试,从内容到体系肯定会有一些欠缺甚至是失误,但我想这并不影响本书对这些问题探讨本身所内蕴的学术价值。倘若没有这一份自信,那么这本教材显然是不可能问世的。
本书的编撰与公开出版的实践价值也是明显的。如果说自叔本华、尼采以来一直有道德相对主义思潮困扰西方社会的话,那么,这一思潮在20世纪最后20年里,随着改革开放之后的“西学东渐”同样在中国大陆形成了强烈的冲击波。再加上市场经济体制由争论到迅速的确立,一方面是“经济人”角色意识的增强,另一方面则表现为对传统“道德人”意识的淡漠,甚至任性地批判。于是,正如我们所不无忧虑地看到的那样,在当代中国人的道德生活实践中,“失当”仿佛已不再遭贬斥,“正当”的行为却被无限地拓展,“应当”的道德规范和道德理想则一概被称之为道德说教……
因此,美德的重建不仅是中国共产党在“德治”时代必须形成全党共识的一个重要执政理念,而且它也是每一个置身于市场经济的中国人在自我精神家园里需要着力营建的。令人欣慰的是,随着市场经济的不断完善,已经有愈来愈多的人开始认同美德的重要性。例证之一就是,我的相关课程目前正不断得到来自北京大学、清华大学、复旦大学、中山大学等开办的诸如企业管理、政府公共管理高层研修班的认同;相关的系列讲座甚至得以在中央台播出,而且收视率据说还相当不错。
有意思的是,不仅在经济上迅速崛起而且也日益关注精神家园建设的当今中国,也引起西方社会的广泛关注。近年来西方媒体对中国大陆重建美德的努力就曾给予了充分的报道。譬如美国的《华盛顿邮报》就曾对我在一个“未来企业家”培训班上讲授的企业伦理学课程进行了深度报道。记者以这样一段话作为报道的开篇:“In China,if you are only rich,people willnot respect you.You also need good manners,an outgoing personalityand good morals,” said Zhang Yinghang of Zhejiang University,apr of essorincreasingly in demand on the lecture circuit.(参见the W ashington道)可见,我们的确处在一个重新关注德性的时代。我把自己的这本着述视为一名理论工作者为当代中国人重塑德性而作的某种个人贡献。我诚然不完全同意古希腊哲人苏格拉底“美德即知识”的说法,但无论如何,道德是与关于道德的知识相关的。这就正如培根在引证亚里士多德的语录时所说的那样:“关于德性,我们既要确定何为德性,也要确定德性由何发生。因为若不能知道获得德性的方法和途径,那么仅认知德性,并没有什么用处。因为我们不但要探讨德性是什么,还要探讨怎样获得它。”
本书对道德问题的所有理论展开正是遵循这一思路而进行的。惟愿我们不仅在认知上认同德性的必要性和可能性,而且能在实践中“积善成德”,使自己成为一个因德性而受人尊重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