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四)我是谁?我就是我!
我是谁?一个千古难题。我就是我!人生最响亮的回答。我的个性在哪里?我的角色是什么?需要清晰的自我认知。
我是谁?这是一个同人类历史一样古老的问题。赫拉克利特曾经坦陈“我寻找过我是谁”,苏格拉底也曾为此陷入苦苦的思索之中。一些人在漫漫的人生道路上,也曾意识到自我的迷失,于是惶惶地寻找自我,急急地追问自我,一些人甚至因此而仰问苍天,俯问大地,最后还是叩问自己。直到今天,“我是谁”仍然是一个热闹的话题。
“我是谁”这个问题彰显的是人的自我意识。黑格尔在《小逻辑》中曾说过这么一段话:“平常我们使用这个‘我’字,最初漫不觉其重要,只有在哲学的反思里,才将‘我’当作一个考察的对象。在‘我’里面我们才有完全纯粹的思想出现,动物就不能说出‘我’,因为只有人才有思维。”人的自我意识,不仅反映了人与动物的区别,而且反映了一个人的思维层次。
“我是谁”这个问题指的是如何进行人的关系定位。作为一个思想教育者也不能不提出这样的疑问:“我是谁?”
1.“我是谁”问题的意义
“我是谁?”这一发问是在历史回眸时,是在前程远瞻时,还是在环顾四周时?这一自我发问是对人生的困惑,对人世的迷茫,还是对人生的探索?这一高声的反问自我,是一种勇气,一种呐喊,一种清醒,还是一种无奈?
“我是谁?”这个问题应该很清晰,却很难回答。也许人们都这样质疑过自我,追问过自我,而且都很想自己来回答这个问题,但很少有人能作出使自己满意的回答。
“不识庐山真面貌,只缘身在此山中。”人要进得内,出得外,并不容易!曾有哲学家为其遇到“我是谁”的难题而深深思索过,普通人也曾为“我是谁”的疑问而困惑过。
在历史上曾出现过“我”的奴化、“我”的物化、“我”的工具化,在今天商品经济社会对人们的思想造成了极大的冲击,使一些人迷失了自我。因此在今天,人们都可以感受到或明或暗的“我是谁”的自我追问,这一自我追问,是为了破解自我定位的困惑?是为了消除迷失自我的忧虑?是为了寻找一种角色自觉?是为了保持人生的清醒?是一种主体性的觉醒?是一种生命质量的追求?正如苏格拉底所说的:“未经省察的人生不值得一过(没有价值)。”也许人的自我省察、自我追问,正是人的伟大之处。陀思妥耶夫斯基也曾说过:“人是个秘密,如果你毕生去猜它,你就会猜中的,那样您就会说,我不曾虚度时光,我对此很有兴趣,因为我想做个人。”看来善于追问自我是做人的基本要求,是对自己高度负责的具体表现。
当自我追问我是谁时,这个“我”是相对于“非我”而言,但这个“我”是指物质的“我”、精神的“我”、社会的“我”?是本我、自我、超我?是指“我”的个性特点在哪里?社会角色是什么?还是指人生价值怎么样?
当一个人意识到“我”并追问“我”时,上帝在人的心目中就死了,人就属于自己了。
2.“我就是我!”这几乎是思想者的共同回答
尽管人不都是伟大的、崇高的,但却是唯一的!
“我”是一个执着的“我”。
年高75岁的阿基米得在罗马士兵的刀口下,护着自己在沙盘上画出的几何图形,不让敌人的屠刀中断他真理的思考与追求。敌人的屠刀未能改变他追求真理的本性。
赫拉克利特放弃王位,拒绝显赫,远离荣华富贵,从事哲学研究,特别是研究了人,研究了人的灵魂、人的智慧。他不惜以草木为生,与鸟兽为伴,饿死在牛栏中,成了一个“永远不会过时”的人。他的思想永远在人们中间广泛流传,他所经历过的那些难以想象的苦难没有使他放弃对哲学思想的探索。
德谟克里特为了不让感性蒙蔽理性,刺瞎了自己的双眼。他坚持理性高于一切,成就了一个思想界的伟人。恩格斯誉之为“第一个百科全书式的学者”。
佛陀释迦牟尼同情众生的苦难,为了救世度众,毅然放弃王位国土,他的一生经受千辛万苦,把自己所悟到的人生真理传遍人间,祈求唤醒那些沉溺于苦海的众生,成了大智大慧的思想家。种种苦难没有能改变他对普度众生目标的执着与顽强。
他们的一生都作出了响亮的回答:“我就是我!”一个不放弃人生目标的“我”,一个执着于真理追求的“我”,一个不惜以自己的生命为代价要把真理向世人、向后代宣扬的“我”。
“我”也是一个超越的“我”。
“我”宁静以致远,“我”淡泊以明志,“我”超越现实、超越自我。罗素在《西方的智慧》中说,“旁观者正是理论家的本义”。思想者没有一定的超越性很难成为一个出色的思想家。康德在宗教思想问题上与官方有别,受到警告,他向世人庄严宣告:“我没有勇气说出我确信的许多事情,但也决不说我不相信的任何事情。”即使不能不惜生命地为真理积极抗争,也要消极护卫自己的思想自由,“我”应该是一个能坚持真理信仰的“我”。
这是一些一生追求真理的科学家的人格信条。布鲁诺因为宣扬“太阳中心说”,触犯了神学的天条“地球中心说”,被斥为异端邪说,于1600年被烧死在罗马鲜花广场。他面对火刑,向那些陷入迷信的狂热的教徒们宣布:“火并不能征服我,未来的世纪会了解我,知道我的价值。”他向人们展示了一个旷达的“我”。
他对真理的坚定信仰与热情传播,不是轻易地用火刑就能制止得了的。苏格拉底因为被认为犯有“蛊惑青年”的罪行而被推上法庭,他也没有放弃对真理的追求。一些共产党人面对屠刀和绞索,坚持以为人类求解放为己任,坦然以对,视死如归。这些伟人用自己的磊落之举告诉世人,“我”还是“我”,一个有思想的“我”,一个执着于自己思想追求的“我”,一个不肯放弃人的尊严的“我”,一个置生死于度外的“我”。他们死了,然而他们活在历史的长河中。
3.“我就是我”,这是思想者的内在思想底蕴的最佳表白
“我”是一个独立的“我”。心理学家罗杰斯说:“每一个人都以独特的方式来看待世界。”思想教育者尤其如此,都有较强的自我意识。自我意识越强,则越有独立性,越有创造性,越有勇气以自己的独特的方式看待世界、理解人生、面对生活。从某种意义上说,如果没有自己对人、对生活、对世界的独特的看法,就没有其存在的必要。思想教育者要有“自己的声音”(屠格涅夫语),假如把自己隐没在大众之中,没有不同的声音,没有自己的见解,拿什么去教育人家呢?还有什么存在的意义呢?卢梭在《忏悔录》中说:“我要做的事前无古人,后无来者。我想让我的同胞看到一个人的整体真实性,这个人就是我。我独一无二。我知己知人。我天生与众不同。我敢说我不像世界上的任何人。如果我不比别人好,那么我至少跟别人两样。大自然铸造了我然后把模型打碎了。”“我”的价值就在于“我”在世界上只有一个,不会有第二个;不仅在思想上,而且在人格上,“我”是一个具有独立性的“我”,也只有这样才能取得思想教育的话语权。
“我”是一个有思想的“我”。人都有思想,都在思想,而且用思想去生活。
人不仅要审视眼前的一切,而且要审视自身的一切。人不能没有思想,否则人就是一架机器,一个动物。“我”在思想教育中的话语权就在于对世上的是非美丑有自己的审视、有自己的判断、有自己的见解。思想教育者更应该首先是一个思想家,有比普通人更高的思想境界。“我”是教师、家长、领导者、管理者?
不!“我”是负有思想道德教育责任的人,因此“我”首先应该是一个思想者,一个善于思考人生、思考生活、思考社会、思考未来的人。“我”具有自己的思想,正因为我有思想,才具有向周围人展开思想教育的资格,才能承担向周围人展开思想导引的责任,才能向人们展示自己思想的魅力。罗丹的雕塑杰作《思想者》,弯腰、屈膝、托腮,不避孤独,不避尖锐,不避悲怆,那样凝重,那样深沉。那向下的眼神,是那样的深邃;那紧握的拳头,是那样的有力!伟大的艺术家借此树起思想的大旗,向人们宣示:人的价值在于思想,人的力量在于思想!
“我”是一个有自己追求的“我”,“我”是一个富于梦想的“我”。人都生活于期望之中,“我”也不例外。不只是那些有着高贵头衔的人,不只是那些权力显赫的人有自己的追求,一介凡夫俗子,也有着自身的神圣追求,而且从来不想轻易放弃自己的追求,总是执着于自己的追求,往往不达目的誓不罢休。假如人没有自己的追求,活着还有什么意义呢!资产阶级文艺复兴中追求的是人性的解放,马克思追求的是天下劳苦大众的阶级觉醒,佛教追求的是人们的人性醒悟,思想教育者追求的是把真理传遍人间,把科学真理最快地转换为人们的福祉,最大限度地满足人们的精神期待。
人应该有一种坦然:“我”是属于“我”自己的。人只有成为自己,提升自己的主体意识、自主能力,自己主宰自己的生活,自己主宰自己的命运,从对神的依赖、人的依赖、物的依赖中解放出来,才能提升自己的生命质量、生存价值。
毛泽东同志曾竭力提倡:“头脑要冷静,要独立思考,不要人云亦云。”就是说要成为自己的“我”。思想教育不是“我”的职业责任,而是实现自我的最佳阵地。
如果只是思想教育的社会价值与教育者自我实现的价值相割裂,只对他人有意义,而对自己却没有价值,那么虽自我却是非我,自己的劳动没能使自己感受到自我实现的满足,思想教育者要寻求服务社会与实现自我的统一。
4.一个面临挑战需要重构的我
(1)一个正在迷失的我
“我是谁”的自我追问是因为“我”的迷失的现实存在,这一声追问是自我迷失的自觉,是唤醒自我的努力。由于在社会转型、价值多元、变速加快的生活背景下,作为一个教育人的人,在今天不能不时时遇到知识陈旧、观念滞后与思想僵化的尴尬,不能不出现对今天社会上的活力与生机的无知与迷茫。在今天的思想教育者中也不难发现:一些人眼花缭乱,心旌摇荡,无意中失去自我;一些人出现适应不良症状,自我意识正在迷失,致使思辨能力萎缩,思想锐气钝化,并导致主体的“我”与客体的“我”的割裂与冲突。一个思想教育者如果没有自我意识、主体意识,没有思考力、创造力,只是跟着感觉走,要出色地完成思想教育任务是不可思议的。
(2)一个面对重重危机的“我”
过去我们曾经在自信与坦然中过来了,可是在今天,我们不能不对自己的存在价值产生怀疑,我们面临现实生活的挑战,我们陷入重重的危机之中,我们作为一个思想教育者存在,究竟有多大价值?价值在哪里?
教育者的权威性受到信息化的挑战。思想教育实质上是信息交流,过去思想教育的优势与权威就在于信息控制,正是教育者的信息控制,使人们丧失信源,处于信息饥渴之中,从而产生对施教的依赖;也正因为信息控制,使人们失去信息甄辨、信息选择的余地。而且在社会封闭状态下,思想教育者可能最先获取与占有信息,成为思想教育的有力资本,使思想教育内容具有新鲜度,对受教育者具有吸引力。可是在信息社会,在开放社会,思想教育者的信息垄断已不再可能,信息优势已趋弱化,受教育者有可能比教育者有更多的信息源,有更先获取信息的可能,受教育者完全有可能用教育者未获取的信息诘难教育者,从而使教的权威性动摇。
教育者的主体性受到受者主体性的挑战。传统思想教育过程中的一切活动都在教育者的制控之中,教育者的主体性是毋庸置疑的。可是在今天,人们的主体性不断强化,教育者的权势、能势效应都已不同程度地弱化。教育者的一言一行都要受到受教育者的审视。严格地说,在今天,教育者作为一个思想制控者已不再可能,他只能是一个思想交流的参与者。信息面前,教受平等,对同一个社会问题、思想意识问题,有可能受的比教的看得更清、看得更深,因为有可能受者的信息来源更多、更准、更生动。因此,教者会因为经常受到受者的问难而尴尬,教育者的“以其昏昏,使人昭昭”的矛盾将更加突出。如果说过去教育者谈问题,往往使用习惯性语言,“困难是暂时的”,“主流是好的”,人们听了后可以得到模糊的满足,那么今天的人们不再会满足于一种套话,人们或许会刨根问底非要弄个水落石出不可。
教育者的线性思维方式受到了挑战。今天的思想教育者更需要的是多元性思维、开放性思维、放射性思维,应多视角,更具灵活性。过去思想教育者只重必然性,不重或然性、偶然性;只作维护权威性判断,不作尊重歧异性判断;只重非此即彼,忽视此与彼之间的开阔空间;追求模式化,忽视灵活性。其结果是使思想教育陷入被动低效的困境。
教育者的角色意识受到了挑战。在个性化时代,思想教育者角色困惑凸现,思想教育者的角色形象设计与社会期望的差距在扩大,角色与本色的矛盾尖锐化,不应以失去本色作为角色履行的代价。教育者对社会主导价值观念应有自己的自主性理解、创造性理解、超越性理解,只有这样才是责任自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