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承保卫中国大同盟及香港国防医药筹赈会之招,得参与此最有意义的展览会,不胜荣幸。
当此全民抗战期间,有些人以为无赏鉴美术之余地,而鄙人则以为美术乃抗战时期之必需品。
抗战时期所最需要的,是人人有宁静的头脑,又有强毅的意志。“羽扇纶巾”,“轻裘缓带”,“胜亦不骄,败亦不馁”,是何等宁静?“衽金革,死而不厌”,“鞠躬尽瘁,死而后已”,是何等强毅?这种宁静而强毅的精神,不但前方冲锋陷阵的将士,不可不有;就是在后方供给军需,救护伤兵,拯济难民及其他从事于不能停顿之学术或事业者,亦不可不有。有了这种精神,始能免于疏忽、错乱、散漫等过失,始在全民抗战中担得起一份任务。
为养成这种宁静而强毅的精神,固然有特殊的机关,从事训练;而鄙人以为推广美育,也是养成这种精神之一法。美感本有两种:一为优雅之美,一为崇高之美。优雅之美,从容恬淡,超利害之计较,泯人我的界限。例如游名胜者,初不作伐木制器之想;赏音乐者,恒以与众同乐为快;而这样的超越而普遍的心境涵养惯了,还有什么卑劣的诱惑,可以扰乱他么?崇高之美,又可分为伟大与坚强之二类;存想恒星世界,比较地质年代,不能不惊小己的微渺;描写火山爆发,记述洪水横流,不能不叹人力的脆薄;但一经美感的诱导,不知不觉,神游于对象之中,于是乎对象的伟大,就是我的伟大;对象的坚强,就是我的坚强。在这种心境上锻炼惯了,还有什么世间的威武,可以胁迫他么?
且全民抗战之期,最要紧的,就是能互相爱护,互相扶助。而此等行为,全以同情为基本。同情的扩大与持久,可以美感上“感情移入”的作用助成之。例如画山水于壁上,可以卧游;观悲剧而感动,不觉流涕,这是感情移入的状况。儒家有设身处地之恕道,佛氏有现身说法之方便,这是同情的极轨。于美术上时有感情移入的经过,于伦理上自然增进同情的能力。
又今日所陈列的,都是木刻画(Graphic Art),纯以黑与白相间,而不用色彩,没有刺激性,而印象特为深刻。这也是这一次展览会的特色。
(刊1938年《大众画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