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追求这种完善的程序正义的理想中,第一个问题是要设计一种正义程序”。由此,通过正当的程序来保证公民的平等政治权利,维持立宪民主所确立的某种形式的政治制度。体现正义精神和合理性的程序必定反映着事实的平等性,这种程序就必然具有权威以获得人们的尊重、承认和遵守,程序的价值与意义才能真正实现。政府的真正权威并不仅仅仰仗强力和法律制裁,而相当程度上来自于人们对强力和法律的认同,来自于对共同认可的公正程序的遵守,因此,共同认可的公正程序是维系政府权能基础的重要因素。
(三)象征性要素
政府权能场域中的象征性要素只是政府权势、权威的象征,是政府权势的直观表征。政府利用象征性的资源,通过具体的身份、权位、场景、仪式、象征物等等体现或蕴涵的政府权能意义,渲染政府权能氛围,影响、感化公众政治心理,使受影响者形成对政府权威的内化认同,从而在心理上支持政府的合法性。
政府权能场域的象征性要素的构成十分复杂,每个国家的政府都有各自的权能象征,在同一个国家的不同历史时期政府权能的象征也有很大差别。根据象征要素所体现的意义和象征要素所依附载体的不同,政府权能场域中的象征性要素分为:权位与身份象征、仪式象征和象征物。阿尔蒙德认为象征要素是政治体系的重要输出类型之一,人们对象征要素的崇敬是政治体系的重要资源,“政治体系输出的第四种类型是象征方面的实际作为。这里指的是政治性演讲,政治性典礼和仪式,以及政治人物的肖像”。政治领导人在演讲中号召人们尊重历史、发扬民族历史中的优秀品质、坚持民族认同的价值观,让人们愿意纳税、服从法律、承受牺牲等等。象征性活动通过采取对未来的威胁和报酬作出许诺的方式,来培养人们对政治体系的情感。“国定假日和庆祝活动,威信崇高的人物和纪念碑构成了象征活动的重要方面。人们对这些仪式、人物、制度和纪念碑表示崇敬是政治体系的重要资源。”
1.权位与身份象征
国家通过对一部分人加封爵号、授予头衔、授予荣誉称号、提级晋升等形式,使这些人取得特殊的政治身份和社会身份、取得高于普通民众的社会政治地位、取得特殊的权力、享有特殊的待遇、受到特殊的保护,从此他们具有特殊的权位与身份象征。有些身份是与一定的政治权力联系在一起的,比如英国的女王、挪威的女王、日本的天皇等;有些身份仅仅具有象征性,比如荣誉称号、一些没有任何权力的爵号等;有些身份可以继承,如世袭爵号;有些身份不能继承,如荣誉称号、授予的头衔等。但是,不管怎样,“公爵、伯爵、侯爵、男爵等封号都是令人尊重的,因为这表示了国家主权者赋予他们的身价”。荣典权、身份授予权是国家权威的象征权力,而政府总是以国家的名义来行使这些权力,并把这些权力作为自己权能的内容,通过行使荣誉授予权、身份确定权等权力来不断扩大政府权能的影响。政府总是设定有着诸多级差的官职头衔、有诸多类型的荣誉与奖励称号,在适当的时候授予不同的人,通过对他们的提拔、擢升、奖励等,以显示政府的“皇恩浩荡”、“权能无边”,政府的这些做法久而久之也就构成了政府权能的场域基础。
在诸多权位与身份象征中,最高的权位与身份象征是“王位”(当最高统治者是“皇帝”时,则是“皇位”)。“‘王位’和权力一样,不具备可见的形象。在有些国家,要取得王位,必须取得象征王位的物品,但这种象征物品本身并不是王位的可见形象。古代日本皇位的象征是勾玉、宝镜和宝剑三种神器。……‘皇位的象征’并不等于‘皇位’。同样,穿上国王的服装,住在王宫里,像王一样享受,也不就是有了王位。王位是一个国家范围内人们对某一个人的终身的最高权力的认可形式”。
也就是说,当身份与一定政治权力联系在一起时,仅仅有象征要素而没有一定的政治权力,这种身份无法存在。与一定政治权力联系在一起的身份,取得的前提条件是身份的取得必须合乎权力继承的规则,取得身份之后必须具有与身份一致的象征性权力。在现代民主国家保留的君主职位,一般仅仅具有象征的意义,拥有很少的政治权力,“像英国女王和斯堪的纳维亚国家的国王这样的君主,所任主要是礼仪性的和象征性的职位,偶尔才行使一些政治权力。他们是国家和民族以及该国历史延续性的活的象征。因此,英国女王宣布议会开始,在重要的节日和纪念日发表声明。当举行选举后,或当一届政府垮台时,女王任命一个新首相”。
2.仪式象征
仪式象征是政府权能的重要组成部分,仪式有多重象征意义:仪式表示对权力的服从、仪式表示权力等级、仪式表示对宪法规则和宪政制度的遵守、仪式象征国家的团结和统一、仪式象征国家尊严。
权力总是吸引人的,权力欲和荣誉欲是人类无限欲望中最强烈的欲望,握有重权和运用权力的“快感”使人艳羡。“许多复杂的表示服从的仪式,如令人赞赏和受人欢迎的演说,在宴会和酒会上的突出位置、在汽车行列中的先后次序,对于大喷气飞机的使用、军队中的敬礼等都象征着对权力的赞美和崇敬。”这些仪式对于那些试图通过权力的运用来影响别人的人是非常需要的,也是非常有用的,通过这些仪式引起人们对权力的羡慕和尊重,进而追逐权力,盲目崇拜权力,形成权力嗜好。“当然,这些仪式本身就是一种使用权力的行为——如对下级的指示、部队的命令、法庭判决的通知,在会议结束时主持人讲的结语:‘好,这就是我们将要做的’”。这种在公开仪式下的权力状况和权力运用,使权力的权势威仪充分展示出来,更加刺激了人们对权力的向往和权力崇拜,权力拜物教的形成和独裁权力蹂躏下顺民的出现也就不足为怪了。
某些仪式体现着权力等级差别,特别是在正式会议、公共集会、重大节日庆典等公开场合的座次、位置等更直接显示权力的等级差异,在正式会议场合,处在权力中心的核心人物总是在主席台最中心、最显眼的位置就座,以凸显其中心位置和中心影响力;距离中心人物的位置越远,其离权力中心也就越远,权力地位也就越低。无论是议会两院的座次,还是审判法庭审判席的座次,都有明显的权力位次的区分。
中国封建朝廷政事千头万绪,“而其要点则不出于礼仪和人事两项。仅以礼仪而言,它体现尊卑等级并维护了国家体制”。封建皇帝抓住礼仪这个要点,要求大小官员按部就班,上下有序,以此作为全国的榜样。现代民主政治的发展,使专断集权的权力影响大大减小,而一些新的与民主宪政内容一致的仪式又出现了,这些仪式无疑在强化对民主政治结果的一种承认,以体现对宪法的尊崇。“获得合法地位和合法权力的政治权威,在正式占据这种地位和权力时,也往往有个程序,即‘就职仪式’。这个仪式,一方面进一步宣示政治权威的合法性以及权力和平移交的祥和政治气氛,另一方面则通过宣誓程序给政治权威施加一种道义上的约束。”例如,美国总统在就职仪式上的一项重要任务就是按照宪法的规定公开宣誓:“余谨誓以忠诚执行合众国总统之职务,并尽余能力以维护、遵守合众国之宪法”。美国历届总统宣誓效忠宪法、就职演说中对宪法的赞美以及大部分总统依据宪法行使总统权力,既体现了对宪法的尊崇,也宣誓了宪法的重要性。因此,这种类型的仪式已经不再是单单对对权力的崇拜和对某一权位的尊崇,而是体现出对宪法和宪政秩序的遵守和维护。
有些仪式象征国家的团结和统一,例如国庆纪念日、民族独立日等。“在像总统举行就职典礼那样的场域合里,国家统一的象征再一次引起人们的注意”。有些仪式象征国家的尊严,例如升国旗、奏国歌仪式、检阅国家仪仗队、鸣礼炮21响等;“独立的爱国学说、符号以及仪式——独立宣言、星条旗、7月4日庆祝——就发展起来了,以便支撑国家的传统、团结和忠诚”。统治者的许多行动也带有象征性,例如,中国封建社会明、清两个朝代的皇帝,每年在初春时节举行的“亲耕”仪式就是一个代表性的事例。统治者某些行动的结果成为一个国家臣民行动的依据,经统治者正式签署颁行的律令成为所有臣民的行为准则,统治者颁行的历法使所有臣民得到了天文和节令的根据,封建皇帝接受并加工已览的书籍成为“钦定”的全国唯一标准。
3.象征物
有些象征物体现着政府的权能,象征着政府的权力,是一种制度化的权力。中国封建皇帝黄色的龙袍,由金丝制作而成,前后两端缀有珍珠的“冕”(隆重典礼上使用的皇冠),欧洲封建帝王的全金属皇冠等都是典型的权力象征物。“王冠、权杖、纹章以及其他权力象征物都具有如下特点:这远远谈不上是建立在特殊威信之上的独裁者的个人权威,而是一种制度化的权力。”有些权位具有权威,并不是因为在位置上的人的个人威望,而是在于他的职权,“别人之所以服从他,最终还是由于他的职权——因为他是国王、贵族、元老、所有者等等,并不是由于他的个人威望”。有些象征物仅仅是作为奖赏或酬劳的标志、或者作为征服的象征。“大部分都用勇猛而掠夺成性的动物作征记,或是用城堡、墙垒、带绶、武器、栅栏以及其他战争标记做征记,因为当时尊崇的只有武德。后来不但是国王,而且连民主国家也对出征或凯旋的人颁发各种不同的盾质纹章,作为他们战功的奖励或酬劳。”现代政府同样对一些为国家和社会做出杰出贡献的人授予勋章、证书等,以示国家对他们所作贡献的承认,同时,也显示政府的奖赏权能。
政府权能场域中的象征要素,不管是权位和身份性的,还是仪式或具体的象征物,都是政府权势和政府权威的体现与构成,都是统治者巩固自己权力的重要手段,对维系政府权能场域的起着无形作用。“任何精英都以共同命运的象征作为旗号来为自己辩护和维护自己的利益。”
“那些有组织社会的标志和用语是人类处于朦胧状态下的早期宝贵历史经验的一部分。”因此,所有的政府都极力渲染这些象征性要素的重要意义,以便使人们认同和接受这些象征性要素的权威。“国旗、历史纪念碑、爱国的游行、有力的演说等等都是让人们相信政府是合法的,是应当服从的。不过,当合法性的其他因素减弱时,操纵国家象征就显得滑稽可笑。菲律宾前独裁者马科斯的大型雕像成为人们嘲弄的对象,也成了他的政权不合法的象征。象征符号本身并不会带来合法性。”
(四)过程性要素
“在20世纪,一个新的概念逐渐渗入政治研究领域,即政治活动是一种过程的一部分这个想法。”政治过程、政府过程、政策过程、决策过程等这些在意义上相近甚至相通、在应用时又略加区别的政治学概念的产生,表明政治学在不断拓展新的研究领域并采用新的研究方法——对现实政治行为和运作过程进行动态分析,对政治现象进行描述和分析。“政府过程是指由一系列政府活动、运作所构成的连续的变化,它不同于政府体制、制度等较为稳定的结构性因素。……政府过程是研究在某一或若干特定的历史横断面上,政府活动的逻辑顺序,或者说是政府运作的程序。”有学者认为“政府过程”实际上就是“政治过程”(political process)。常态政治下政府权能作用实现的流程不同于完整的政治过程,它探讨的是政府权能作用在实现的流程中其具体环节构成和不同环节在构成政府权能场域基础中的具体功能与作用。从政府权能作用实现的流程来看,构成政府权能场域基础的过程性要素有:权能意图形成、权能意图传达和权能意图实施等环节,在不同环节其行为主体和行为内容不同,不同环节的转换共同构成政府权能实现的流程。
1.权能意图形成
权能意图是政府行为的依据,是政府权能运行的方向。政府的权能意图总是通过法律法规、各种具体规定、政府政策、政府计划和政府规划等规范的形式体现出来,其内容包括政府权能的目的、愿景、规划、要求、规定和方向,它是社会不同阶层的利益、不同团体的利益和个人利益在政治上的综合体现。政府权能意图形成的环节是政府权能作用流程的开始,政府通过利益综合、利益权衡、利益比较等渠道,制定出能够最大限度地反映公众利益、与统治者意志一致的政策。政府权能意图的形成过程实际上就是政府在特定环境和情态下运用权力进行决策的过程,是政府根据自己的统治意志和现实情况做出的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