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突然从张木匠的屋里传来一阵女子的声音,接着传出来张木匠兴奋的喊声:“修好了!修好了!”
高长胜和马宏忠赶快走了进去,只见张木匠用一个工具把两个铜盘串起来,按一定的速度缓缓地转动着。两个铜盘相互摩擦,似乎就是一个女子在他们面前说话。
这些话语并不好破译,一是声音的声调不够,毕竟这么长时间了,一些铜盘上的凹凸点难以完全修复;二是古代声音与现代有些许不同。
马宏忠和张木匠大眼瞪小眼地听着,显然辨别不了太多,高长胜虽然有这方面的研究,但是也只是能判断一个大概。经过一番细致的辨别,大致有以下内容:“……祭祀棺椁……庙下之藏……十路蛇首……深土十丈……奉郎与妾……魂咦翱翔……”
高长胜、马宏忠和张木匠三人随即拿着铜盘一起来到考古队,给考古所的人播放了铜盘里的声音。
众人经过一番讨论,认为在将军庙下还有一个空间,应该是这个所谓的“棺椁”或者“祭坛”的所在地,张木匠也表示同意,因为他说从那块石碑上看出这将军庙是一个标记,它标记的应该就是这个地下的空间。
确定了思路之后,高长胜一个人连夜在桌前制订挖掘方案,准备尽快挖掘。可是此时高长胜也犯愁了,将军庙陷入地下十多米,挖掘就实属不易,深土百丈,那可不是一个浅深度,稍微计算了一下,要以人力物力挖那么大一个坑,几乎是不可能的。一丈就有三米多,百丈那就是三百多米,虽然不能排除夸张的可能,可是就算只有五十丈的深度,按普通挖掘的土方来算,也够村里的劳动力足足挖上一个月的,这不仅是一笔巨大的开销,而且这个所谓的“地下空间”具体在哪里还不确定,那这样的工程量是无法计算的。
马宏忠专门给高长胜自己准备了一间屋子,他自己也在这里。半夜,马宏忠实在熬不住了,就先睡了过去。
夜半时分,高长胜在纸上愁闷地画着图,突然门开了,大黑走了进来,并吐给了高长胜一个字条,然后摆摆尾巴走了。
高长胜打开字条一看:“你自己来将军庙北面一里之外。”
高长胜看了看表,两点十分,看了看床上熟睡的马宏忠,拿起手电独自走了出去。
将军庙北面一里之外是一片小树林,高长胜到了那里远远地看到一个男人站着,手里拿着一根棍子。
高长胜认出来,是长发男人。
“刚才是你让大黑叫我来的?”高长胜问道。
“是的。”
“大黑为什么听你的话?”高长胜问道。
长发男人没有回答,而是咯咯一笑,从眼睛里射出两道瘆人的光芒,盯着高长胜说道:“你难道不怕我吗?”
高长胜一笑,说道:“怕你?为什么要怕你?”
“看来是马宏忠没有和你说他和我之间的事情吧?”长发男人说道。
“说了,你不就是那个许多年前在将军庙这里的捕蛇人吗?许蒙就是你用蛇杀死的,对吧?”
“不错,许蒙该死,甚至死十回也弥补不了他犯下的罪孽。”
“是的,许蒙死有余辜。”高长胜说道。
长发男人蹲下身子抚摸了一下大黑,大黑喵喵地叫着,显得甚是顺从。
“你很奇怪大黑为什么听我的话吗?你看看周围的树上。”
高长胜打着手电照了照周围的树上,一看有几条灰黑色的蛇正盘在树上冲着他吐着芯子,蛇的眼睛在手电的照射下像许多小光点。
“不仅大黑听我的话,这些剧毒蛇也听我的话,只要我稍微发出一点声音,你今天就会死了。”长发男人接着说道。
“你如果要杀我,也不会叫我上这里来了,直接用一条蛇就可以了。”高长胜说道。
长发男人手里拿着那根蛇棍子晃了几下,说道:“是的,我并不想伤害你,也不会伤害你,因为有个谜非要你才能揭开。”
“哪个谜?”
“不死的将军之谜。”
“你是说这个将军庙里的将军?”
“不错,就是这个将军之谜。”
“为什么非要我才能揭开?我现在也可以就此罢手了。”
长发男人嘴里发出一阵奇怪的响声,这些树上的蛇都跑得不见踪影了,然后他说道:“你不会放弃的,因为这是无法改变的事情,是注定的,这也是我前不久才知道的。”
“你知道什么?”
长发男人笑了笑,说道:“我知道你不会放弃。”
“我不相信你说的那一套,没有什么是注定的,而且,你的话也未必可信。”
“不!将军之谜一定会由你揭开的!”长发男人信誓旦旦地说道。
高长胜不准备再和他讨论这个问题,转而问道:“那以前大黑给我的字条也是你给我的了?为什么现在和我见面了?”
“对,以前的字条也是我给你的,本来我不愿意和你见面,今天我要和你见面的目的是想和你合作,或者说做一个交易。”长发男人说道。
“你为什么告诉我说马宏忠的话不可信?”
长发男人听到这里,脸上浮现出一种愤怒的表情,过了一会儿,略有些激动地说道:“马宏忠曾经在将军庙这里犯下那么大的罪行,你说这样的人说话可信吗?”
高长胜知道这个长发男人说的是马宏忠没有阻止许蒙杀那个女子的事情,随即说道:“那个女人是许蒙杀的,又不是马宏忠。”
长发男人更激动了,把手中的蛇皮棍子攥得啧啧作响,然后看着高长胜,有些颤抖地道:“马宏忠和剩下的那两个人也早就该死,你真的认为他们什么都没参与?被他们杀死的那个女人身上包里的首饰被他们几个分了!”
他接着说道:“难道这样的人嘴里会有真话?”
高长胜只是听着,心里想道:“马宏忠做了分首饰这事没和我说应该是难以启齿了。不过在那种情况下,也许是被迫的。”
“我之所以以前没有杀死他们几个,就是想让他们受苦,受一辈子苦,身上的蛇伤会一直疼下去,直至死亡。”长发男人又笑了起来。
“你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高长胜问道。
“因为那个女人是我的……”长发男人说到这里,没有继续说这个女子的事情,而是拿着这个蛇棍说道,“这还得归功于这些蛇,是这些蛇带我找到了这个死去的女子,然后这些蛇又带我找到了马宏忠、许蒙他们几个人。”
“听马宏忠说,那个女人的尸体在埋后不久即不见了,是不是你带走了?”
长发男人没有说话,看来是他带走的。
“你抓这些蛇有什么用?”高长胜问道。
“这个没必要告诉你。”
“那你今天要合作什么?”
长发男人说道:“我和你合作去冥岛找鱼水。”
“那我们为什么要跟你合作?你找鱼水有什么用?”
“找鱼水有什么用,这个你也不必知道,你没有质问我的权利。至于你为什么要和我合作,因为你早晚会需要我的帮助。”长发男人说道。
“你对这个将军知道多少?”高长胜说道。
“我知道得也不多,你们推断得很对,这个将军是邓奉,而且这个将军在生前杀死了一个人,想必你也应该知道。”
“邓奉身为将军,杀死的人应该很多。”高长胜说道。
长发男人看着高长胜,说道:“不,这个人非常特殊。”
“这个人是谁?”
“这个人是巨无霸。”长发男人说道。
“巨无霸?你是说在刘秀和王莽手下的将领王邑、王寻,在昆阳城下的那场大战役中的巨无霸?”高长胜说道。
“对,我说的就是他。”
高长胜对汉代历史熟悉,他知道巨无霸此人,史载巨无霸“乃奇士,长丈,大十围……出于蓬莱东南……轺车不能载,三马不能胜……霸卧则枕鼓,以铁箸食”,而且巨无霸能“驱诸猛兽虎豹犀象之属”。
也就是说,巨无霸此人身材十分巨大,一辆车根本拉不动,三匹马都难以承受他的重量,睡觉枕着大鼓,吃饭得用铁筷子。而且巨无霸还有个技术,即能驱猛兽,如老虎、豹子、犀牛和大象等动物,也就是会驭兽。
当然,这些记载高长胜并不确定是真还是假,毕竟,即使是正史,也时常有夸大的成分。巨无霸此人在昆阳之战中不知所终,有的人推断被杀了。
长发男人接着说道:“昆阳一战,假如不是战前邓奉斩杀巨无霸,刘秀基本必败无疑,那些猛兽只受巨无霸一人驱使,巨无霸一死,这些老虎、豹子、犀牛都失去了控制,损伤王莽军队无数。而历史上没有记载这些,只把这次战争的胜利都记在了刘秀的指挥有方上面。”
“你怎么知道这些?巨无霸控制野兽那也许是历史虚构的。”高长胜问道。
长发男人没有说什么,而是从喉咙里发出了几下类似鸟鸣的声音,接着,一个瘦长的黑影出现在这片密林中;长发男人接着又发出一些低沉的声音,这个大黑影又迅速地跑开了。
“这不是历史的虚构,你看,大黑,我并不是它的主人,但它却被我驱使。这些蛇也是同样,被我驯服。”
这个长发男人驯服动物的本领确实令高长胜一时之间难以解释:“你是说你的这些本领和巨无霸有关?”
“对,和巨无霸有关,不过,也和他无关。而且邓奉其实一个人也杀不了巨无霸,当时他得到了一个人的帮助,也就是你们所说的‘冥将铁鬼’,如果没有他暗中的帮忙,想杀死巨无霸难于登天。”长发男人说道。
“你知道‘冥将铁鬼’?”高长胜问道。
“不,我不了解,但是‘冥将铁鬼’应该和巨无霸有关系,巨无霸其实有名字,但是他并没有说,只是不想让人知道,而自称巨无霸,他说来自蓬莱东南,也只是泛称。”
长发男人继续说道:“巨无霸被邓奉取了首级,军中猛兽大惊,有三头雄虎驮着他的尸体而走,这巨无霸和冥将铁鬼均来自海上,但没人知道他们来自哪里。”
“你和这个巨无霸有什么关系?”高长胜问道。
“我说过,你没有任何权利质问我!”长发男人说道。
“我今天叫你来的目的就是告诉你不要把我当成你的敌人,虽然我们未必是朋友。”长发男人顿了一下,说道,“而且我还要告诉你一件事,你不是一直在调查王孝义的母亲到底是怎么死的吗?她的确是被莫涵杀死的。”
“哦,你怎么知道的?”
“她该死!而且死有余辜!”长发男人有些激动地说道,“当时,许蒙他们四人杀死那女人的时候,王孝义的母亲也正好经过,但是得了首饰之后,什么也没说,她也该死!”
“那莫涵为何要杀死王孝义的母亲?”高长胜说道。
“当然不是莫涵自己想杀死她,是死了的那个女子的魂魄附在了莫涵身上,以莫涵之手杀死了王孝义的母亲,她、她的怨气太重了。”长发男人低声说道。
“不过莫涵的死的确是个意外。”
“莫涵是被那个女子的鬼魂附在了身上报复老三的母亲?”高长胜琢磨着,在他的想法中,这种说法过于离奇,“我为什么要相信你说的这些?”
长发男人咯咯一笑:“其实我没必要和你说这么多,只不过想告诉你——不要从心里把我当成一个敌人。”
此时一阵风从树林中吹过,长发男人覆盖在面部的长发被吹起,借着月光,高长胜看到他左脸上的一道疤痕由额头直到耳下,从疤痕的颜色来看,当时应该是几乎到了骨头上。马宏忠说过,这是许蒙砍的。
高长胜没有再问什么。
“这是你生命中注定的事情,除非你死了,否则,你永远也摆脱不了不死将军邓奉的召唤。”说完,长发男人拿着蛇棍走入黑暗之中。
“这个男人所说的到底是真是假?他的话里有几分可信度?这个死去的女子和他有什么关系?关于莫涵的死因或许真的是他说的那样?”高长胜一边思索着,一边向回走去。
“从逻辑上看,应该是成立的,难道真的是魂魄杀人?不,不,绝对不可能。”月光冷冷地照在高长胜的脸上,“不死将军的召唤?恐怕是这个男人的危言耸听。”
不管怎么说,这个长发男人也绝对不简单。
正走着,高长胜忽然听到在将军庙附近的草丛中有响动,他用手电照了照,一个黑影迅速地跑开了。离得太远,高长胜没有看清楚是谁。
回到住处,高长胜推开门,灯依旧亮着,可是床上的马宏忠不见了。过了一会儿,马宏忠回来了,看到高长胜,问道:“高所长,你去哪儿啦?我刚才去了一趟茅厕。”
“哦,我刚才出去转了一圈儿。”高长胜随口答道。
“高所长,你整晚都没休息了,快睡会儿吧。”
高长胜也是困得几乎不行了,熄了灯,迷迷瞪瞪地躺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