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那个雨夜,又是那四个少年。不同的是,景言宽的意识已经不在那个被三人围住的少年体内。而是作为一个旁观者,在一旁静静地看着缠绕了自己十几年的心魔。
雨滴打落在他的身上,他却恍若未觉,任由它们在自己身上肆意流淌。
多少年了?他这么想着。
使得,很多年过去了。但是每当他听到自己是因为“因为你是个拾荒者”这种理由而被抛弃,就不由得紧握拳头。
一如现在。
那三个少年冷漠的眼眸正在雨夜中闪烁。
他觉得心情很复杂。
怀念?欢喜?怨恨?不舍?还是……思念?
雨点还是那么狂乱,打的人们皮肤发疼。
一把伞突然从景言宽身后伸了出来,遮住了漫天的雨滴,少年那湿透的身形得以被遮掩。
心呢?
景言宽回头一看,却发现老爷子正站在他的身后,静静的看着雨夜中的四个孩童,以及他们的叛离。
良久,老人收回了视线,看向了站在自己跟前的景言宽。
不知不觉中,景言宽已经从小孩长成了少年,自己也已不复当年。不过,至少帮他一把是可以的。
他看着景言宽,眼睛中带着某种伟大的光芒,轻声问道:“你对他们是什么感觉?怨恨?恼怒?”
景言宽想了想,摇了摇头。
天地间的雨似乎小了些。
“那你想怎么做?报复他们?让他们感受一下你承受了十几年的折磨?”
景言宽想了想,还是摇了摇头。
老人不禁笑了,回答道:“好孩子。”
但是景言宽却突然开口了。他说道:“我不知道怎么办,我不想报复,也不知道怎么原谅。我不想去追究更不知道怎么原谅。”
他转过头,一双清亮的眼眸望着老爷子,带着迷惘与痛苦,纠结与不舍。
老人静默了。
许久,雨也停了,孩童也消失不见,天地间只有一片漆黑,以及景言宽和老人。
老人说道:“你叫言宽。”
景言宽没有说话。但他似乎已经明白怎么做。
黑暗轰然破碎,偏偏洒落在虚空中,幻化,凝结,成了一团团漆黑透亮的火焰,然后偏偏飘进景言宽体内。
老人在一旁看着,感觉很欣慰,又有种莫名的悲伤。他似乎想起了什么,随即问道:“你现在是不是在一个墓穴里面?”
景言宽一愣,随即说道:“是。”他虽然很奇怪为什么老人会知道,但是他也不愿意多问。
老人点了点头,说道:“你一个人?”景言宽摇了摇头。
老人说:“那好,你在那别乱动,我派人去找你。”随即,他忽然消失了。
他的视野也随之恢复了正常。
只是天地之间呢?
……
茫茫荒野上,一队人马正在疾驰,他们身着【防护服】,虽然颜色形态各异,但是从他们身上的武器和行动的步调来看,他们的的配合已经达到了无人能比的地步。
在他们的防护服的右臂部位,有一块腥红色的鳞片一样的标志。
他们是这【星罗】上最强大的部队——怒鳞军!
他们抬头望着那遮笼满天星辰的黑火,面罩表面上看不出有任何表情。
只听见领头的人淡淡的说了一句:“附加任务,抢到他。”
……
这是一片园林,一片旧时江南布局的园林,这在资源普遍稀缺的现在显得十分奢侈。那一池莲叶,正随着夜风缓缓摇拽。柳条尚未发芽,却也别有一番萧瑟的风味。
池畔,一块岩石上,一位体态婀娜的少女正坐在上面。晚风挂起了她长长的白色裙角和衣袂,也刮起了她齐肩的秀发。
细碎的发丝飘洒在空中,就像纷扬的雪。
月色笼罩在她的皮肤,显出了羊脂玉一般的光泽。
少女似乎觉得头发乱了,便轻轻抬起右手,用无名指把头发拢到了耳后,露出了他的容颜。
那是怎样的倾城?
一双茶色的眸子在月光下泛着淡淡的水光,在长长的睫毛下熠熠生辉。一双柳眉更显得十分秀美,再衬上她秀美的鼻梁个樱唇——这是怎样的美丽?
然而,下一刻,明丽的月色被漆黑幽深的黑火吞没,天地之中除了灯火就再也没有光。
少女蹙眉,抬头看着天,看着天上漆黑发亮的火焰。她的瞳孔正悄然改变,原本圆形的瞳孔,竟然成了野兽的竖瞳!
下一刻,她却露出了悲悯的神色。脸上的神情能让所有人啜泣。
她低喃:“爱恨全不舍,一颗痴心无人识。”说完,她幽幽地叹了口气。
当真没有人知道吗?
起码老爷子知道,这就够了。
在那间奢华的房间内,老爷子正在播出一个号码。那边没多久就接了,却没有打开视频,似乎对方并不想理睬老爷子。
老爷子也不恼,只是和气而又坚决地说:“有一个孩子到墓穴里面了,你亲自帮我带出来。”他的话语之中带着少有的命令语气。
对方似乎很讶异老爷子会要他做这种事,沉默了很久,用冷漠凌冽的声音问道:“你就为了一个孩子就把它用掉了?我是不会给你更改的机会的。”随即对方便挂断了电话。
老爷子也没有在意,只是默默地划开了窗口,独自一人坐在摇椅上,叹了一口气。
……
景言宽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还是在那个漆黑的长廊里面。他叹了一口气,觉得一切都很不真实。
他知道,自己已经觉醒了【意志】。
那一团燎天的漆黑的火焰。
他转头环顾四周,却发现了费铭也躺在一旁,面色一会狰狞,一会微笑,一会皱眉。他的周身笼罩的一团灰黑的的火焰,浑浊,朦胧,而又混乱。
景言宽愣了一下,没想到他也觉醒了【意志】,竟然和自己的有七分相似。不过,他的意志却又令景言宽觉得很烦躁不安。
突然,费铭睁开了眼睛。
景言宽问道:“你没事吧?”
再讨厌的人,在这种环境下,也只能互相依靠了。
没想到费铭却只是冷冷地瞥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景言宽也没有继续问下去,他转身走到另一个角落,转身坐下,却发现自己的背上的伤口已经全好了。想到这里,他一阵恍惚。
觉醒了【意志】就意味着要脱离正常人的身份,也就是说,自己不再是一个拾荒者。
他的拳头不自觉地握紧。
这是不是意味着自己能够和他们,再次相逢?
没有人清楚。
长廊中突然传来了“沙沙——”的声音,那是鞋子和地板摩擦的声音。
景言宽猛地站起来,微微弓起腰,做出防御的姿态,奇怪的是一旁的费铭却没有多大的神情变化,这令景言宽微微讶异。
很快,那声音便越来越大,景言宽却看不见,这令他更加紧张。不过,下一刻,一道蓝色的光束从长廊的对面亮起,照亮了整条长廊。
景言宽一下适应不过来而眯起眼睛,却在一瞬间被人击晕。
一旁的费铭静静地看着景言宽被一个中年人击晕,却没有动作。
那中年人扛起景言宽,朝出口走了过去,临走之前淡淡地扫了一眼费铭,便走了出去。却在心里想道:“有意思。”也不知道再说谁。
那道光束是在那面目平凡的中年人的手中发射出来的,中年人一走,这里又再次恢复了黑暗。
费铭一个人坐在墓穴边,看着具具尸体,怔怔出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