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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视线告别视线,却没有视线(2)

离开了墓地,我忽然感到某种悲怆霸占了我的内心,我有点想哭,这些日子总是脆弱得想哭,想巴特的时候想哭,遇到这个老人时也想哭……但我没能在振一面前哭出来,我始终无法在另一个人面前展示我的脆弱。

“振一,我想喝酒。”我想到了酒,想到了我最喜欢的干红,干红在我心里是最高贵也是最个性的酒,始终保持着自己的原色和醇厚、还有特有的酸涩。最让我无法忍受的是,很多人无法忍受那股酸涩,掺入雪碧,在我看来,那是对干红最不可原谅的糟贱。我要是干红,我宁愿自己是毒酒,也不愿意被人掺入其他原料。

振一买了酒,说:“在哪喝?去我那里好吗?”

“我要回自己的家,安全。”我说。

振一说了一句,你真象个孩子,就挡了出租车。

我没能抵挡住酒精的摆布。待我醒来的时候,我发现自己双手紧紧搂着振一的脖子,我丰满的胸部就紧紧贴着他的胸部。

肉体紧紧贴着这样一个大男人,我竟然没有丝毫害羞之感,我的那种天然的心态令我自己都感到惊奇,许多年前的那场作为女孩的劫难在我脑海一闪而过,那算不算劫难,我已经不再关心了,只是让我有点遗憾的是,我太早就被动物性地变成了“女人”,而不是被爱。

他注视着我,那视线有一种神秘的力量将我全身的细胞牵动起来,他的大手轻轻覆盖着我的背,见我醒来,他的手微微移动了一下,这轻微的移动如电流般击中了我的某个要害,我感到自己体内有种叫做“本能”的东西在一点点地渗出……

我没有回避他的注视,我也在注视,我甚至自信我的注视甚于他的注视,我也自信知道自己需要什么,其实,在男人面前,我并不知道我需要什么,这近乎是每个和男人交手的女人的通病。我感觉到他的手开始在我的整个背部逐步进行探索,他摸到了我的庠处,我忍不住笑了起来,说道“好庠”。

一切都显得那么自然而然,我们象多年的恋人,彼此熟知和明白。他翻身压住我,猝然轻住我的嘴唇说:“不许笑。”我还是忍不住地要笑,我也说不清怎么就那么想笑,也许是波西米亚还留在我体内的缘故。我的身体被他用力翻过去,他的手从后面伸入我的两腿间,彻底覆盖住了我的私部,用力按住我最敏感的那个部位,我再也笑不出了,开始忍不住地呻吟起来……

我的贴身内裤已经湿透了,我的那点私部被他的手用力按住揉动着,我已经无力控制自己了,我的腿缓缓不听使唤地分开、合拢,体内那彩凤随鸦种过电的感觉,那么舒服又那么难受,让我想要摆脱,试图逃开那致命的手指,我的身体已经被他压住,我逃了一次,又被他捉了回来,然后更激情地压住我,吻我的脸颊、脖颈,而那只手始终按住我的那个“点”不愿意离开,在手的运作下,一种奇特的波进入我的皮肤、细胞,击中了我的某根神经,那根神经使我的全身开始变僵以至开始痉挛,有那么一瞬间我近乎处在死亡的边缘,我晕眩地死死抓住了振一的胳膊,我的双腿和胯部变得僵硬了,我不自禁地闭上了眼睛……一切都匆匆地离我远去,有一样坚硬而柔软的东西就在那一瞬不管不顾进入了我的体内,一种生理上的反应使我本能地抱住了进入我身体的那个男人的腰部,大声呻吟了起来……

不知过了多久,我浑身无力、瘫软地蜷缩在振一的怀里,嘴里喃喃地说着:“振一,你把我变成女人了。振一……”

性与性的融会对称呼起着决定性的改变。

振一凝视着我,那眼神里除了满足更多的是探究和疑惑。

——你是和佟寒吗?

——你说什么?我睁着迷朦的双眼问。

——我是说,我是说,哦,我是想说首先把你变成女人的不是我。

他说得有些艰难。

——你在吃一个死人的醋?

我把胳膊从他后背狠狠抽出来。

——不是,米诺,你别生气,我太在乎你了,我以为你是处女。

——你很失望?

——我,我只是想知道你的第一次是不是给了佟寒?

——我不想骗你,也没必要骗你。不是佟寒。

——那是……?

——别问了好吗?再问下去我会哭。

我想起了那曾经的一幕,我惊奇地发现我居然不恨那人,多年过去了,他给我造成的身体疼痛已经不复存在了。他那么帅,他那双眼睛里的情感我永远忘不了,我知道那是一个对我有感情的“男人”,只是,他进入的不是时候,选择的也不是地方,那个深深的树坑一直深陷在我的梦中……

我不得不承认,我是心甘情愿和振一完成男女之事的,那种事不会让人讨厌,因为振一不让人讨厌,他的眼神我总是感到亲切和熟悉,说不清楚。我也承认我喜欢和他在一起,喜欢让他无休止地占有我,我也占有他。他的身体是那么的健美,我相信,这健美不会让任何一个女人拒绝,尤其象我如此孤独而又不愿意承认孤独的女人。

虽然我发誓不再见巴特了,但我依然在想他,甚至在与振一做爱的时候,我都会产生和巴特做爱的错觉,我为产生这种幻觉感到羞耻和难堪。

蜘蛛千辛万苦织了一张网,不小心滑落下来,葬身猫腹,网上悬挂着两只将死的飞虫……蜘蛛在猫腹中逐渐膨胀,变得越来越大,大过猫,大过一个人,大过一个强壮的男人,那蜘蛛顺着它的方向挺直地移动,忽然,它变成了一个男人,那男人是平面的,没有眼睛,他转向了我……

我挣扎着想要逃跑。我知道自己是在做梦,在睡眠中分泌着这种可怕的梦靥,我被这梦拽住了,那男人朝我走来、走来,他始终面对我,没能靠近我。我感觉他离我很远,又感觉他离我很近,近到我能够看清他的脸。那是张熟悉的面孔,像父亲又像巴特,只是没有眼睛的脸让我感到恐怖。我拼命想远离,想回到属于自己的什么地方。我和梦进行着不亚于生与死的较量。我最终战胜了梦,醒了过来。

我从虚幻的黑又回到了现实的黑中。

现实的黑却令我感到莫名其妙的安全和踏实。

猫安静地睡在我的身边,睡得很踏实。我不知道它的睡眠会不会与梦进行较量。我不知道它有没有梦。我用手轻轻抚摸着它,我感觉它微微动了一下,动物睡眠中的动是不是可以被人类解释成为梦?我为自己的这种想法和意识感到莫名的羞愧。我怎么也把动物和人分开了?动物和人都是有梦的。惟一不同的区别是:人可以用文字表述自己的梦,动物没有文字,它们的梦只能成为梦,最纯粹的梦。

我忽然想到了“同情”。什么是真正的同情?或者说什么是真正意义上的“同情”?这个词从我识字的时候起就已经跟随着我到处乱跑,致使我不得不随时随地放飞。我对猫的爱抚是不是同情?猫对我的爱抚是否能感受到“同情”?我不得而知。

似乎所有的人都会认为同情的对象始终应该是比自己低一等的人,否则,这份感情便会遭到怀疑。我一直否定这种观点,但我至今无法找出确凿的论据来阐明我的观点的正确和超前。

巴特,那个看着我长大,又在那么一个村庄在那么一种阳光的时间里让我感受了一个女人所愿意和需要感受一切的男人,在这个黑里走入了我的脑海。我的童年几乎是在他的背上度过的。我明白世事难料的道理,可我怎么也不会料到我会对他发生“爱情”。

这是一个到处分泌着大量垃圾和绝望的同时也被其感染的时代。这话似乎是在很久以前从一位酷爱文学的老太太那里听到的。有多久,我不知道,因为那时还没有我,或者,我只是游走于人类内部的基因。我渴望对我背影的辅佐和入侵,我甚至渴望自己如一块抹布被人握着去擦拭任何能够触到的角落,从朴素的写字台到高贵的马桶……

我弄不清振一是何时又是以什么姿势进入我的身体的。在我想念自己的时候,他已经进入了,并且畅快地与我进行着性感的摩擦。我记不清是我厥起的臀部邀请他进来的还是他偷袭着硬挤进来的。一想到被一个男人“偷袭”,心中一阵波动。至少我没有拒绝。尽管在他硕大的阳具挤进我的身体并且引起我身体的颤栗的时候,我有种强烈的绝望。仅仅是绝望。那绝望的感情与爱进行着千丝万缕的谈判。

他是个善解人意并且诱人的男人。他知道我需要什么怎样需要或者怎样给我。他用温热的大手抚住我的背,顺着我光滑的皮肤向下来回延伸。

我的思路又回到了“同情”和“爱情”上。人们往往愿意认同“爱情”,视之为高级情感,而“同情”在人们心里只能被视为二流情感,都说,出于同情去爱一个人并不意味着真正的爱。而我与此观点一直相悖而驰。男人和女人之间的恋情缺少不得同情,如果少了“同情”这种感情,我无法想象他们相处时的感觉。我更愿意认为同情是一种高级情感。我想起一段话:那些同词根“感情”而非“苦难”组成“同情”一词的语言中,这个词也有近似的用法,但很难说这词表明一种坏或低一级的感情。词源学给这个词暗示了另一种解释,给了它更宽泛的含义:有同情心,意思就是不仅仅能与苦难的人生活在一起,还要去体会他的任何情感——欢乐、焦虑、幸福、痛楚。于是,这种同情表明某种最强烈的感情想象力和心灵感应力,在感情的等级上,它至高无上。

我时常被这类“没有轨道的词”深切地吸引,我以为我能够为它们找到即定的轨道,我为此辗转无眠。就像我无法为我所生活的这地方定义一样。我的父母从内地来到新疆,在此迎接了我的到来,我来到了这个“别处”,这是个美丽的地方,它没有城市的媚俗,也没有村庄的无知,它自然地丰盈着,而它又隐匿着,制造着不着天不着地的神秘。新疆是“别处”,她的沙漠她的雪山她的河流她的或低暗或高爽的浮云她的狂风和轻风淡雨她的灯红酒绿她的钢筋水泥她的高楼大厦,她不是城市也不是村庄,她只是单纯而矛盾的“别处”。人们对“别处”有着强烈的各类欲望。

在与振一发生肌肤相亲之后,我发觉自己彻底成熟了。

也许,老天早把酝酿好的苦难分散给世间的每一个人,仅仅是量的区别而已。生命是偶然的,就像爱情是偶然的一样,可遇而不可求。我真的不敢也不情愿对这两个神圣的字眼妄加评论和解释,尽管我的诗都是缘于它们。我也不希望从某个人嘴里轻易听到关于如何忠于它们的话,我怕那种躲在黑暗里絮絮叨叨的虚弱感觉,那毫无意义。

记得前些日子,看到一则关于三毛的报道:三毛的一位至交特意去西班牙采访了荷西的家人,他发现荷西对三毛的感情并非像三毛书中记录的那样令人惊羡和震撼,荷西是出于无奈才和三毛结婚的。

这则无法对证的报道使我的低沉情绪好多天都未能回转过来,我失望极了,是那种不知所措的失望,我至今说不清自己到底为谁而失望。现实有时并非人所想象的的那样,甚至可以说是面目全非。三毛的苛求,她所想要的那种境界那种生活是一般人所不能达到的,从她童年时候起,她就在寻找。而事实上,她最终什么也没得到,她只是将自己全部的希望和愿望借助文字百分地付诸出来,然后又用百分之百的耐心去等待,可她没有盼到她期望的那一种理解和共鸣,她得到的只是远远注视着她的读者,她感到孤独,其实,她是最惧怕孤独的人,最终,她只得选择一条长筒丝袜来结束自己的孤独。

人因为优秀而孤独,人太优秀了,有时结果总是悲剧。三毛太优秀了,优秀得几乎超出了固有的意识形态,她的优秀使她不得不付出,不得不得到,而最终却依然未能真正得到她最想要的东西。人最大的障碍就是自己,人难以逾越自己。就好比天黑之前是一种我,天亮之前是另一种我。白昼和夜晚是透明的,根本不存在界线,那只是一种虚无的适应。因为,透明与透明是相互的,就是那样:理性和凝重;或者是快乐和善良,很随意地流露,由于透明,而忘却了危险,抑或就不存在危险。

到底想了些什么,我自问。

我忽然感觉自己特别可笑,是世界上最可笑的人,怎么总是如此严重地看待对别人来讲是无可而是的东西。

我在心里一遍又一遍地重复思索着与此似乎相干的问题,然后一遍又一遍地诘问。

我想起昨晚的另一个梦。我未置可否地浅笑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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