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全班每况愈下的差等生,他家境贫寒,在班中不起眼,每次考试,最后一名是他的专利。有时候我们觉得他可怜兮兮,姥姥不疼、舅舅不爱的,就像风中之烛,随时有熄灭的可能性。
而他的转变,完全缘于一个高个子姜姓老师的介入。
首先是破例申请,免了他全额的学费,这对于他捉襟见肘的家庭来说,简直是打了一针兴奋剂;其次是竟然建立了帮抚关系,要求优秀的学生帮助差生,家境好的帮助不好的,团结友爱,互帮互助要成为班里的时尚。
姜老师还发誓要将班里的差等生带入上游,并且以击掌发誓的形式给我们上了一堂生动的江湖课程,让我们泪流满面。
此后,我成了他家中常客,一段时间接触后,才知道他有学习的天分,只是平常被掩盖住了,无从挖掘罢了。
他爱唱歌,天赋的好歌喉,我们得知这个消息后,迅速地组织了一次别开生面的晚会,我们用热烈的掌声鼓励内向的他上台表演,而他则受宠若惊似的以一次完美的表现技惊四座,从那天起,他变得很开朗,在期中考试时,竟然一跃进入中等生的行列。
差等生们不干了,开始反抗,原来有个人垫底,不会成为老师眼中的钉子,如今这个钉子被人拔掉了,而所有帮凶们必将成为众矢之的。
我与他回家,在半路上遭遇了责难,他们包围了我们,双方战事迅速拉开,而我的人高马大占了先机。自此,我与他竟然成了莫逆之交。
由于我的个人魅力,加上姜老师的鼓励,他简直成了全班唯一的宠儿,帮助他的人排成了列,好像房地产兴盛时,排队买房的人排到了海角天涯。
他却突然间谨慎起来,学习迅速倒退,心灰意冷的样子让人好想给他一记耳光。姜老师叫来他寻找原因,后来才知道,原来是他面对大家的帮助,觉得过意不去,就像一块石头,压在心上,总想着回报,却前途未卜,这么多的债从何还起,且现在又无从还起。
从那天起,我们学会了帮助的限度,原来,面对比我们差的人,我们更需要调整好自己的状态与照顾好对方的尊严。帮助人也是一门学问。
时光白驹过隙。高考后,我们都已经长成了大孩子,尤其是他,苗条的身姿,印证着他的卓尔不群。
班里几个家伙在筹划毕业聚会的事情,我才知道,他们竟然将目标锁定在他的身上,帮助他一年了,总得有所表示吧。
我维护着他的自尊,因为我知道他家没有钱,仅有的零花钱,也是他母亲含辛茹苦省下来的,我打抱不平之时,他竟然站了起来,一脸羞赧地说道:“这客我请了。”
那晚,全班20名同学到场,有一半以上的学生选择了回避。大家喝了酒,抽了烟,真正当了一回男人。而我的心里却盘算着当晚的花费与他的难堪,结账时,他拨开了我的手,从口袋里掏出一大堆的毛票,让收银员一脸无奈。
那件事情,对我的震动很大,这些见风使舵的人,将成为我一辈子鄙视的人。
毕业两周年聚会,才知道了事情的真相,那晚的聚会,居然是姜老师的创意。原来是不想让他带着包袱踏上人生之路,更是为了让他学会感恩,不让生命留下遗憾,那晚的所有餐费,姜老师以匿名邮寄汇款的方式还给了他。
我庆幸那晚去赴了约,否则,以前那些鸡零狗碎的善良恐怕会变成支离破碎的残梦,无情地搅扰他的一生,而我们,则以一杯酒,一次最后的聚会接受了他对我们帮助的回报。这对于我们,可能早已经无足轻重,而对于他和他的将来,却是一件多么美好的事情呀!他可以轻装上阵,脱下了欠债的外衣,轻轻松松地踏上创业之路。从此,无论成功抑或失败,那场聚会都已经变成慰藉——他是如何拼尽全力地回报过那些帮助过他的人,这也是一种爱或被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