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的小半个月,伊恩一直都在养伤。
那天伊恩去卢本家吃了一餐饭后,也替安吉莉拉说清,卢本也就没有再过多的责怪安吉莉拉了。本来也是,一个父亲再怎么样也不会过多苛责自己女儿的,可他却依旧坚持让安吉莉拉给伊恩道歉。伊恩推脱不掉,也就只能接受了,可是从那天起,伊恩觉得安吉莉拉的眼睛里似乎多出了一丝别的意味,他也不清楚。
之后的时间里,卢本几乎是隔着两三天就送来一只鸡,说是为了给伊恩补身体,无论如何也要让伊恩吃下去,说是必须要报答对女儿的救命之恩。伊恩怎么说也没办法,只得硬着头皮吃下,弄得他现在看到鸡就有种呕吐的冲动。
伤了两只手,伊恩也不能做什么,只得每天在村子里闲逛。和村里人聊聊天,村里人依旧对伊恩是如何猎杀掉一头熊瞎子的事情感到非常好奇,每天都有人来问他,问的伊恩有些不胜其烦,后来干脆躲在木屋里不出去了。
只是有一件事情伊恩还是很在意的,那便是关于鲁多。小半个月过去了,雪山里没有传来一点消息,每天望着白茫茫的雪山,伊恩便觉得那只庞大的队伍好像钻进了一道白色的幕布,幕布背后是深不见底的鬼渊。
又过了一个星期,伊恩再也坐不住了。他身上的伤已经好的七七八八,并无大碍了,于是在一个太阳还未普照大地的清晨,伊恩便带上自己的装备,向雪山进发了。其实他也没带多少东西,就是一把弯弓和一袋箭矢,以及一个大口袋。甚至连干粮都没带,因为他和鲁多约定的一月之限还没到,没有充足准备的他也不会这个时候进雪山深处去送死。
所以他只是来打猎而已。
鲁多说过,有朝一日他能够跟上雪兔的速度,那便算是一个合格的猎人。所以他想来试一试,在雪山里雪兔是最难捕捉的动物,没有之一。即使你一直盯着这些一身雪白的小家伙,也不知道它会什么时候消失在你的眼皮底下。
伊恩来到了一片空地旁,放下了弯弓和箭矢,除了衣物,他什么没有任何东西,完全的轻装上阵。许久没有出外活动的他深吸了一口雪山的新鲜空气,顿时感到一阵神清气爽。呼吸都顺畅了许多,那股钻入鼻尖的寒意让他很是舒服。
“再不狩猎,我的猎刀就要生锈了啊。”伊恩拿着那柄永不会生锈的银质小刀,四处张望着,“我的猎物啊,你在哪里啊?”
或许是为了补偿伊恩这十几天来闲出鸟来的生活,他一眼便看到了一只雪兔。正站在不远处的雪堆上,用一双红色的豆子小眼看着他,竖在头上的长耳朵一颤一颤的。伊恩觉得这小东西有时候还是挺可爱的。
“追上它的速度,你就合格了。”鲁多的话仿佛在伊恩的耳边响起。
“来吧。”伊恩压低身子,一步一步的朝雪兔走去,“让我看看,你有多大能耐。”
雪兔立在雪堆上,歪着脑袋,像是看小丑一样的看着伊恩。在伊恩接近的同时,它的长耳朵慢慢的竖起,越来越直,像是两根木棒子。
随着伊恩越靠越近,他的内心也开始慢慢激动起来。似乎,这小家伙也没有那么难接近嘛,再近一点的话,他完全可以飞身扑去,这样雪兔就算再快也反应不过来吧。就像当初被自己一箭钉在树上的那只倒霉兔子。
可是,伊恩似乎忘了,如果雪兔那么好捉,他也不会在这个小家伙身上花费了半年时间了。
就在伊恩觉得距离合适,可以飞身扑去的时候,雪兔突然俯下了身子,在伊恩准备起跳的那一瞬间,强有力的后退猛地一蹬,整个人,哦,不。整只兔化作了一道白色的残影,在下一刻,已经跳到了伊恩的头上。
伊恩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那只雪兔又垂下脑袋,用那双豆子眼盯着他。伊恩刚想发怒,却突然觉得有些不对劲。
按照伊恩半年来的观察,雪兔是很快没错。可胆子也是很小的,在很远的地方看到人类,或者用那对大耳朵听到人类的脚步声,就会远远的跑开了。而不是像今天这样跳到伊恩的头上去,而且,刚才雪兔的速度也有些不太对劲。简直是快到离谱,连身形都捕捉不到,如果那天的雪兔也有这个速度,就算他偷袭,那支箭矢也应该会轻易的被躲掉才是。
就在伊恩疑惑的时候,雪兔又歪了歪脑袋,这时,伊恩终于发现雪兔身上的异样了。
在雪兔的那张三瓣嘴上,伊恩看到了一大抹红渍,抽了抽鼻子,可以从它的嘴里闻到一股腥味。血腥味!
食草动物雪兔,嘴角竟然有血腥味?!
伊恩突然有种很不好的预感,直接用小刀向自己的头顶捅去。不出他意料,雪兔又是一蹦,落到了很远的雪堆上,然后又回过头来歪着脑袋看了他一眼,像是挑衅似的。伊恩反手持着小刀就向它冲了过去。
雪兔抖了抖自己的双耳,一蹦一跳的跑开了。伊恩很努力的试图追上它,可是竭尽全力也只能做到暂时不被它甩开,它仿佛化成了一道白色的影子,几个蹦跳间便寻不到踪迹。伊恩见它消失在了一个雪堆后面,知道已经追不上了,便停了下来,直喘粗气。
看来身体还是没有好完全,伊恩已经感觉到左肩伤口撕裂了,他都能闻到一股血腥味。
嗯?等等,不太对劲。
伊恩用手摸了摸,发现并没有血流出来,那是哪里来的血腥味呢?伊恩又用鼻子仔细闻了闻,这味道时浓时淡,如果不注意,只会认作是刺鼻的寒风而已。伊恩抽动着鼻子,凭着空气中血腥味的浓度,判断出了血腥味是从何处传来。
正是雪兔消失的雪堆后面,这时,伊恩突然有了一种浓厚的不安感。他急忙小跑着穿过雪堆,而后看到了终身难忘的一幕。
雪堆后有两具穿着银色盔甲的尸体。
暗红色的血液将周遭的一片雪地染红,散发出一大片浓重的血腥味,与四周白茫茫的雪山,清新刺鼻的冷风相互对应着。两具尸体的动作不一致,一具躺着一具趴着,可无论哪一具都看不到脸,特别是躺着的那具。可以很明显的看到,这具尸体上的血肉,都让人惊恐般的腐烂了,一片片的烂肉如同被火煮似的融化了,一点点的挂在了尸体的骨头上。
那具尸体的一只眼球还留在深陷的眼眶里,另外一只,正在兔子的爪子上。
雪兔正站在盔甲上面,小小的爪子捧着一个圆融的眼珠,眼珠上还有一条细丝连着下面的眼眶。似乎是听见了声音,雪兔抬起了小脑袋,用那双红色的豆子眼死死地盯着我,大耳朵一颤一颤的,像是在向我挑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