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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有些树,不是不会开花

冬季╱原来有些树,不是不会开花

那晚,章小茵打开了那枚精致的手绢,却忽然发现,原来盛开的那些花儿,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只有一个等花的女子,仍站在风中。

原来有些树,不是不会开花,只是不适合,或者错过了花开的年龄。

章小茵喜欢躲在蓝色格子伞的下面看远处的风景,这已经是她多年来养成的习惯,她是脆弱的,身体就好像风中飞絮,随时有被吹走的可能,但脆弱的心灵下面有着一颗坚强的心,就这样,她想,她原来就该是一棵树的,开满一树的花,千朵万朵压枝低,等待的不知是哪个赏花的人。

在高二班里所有的女生当中,她是属于非常内向的那种女孩,从不轻易吐露自己的芬芳,如果遇到哪位男生,她总是以脸红作为见面礼送给他。因此,在班级里,她有一个很好听的名字“章小鸭”。

章小茵内向的性格正好与她的学习成绩成了反比,是哪个哲人说的,性格越内向的人总是越有时间去学习,因此,她的学习成绩总是很好的,但感情方面容易受到伤害。

章小茵喜欢看唯美的小说,所以,她总会把书中的场景与自己的性格作比较,每次,她总是悄悄地哭泣,就好像哪位男生欺负了她一般,哭完后,她还是她,只是把头向下更低一些。

罗春峰报到的第一天,便被一帮老师们围了个水泄不通,几乎校园里都在传说着要来一位年轻老师的消息,果然不出所料,罗春峰的阳光气息感染了在场的所有人,当然包括所有的女老师,章小茵挤在人群里看见了罗春峰,当时,他给她的第一印象便是这是个刚刚从学校毕业不久的学生,一脸的孩子气,就好像我们同级一样。但同学们都在为他鼓掌,争着要求罗老师教各自的班级,章小茵没有鼓,她就是她,不会随声附和。

那天下午,终于传出最后的消息,罗春峰要去任高二一班的班主任,这正好是章小茵的班级,章小茵的脸有些红红的,因为她在内心里也对他有些崇拜,他的长相有些像电影明星,高高大大的样子,这正好符合许多女生的偶像标准,当然包括章小茵。

第一天的课,章小茵今生难忘,罗春峰做自我介绍,他说他姓罗,罗成的罗,叫春峰,不是春天里的风,而春天的山峰,名字连在一起解释就是一头骡子走在春天的山峰上,一句话,所有的人都在为他热烈地鼓掌,同学们都没见过像他这样有个性的老师,既有才学,又有讲课的气氛,把自己的名字解释得像一个故事一样可爱,章小茵红着脸望着他,就好像望着一棵会开花的树。

第一节课根本没讲课本上的知识,同学们挨个地自我介绍,轮到章小茵时,章小茵更加羞涩了,想了半天仍没有开口,同学们都在哈哈大笑,有的说她叫章小鸭,因为害羞,有的说不是的,章小鸭不是那样的解释,其实是张着嘴巴的小鸭子。章小茵的眼里面酸酸的,她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罗春峰制止了大家的喧闹,他郑重地告诫大家:同学们之间是要互相尊重的,不可以随便给人起外号。接下来,他安慰章小茵:这位同学,请你大胆地讲话,我们就好像一家人一样,在这里,就像是在家里。在罗春峰的鼓励下,章小茵抬起了原本低着的头,她深深地望着讲台上的一双眼睛,那双眼睛里,装满了鼓励,流露着春风。

从此,章小茵更加喜欢上语文课了,因为,每逢上语文课时,就会见到那一双温馨的眼睛,她喜欢那双眼睛,就像是喜欢一棵会开花的树一样,那朵朵花儿不正是树的眼睛吗?她天真地想着。

章小茵感觉到自己开始暗恋罗春峰时,已经是下学期的事了。在上个学期里,由于章小茵的努力,她的语文成绩拿了个全级第一名,并且她的作文写得极好,得了个满分,这在建校以来的历史上还属于首次。这所有的功劳,学校归功于罗春峰,章小茵自然也感谢罗老师,因为是在他对自己的谆谆教导下,她才有今天的才思敏捷,才有今天的出口成章。

因此,有一种爱移向了另一种爱,这是一个艰难的过程,但章小茵却来了个跨越式的立定跳远,她不顾一切地向前冲,终于来到了那棵开着花的树的旁边。

在这个年龄的女生都是有心事的,章小茵的心事符合书中的逻辑,也庞杂得很,一会儿想外面的风景,一会儿想天上的流云,自然而然地,莫名其妙地,眼前闪现着一种奇异的目光,罗春峰有好几次走进了她的梦里,尽管她不停地做着挥打的动作,但有一种爱还是不可阻挠地来了。

这种爱渐渐地成了一种习惯,慢慢地从心里迸到了身上,从脑子里跳到了脸上,写进了眼神里。

语文课上,她一改原来的勤学好问,总是默默地回避他的声音和脸庞,耳朵里也嗡嗡作响,好像有几千只蜜蜂,一股脑地跑到了自己的心里。整堂课,她无精打采,想入非非。

忽然,一个声音传来,章小茵同学,请你站起来回答问题,章小茵像一只垂头丧气的鸭子,又恢复了原来的内敛,她无法抬头,也不敢抬头,罗春峰的问题问得很简单,只是让她复述一下今天讲课的主要内容,这对于她来说简直是小菜一碟,但那天却例外得很,她什么也说不上来,只是不停地抹着眼泪,整个秋天都在为她而哭泣。

放学后,章小茵埋着头趴在课桌上,她没有走,她不想走,她不是那种爱服输的女孩,今天所丢的面子,她会用业余的时间找回来,她翻着今天的课本,努力地回想着今天讲课的内容,但无论如何,她还是想不起来一句话。

正在她苦思冥想时,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章小茵同学,你还没走吗?章小茵看见的正是罗春峰有些消瘦的脸庞,章小茵尾随着他来到他的办公室。

屋子里很静,章小茵不敢抬头看这个只比她大四岁的男孩,最重要的是,她害怕自己的心事会迅速蔓延,两种目光相聚处,会产生另外一种无可名状的情愫。因此,她显得更加内向起来,罗春峰坐在她的对面,一个劲儿地擦自己的眼镜,也许对他来说,刚刚从学校毕业的他还没有处理过这类女生的问题,他在不停地想着,在找一种和谐的方式。

我只是想告诉你,你是班里的尖子生,明年就要参加高考,现在,你别无选择。只是几句简单的话,却让章小茵忽然委屈地哭起来,有些不知所以然地就哭了,她自己也不清楚其中的缘由。

罗春峰惊慌失措的样子,站起身来搓着手,后来把一方手绢递给章小茵,章小茵接过来,闻到一股茉莉花的清香,手绢的上面绣着一幅精美的图案,一个女子,正站在一棵树的旁边,树的上面开满了花,花团锦簇,五彩缤纷。

那晚走时,罗春峰把她送到了她家的门口,因为天已经很晚了,那晚,章小茵仔细地拿着手绢端详着,好像要在上面找到罗老师的秘密。突然间,在手绢的下面,她看到了一行娟秀的字体:赠给我的爱人罗春峰,愿他永远春风满怀,鹏程万里。

字体显然是一个女子用针线绣上去的,如此端庄、优雅,写的是赠给爱人,莫非是他的……章小茵不敢多想,只是一个劲儿地恨自己胡思乱想,怎么可能呢,一个才二十多一点的小伙子,怎么可能会有女朋友,是自己多虑了。那夜,章小茵把自己交给了梦想。

事情的猜测有时候正好与事实成正比。章小茵是语文课代表,每天需要把语文作业本交到罗春峰的办公室去,这已经成了她一年多的习惯。但是那天,走进他的办公室时,章小茵突然看见桌子前坐着一位年轻女子,桌子上面摆着大片大片的锦绣,她的手灵巧得很,随着手的不断移动,一件粉红色的毛衣正在成形。

章小茵看花了眼,猜不出其中的故事,这时,罗春峰走了进来,看见她,急忙招呼她坐下,并且给她介绍说这是清秀,他的家乡来的,会编织一手的好毛衣。

看到这里,章小茵忽然想到了手绢上的字体,她手中的作业无声地跌落在地,她的心事也一塌糊涂。

经过科学的证实,在近两个星期的缜密观察后,章小茵终于得知,那个叫作清秀的女孩是罗春峰的女朋友,并且两人已经在乡下订了婚,他们之间好像还有一段奇怪的爱情故事,那段故事章小茵不想知道,但她只想知道故事的结尾,究竟谁能被丘比特的神箭射中。

自此,一段原本属于章小茵的恋爱故事已经有了初步的结局,另一个女孩已经占领了她的领空,现在,她告诉自己,唯有努力地学习,考上自己理想的大学后,用实际行动证实自己的爱有多么深沉。她在默默地祝福自己,就像在嘱托一个遥不可及的梦。

一年后,章小茵考上了北京的一所大学,临行前,她偷偷地来到罗老师的窗边,把一封长长的信塞进他的办公室里,还有一幅美丽的画,画上有一个女孩正站在树下等待树开花。

四年的大学生活很快结束了,这期间,章小茵杜绝了所有男生的纠缠,她一心一意地学习,只为了能够圆一个属于自己的爱情梦。那封长长的信,一直锁在自己的内心深处,直到今天,四年的时光仍然无法冲淡对他的真挚感情,章小茵突然觉得自己悄悄长大了。

就在自己要回到家乡时,却突然收到了一封漂亮的请柬,请柬上邀请她去参加一个婚礼,就在自己就读的一中,风似风火似火的,章小茵紧赶慢赶到了目的地。

盛大的礼堂内,张灯结彩,婚礼的男女主角却正是罗春峰和清秀,章小茵像一片树叶,突然离开了树的怀抱,被无情地摔在了地上,她悲痛欲绝,无法理解为什么会事与愿违。

但一段司仪的道白却留住了她的步伐,司仪说:我要为大家讲一段爱情故事,故事的男女主人公恋爱了六年的时光,在这期间,他们互相抵住了来自社会上的各种压力,艰难地走到了一起。

虽然二人有着不同的文化背景,但共同的目标却使他们走到了一起。作为一个好女孩,她不顾自己的健康,六年如一日地照顾男友有病的母亲,把她当成自己的亲娘看待,并且她还默默地承受了家中的负担和债务,她用自己一双勤劳和智慧的手,打开了一条通向爱情的大门。

终于,她的真心感动了大家,也感动了男友的母亲,她一反原来的态度,而是大力支持他们的婚姻,男主人公也被这种真诚所感动,他们终于走到了一起,下面,我们有请故事的主人公,罗春峰老师和清秀小姐。

章小茵听着,呆呆地愣住了,在她看来,爱情不过是简简单单的两情相悦而已,现在看来,她已经错了,她没有考虑到爱情之外的另外一种感情,她的爱只是一场镜花水月、春花秋梦。她的眼泪没有流下来,相反地,她却在为他们的美满感到高兴。

那晚,章小茵打开了那枚精致的手绢,却忽然发现,原来盛开的那些花儿,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只有一个等花的女子,仍站在风中。

原来有些树,不是不会开花,只是不适合,或者错过了花开的年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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