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的一阵头痛传,来打断了浣君的思绪。
在这莫名其妙的剧痛中,那些不属于自己的记忆开始疯狂地涌入浣君脑中。
这具身子,本名荆浣君。父亲乃当朝右相,名为荆天成。与她预料大相径庭的是,那荆天成几乎对她百般宠溺,而她的确是府中唯一嫡出,却并非挂名嫡女。荆浣君在府中的待遇可谓是众星捧月!而荆浣君本人琴棋书画无一不精,又是名满天下的滇京第一美人兼第一才女,不招人嫉恨才怪!这本尊又不懂得藏拙,到这会儿才被人给玩儿死倒也是她的福气!但就她的记忆而言,荆楚楚将她骗进柴房后,不过辱骂几句抽了几鞭,并未来得及动真格,何以正主就这么死了?
印象中,这身子是极差的,莫不是……病死的?!
这个念头闪现的时候,浣君自己也是一楞。
什么样的身子才能前一刻还是好好的,下一刻就能病死?她方才搬那块石头的时候便觉得有些吃力,但未曾多想,只道正主本是闺阁小姐,气力不足也是正常。可现下看来,似乎并没有那么简单。或许是因为太过疲累,浣君还未来得及细想,便沉沉睡去。
……
翌日。
浣君习惯早起,拂晓时分便梳洗完毕。
她刚打算传早膳,就听小丫鬟慌慌张张道:“不好了!小姐!不好了!”
浣君伸了个懒腰,以为是荆楚楚被关柴房一事闹到二娘那边去了,故而也未曾太过在意。
“小姐!四小姐她……她……”
四小姐……便是那荆楚楚了。
“怎么?她去告我状了?”
以夏摇了摇头,慌忙道:“她死了!”
死了?!
她不过是将荆楚楚敲晕留在柴房一阵,甚至她还好心地在门口放了两块石头以吸引人去救她……
好端端的,她如何会死了?
或许,这府中想要她命的大有人在。
“小姐,老爷夫人已经在赶回来的路上,相信过不了多久便到了!”以夏慌忙开口。
以夏是她从小养大的丫鬟,与这身子的主人倒是关系极好。昨日便是荆楚楚将她支了开,虽不明白荆楚楚为何而死,但她到底知道多半是与自家小姐有关的。
浣君无言笑笑,安抚地拍了拍她的肩,“别怕,清者自清。”
以夏说来不过一个小丫鬟,只以为浣君那么说,便是打算逆来顺受了,眼泪止不住的掉,“要是个丫鬟便也罢了,可人命关天,四小姐虽不得宠,终究是老爷的亲骨肉,老爷便是再偏袒小姐,怕也于心不忍。更何况,府中上上下下数十张眼睛看着,即便老爷想偏袒小姐……”
浣君闻言淡淡一笑:“好了,有小姐我在呢,届时,你只管看着便好!”
听浣君这么一说,以夏心想她家小姐大约是有了后招,心下虽还是有些打鼓,最终还是坚定地点了点头。
她相信小姐。
……
“喏,就是她,四妹昨天就是找她去了,好好的人儿,就这么没了!”
“呵……长得倒是有几分姿色,却没想心是黑的!”
“早看她不顺眼了,今儿个便是她磨破了嘴皮子,也是百口莫辩!只是可怜了四姐姐……”
浣君迈进主厅的时候,厅中已坐满了人。
耳畔是众人刻意压低的落井下石的声音,她却丝毫不以为意,径自走向主座,学着荆浣君以往的口气开口:“女儿见过爹爹,爹爹提前归来,怎的不告诉浣儿一声,浣儿也好去迎接爹爹。”
浣君这般开口,倒好似对荆楚楚的事情一无所知。
向浣君招了招手,荆天成宠溺道:“上爹爹这儿来,今日府中有些小事得处理,说起来还与你有些关系。”
荆浣君也不见外,小步跑至荆天成身侧,大方地坐在了荆天成身边。
现下的情势,荆楚楚之死,荆浣君八成脱不了干系。今日各房的都来齐了,说好听了是为荆楚楚讨个公道,说难听了便是要挫一挫荆浣君的锐气。若是可以……除掉她自然更好。可荆天成的态度,摆明了是要维护荆浣君,这不由得让众人窝了一肚子火。
呵……小事?自己的骨肉,一夜之间没了,他竟也说是小事!
荆浣君眨了眨眼,“不知爹爹说的是何事?”
避开荆浣君的问题不答,荆天成开口道:“浣儿昨日可是见过你四妹?”
“四妹妹么……的确见过的,她还说要将我关进柴房呢,结果反而被我关进去了。”浣君假作得意地挑了挑眉,“我可不像她那般的坏,特意挑了两块石头放在门口引人救她去呢!爹爹,她是不是与你告状了?你可千万别信她!”
浣君眉眼之中尽显得意,语气也是微微泛酸。若说荆天成本来还有一丝疑虑,此刻怕也烟消云散了。
他的浣儿,自小聪颖善良,又怎会去害自己的同胞姐妹?只是……想要陷害浣儿的,又会是谁?
他清了清嗓子,高声道:“都听见了么,楚楚的事,与浣儿无关!”
“这……”
“单凭大小姐一面之词,不能服众!”
浣君抬眸望去,开口的是荆家一位长老,名唤荆康。古稀之年,身子却还硬朗,平素极力推崇公平公正。
荆天成正想开口,浣君却扯了扯他的袖子,“四妹妹虽然傲慢了些,得罪的人不在少数,但与我素来是井水不犯河水,若非她昨日放狠话说要我见不着明天的太阳,我又怎会将她关进柴房?康爷爷若是不信,问问她的贴身丫鬟便可。”
浣君这话,第一是暗指荆楚楚得罪的人多,想要她命的人,便也不在少数。二是为自己辩解,并没有杀了她的理由。
荆康大约觉着有理,开口道:“梨儿,你说,大小姐所言可否属实?”
自家主子命丧黄泉,梨儿早已吓坏了,哆哆嗦嗦地回道:“昨……昨日小姐命奴婢将以夏支开,说什么老爷不在,这可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梨儿这丫头本性不坏,性子又懦弱,浣君早料到她会将实情托盘而出,才演了这么一出好戏。她正想接着套话,荆天成却大手一挥,“好了,今日的事就到此为止,谁也不准说出去!楚楚这丫头,是她自作自受,白白丢了一条性命!单凭她有心害浣儿,便足够要了她的命!”
单凭她有心害浣儿,便足够要了她的命!
浣君听着简直要拍手叫好了好吗!霸气!太霸气!只是这样的霸气,其实是悲哀的……若她不是荆浣君,而是荆楚楚,怕是要气活了!
浣君此刻是真真正正将荆天成看作了自己的爹——活了这么多年,他可是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这么对她好的人呢……
只是,荆浣君究竟何德何能,让荆天成这样对待?
仿佛此刻才得知荆楚楚的死讯,荆浣君颤了颤身子,“爹爹……四妹妹她……”
仿佛无意地瞥了下座一眼,荆天成并不打算回答荆浣君,只接着道:“另外,不该有的心思,你们都给我藏藏好!今日之事,下不为例!”
荆天成的话仿佛提点了荆浣君什么,她顺着他的目光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