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了荆浣君的言论,荆青华这才放下心来。
是了,他方才旁敲侧击,愣是不肯说真话,是在做什么?
他这位姐姐,思想本就与别人不同,他却因着担心绕了这么大一个圈子!
可……
“阿姐,父亲宠你,或许你说什么便是什么。而我,要以什么样的理由反抗?娘亲宠我,可娘亲帮不了我,甚至我想离开,她也舍不得爹爹。”
荆浣君从未见过这样的荆青华。
他说着这些话,遥望着远方,面上的表情却依然淡然,唇角勾勒着若有若无的笑意。
他平素的笑,即便虚假,却不会让人觉得哀凉。
可荆浣君此刻,的的确确感受到他周身弥漫着的哀凉气氛。
“阿姐,说实话,有时我挺嫉妒你。凭什么能得父亲那般宠爱?我在他眼里,大抵什么都不是吧……”
荆浣君见他心情不好,却也不知道怎么安慰,挠了挠头道:“哪里,父亲至少还会偶尔看看你,你瞧四妹妹,平白无故死了也不见他半点伤心!”
荆青华闻言哭笑不得。
的确,除了荆浣君,父亲大抵是对谁都不在意的!
可……为何?
难道一个王兮绒,能在她心中占那么大的位置?乃至于他所有的爱,都延续给了荆浣君?
荆浣君约莫也知道自己的话并未起到什么作用,便在他身边坐下,拍了拍他的肩道:“左右现在你有爷这个靠山!说吧,看上哪家姑娘了?是不是人家身份地位,父亲觉得娶回来有辱家风?”
“或许不仅是这样,那姑娘不仅家世不好,甚至还是很差?莫不是哪家的丫鬟,还是青楼楚馆的花魁?”
荆青华知道荆浣君聪明,却也没料到她能完完全全猜中!
“花魁……的确是花魁!”
“哈哈哈,这么说,你方才不愿告诉我,就是担心我也有那门第观念,不愿帮你?于是,你绕了那么大一个圈子,想要得到荆府的执掌权,届时你便能将她收了进门?”
荆浣君猜的大致都对,却也不全对。
“不是将她收了进门,而是……我要风风光光将她娶进来。她出身不好,若是随随便便进了门,怕是会让人欺负!”
原来是这样么……
“这样啊……倒真有些难度。若只是娶进门,我与爹爹撒个娇他或许就应了!可若是正妻,你毕竟是我荆府长子,恐怕他不能同意的!”
“还是没有办法么?”荆青华似乎有些气馁,“大不了,我多等它十年二十年罢了。”
多等十年二十年?
他想作甚?
荆天成如今已接近五十了,二十年后,岂不就到了古稀之年?
古稀古稀,何为古稀?是为古来稀少之意。
荆天成能不能活到那个岁数,还不可得知。
荆青华这话,其实是大逆不道了。
“六弟,不是我说你,这种想法,你连有都不要有!父亲或许的确对你关注过少,但也并未偏帮别人什么。再者,他对我还是极好的,你对他没有感情,我有!至少,这种话不要叫我听见!”
荆青华本是喃喃自语,却不料叫荆浣君给听见了。
他叹了口气,“或许我不该麻烦你的。”
他这般语气,让荆浣君有些罪恶感。荆青华说这话,多半也是无意。毕竟,谁会无缘无故希望自己的父亲去死?
且,荆青华的话,也并没有要害荆天成的意思,不过是被逼急了的气话!
她方才的话,大约说得太重了。
“行了,别一副哭丧的样子,半点都不像你!”荆浣君嫌弃地瞥了他一眼,“也不是没有办法的!”
听闻还不是死路,荆青华眸光一亮,“什么?”
荆浣君幽幽笑了笑,“试问,若是八弟看上了你心仪的女子,嚷嚷着非要娶她为妻,爹爹会如何?”
荆青华闻言笑了笑,“明白了。”
他本就对荆府没有兴趣,想拿下它,只是为了能娶至若樱罢了。
而父亲不同意的关键,是因为他是长子。
而荆乔若是遇上了同他一样的状况,却不会是一样的结果。
最多父亲骂他几句不孝子,这事儿也就过去了!
现下虽然没有次子继承产业的先例,但若算上嫡庶之分,荆乔才是嫡长子!
只要他脱了这层身份,在荆府便只是个无关痛痒的小庶子,他做什么荒唐的事,便也不会再有那么多人置喙!
而荆乔此人做事谨慎,关键时刻更能顾全大局,从他的下期套路中便可看出,也是掌家的不二人选!
这样一来,几乎是一举数得的事情!
荆青华顿时心情大好,对着荆浣君道:“姐姐可要去放一盏河灯,听说极为灵验呢。”
荆浣君本不喜欢参与这种在她看来根本是小孩子玩的游戏,但这世上本来就有许多事情是不确定的。
正如她现在站在这片土地上,不正是一个奇迹吗?
她有凭什么说放河灯这回事,就只能是一个形式、一个美好的祝愿呢?
她将画舫靠了岸,也走至湖边卖河灯的老人那里,要了一盏河灯。
那河灯周身是粉色的,中间的烛台却是绿色的,也是十分精致。
荆浣君提了笔,却半响内想不出要写什么。
最终,她写下“各自安康”四个字。
人活在世上,最重要的便是安康与幸福吧?
她在这个遥远的时空,祝愿曾经与自己一组的同伴、祝愿这个世界上所有善良之人,各自安康!
也祝愿……自己的病能够好起来,祝愿泠渊那家伙说的治好自己的法子不要太坑爹。
荆青华还在那画舫之上,远远看着荆浣君放了河灯,或恼或怒的表情,只觉得身心舒畅。
荆乔见荆浣君独自下了画舫,而荆青华站在那桥头,便朝他走了过去。
“六哥!”
荆青华此刻心情不错,而他心情不错的缘由,也有一大半归因于眼前的荆乔,故而对他的语气十分友善。
“八弟好,可要一同品茗?”
荆乔自然看得出来与荆浣君谈话过后,荆青华的心情好似好了不少。
但以他俩一向敌对的方面来看,实在不明白荆青华为何突然变得这么……
莫不是暴风雨前夕?
深知眼前的人并非如同表面一般温文尔雅,荆乔战战兢兢地坐下,生怕着了他的道。
也不知荆浣君到底与他达成了什么协议,令荆青华笑得如此毛骨悚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