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正晴,日影西斜,暖黄的阳光洒在天都全由大理石建成的建筑群落上,散射出迷迷蒙蒙的莹白色光芒。宽阔的街道上,人马车流纷纷攘攘,却不显杂乱。周围的建筑群落规整方正,形成一幅庄严雄伟的气象。
天都西门,此时正有一辆马车徐徐通过。车体简简单单,毫无雕饰,只普通的绿竹翠色,通体竹制显得有些新奇,车前两匹纯色白马慢慢踱步,虽然平常难见,但在天都之中,却又显得没那么突出了。
马车缓缓拐入南街,关注马车的人逐渐收回目光,怔愣片刻,已不见了马车踪迹。
马车路过的一间名叫醉花荫的酒楼二楼临窗雅座上,两个贵公子紧紧盯着马车消失的方向,眸中藏着某些他人看不懂的神色。
“齐洛,那辆马车……”紫衣的公子轻轻晃着手中折扇,眉间蹙紧,语气中难得露出几分不符合他风流形象的郑重。
“恐怕你猜的不错,这帝都,怕是要乱了。”蓝衣公子云齐洛不待他说完,便也接过话来,语气中的凝重连他自己都难以承受。
“这么说,那传言……是真的?”紫衣公子挑眉一笑,原本就精致的容颜竟染了几分瑰丽,愈发迷人,仿佛一点绽开的罂粟。
云齐洛瞪他一眼,完全不被他的容颜蛊惑,只低声道:“你说……这一次,那一位,会怎么做?”
“天知道呢……”语声渐渐低去,然其中藏着的凝重却分毫未散。
寸土寸金的天都南部,竟诡异的有一片占地极广的紫竹林,然而,却不敢有任何人越雷池一步犯禁,只因这里,是中州建国之时就被赐封给瑯渊主人的故地。
此时,竹林深处,一位身着白衣的少年盘坐于地,一双手正搭在腿上的瑶琴上,他十指勾勾画画,似在作曲修曲,又似是刚学曲时的凌乱错漏,那琴音断断续续,时高时低,听在外人眼中,肯定当那是孩子不懂事的胡乱勾画罢了。
直到一股不属于竹林的气息闯入,他的琴声方才渐行渐低,归于沉寂。
“敛溯见过帝师。”不属于竹林的人年龄已过弱冠,却对着一个十五六岁少年称帝师,一辑到底,仿佛理所当然。
白衣少年抬头看他,眸光空洞深邃,仿佛不见光明。他幽幽长叹一声,却已经越过千年万世。
“敛溯,你……终究还是没有听我的……”他的声音有些微沙哑,似乎许久不曾说话。
“帝师,你知道的,我……我没办法眼睁睁看着自己最爱的妹妹就这样香消玉殒!她……她才十四岁!为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对她?她难道不是他的女儿吗?”敛溯攥紧了自己的拳,微微颤抖的身躯泄露了他难忍的怒意。
“当时救你的代价是你放弃云姓,离开中州,现在你反悔了么?”
“不!我没有!我恨死了云家人,可是,我的妹妹,那么可爱的妹妹,他凭什么这么做!”敛溯的情绪更显激动。
“他是君,你是臣。”白衣少年语气依旧淡淡。
“哈哈哈……”敛溯仰天一阵大笑,眸中渐渐渗出泪水,笑声转为低喃:“是啊!他是君,高高在上的君,而我呢?不过是一个蝼蚁,随意都能踩死的蝼蚁,呵呵……我真傻,现在才明白……”
半晌之后,他仿佛坚定了什么,抬眼对上少年的瞳,一字一顿的道:“帝师,请你帮我。”
“好。”
风声一过,竹叶幽篁,林间青葱,疏影茫茫。
中州皇宫,位于天都东方天承峰下。
据传,天承峰乃上古纪仙人所居之地,灵气充沛,可承载天下气运。
此时,天承峰顶,观星台上,司卜星官林芩儒盯着手中渐现乱象的星盘,不得不动用自己的命数演卦。然而,那变幻不定的星盘仿佛天生跟他作对一般,只是将星象稳定已经耗费他大半经历,更不用推算出国家气运命数。
林芩儒只得暂时停下推演,将星盘放于一侧,盘膝坐下,打坐恢复自己消耗的精力,打算晚上借星月变化来推演星盘变化。然而,他不知道,这一闭眼,他就与世间永诀。
三刻钟后,通往天承峰下的一天隐秘小路上,两人隐藏身形慢慢往下潜。
“呸,什么司卜星官,这也太弱了,竟然连靠那么近都没感觉,殿下还动用我们暗部,是不是有点大材小用了?”其中一人扭头,对着另一个背着黑色包袱的人说道。
“你少说两句,殿下只说让我们带回这星盘,没让我们打草惊蛇,一定要小心。”
“好好好,听你的,不过,殿下要那劳什子星盘干嘛,那玩意只有星相术士来用的来啊。”
“闭嘴,这是殿下的事,妄加议论是死罪!”
黑衣人缩了缩脖子,不在说话,开始注意周边动静。然而,这一打探,周围静谧的氛围下出了他一身冷汗。
“喂……这里怎么这么静……”
“不对劲,虫鸣鸟叫树叶窸窣的声音都没了,怎么回事?”黑衣人转头,看到的却是他的同伴瞪大了眼缓缓倒下的身躯,以及身躯之后一个身着白纱恍若仙子的女子。
“你……你……你是人是鬼?”黑衣人蹬蹬后退几步,一双眼睛瞪了老大,紧紧盯着那笑得灿烂的脸孔。
“哎,怎么办呢?本来没想杀你的,可是,你看了我的脸啊,我的脸可只给公子看啊,你看了我的脸,那我只好让你去死了,呵呵呵呵呵~”轻灵的笑声逐渐消散,女子的身影也已消逝,只留下两具没有丝毫伤口的尸体,黑衣人背着的包裹也已经不翼而飞。
皇宫,御书房。
“陛下,三皇子回到帝都了,未时末进的城,进城后直奔紫竹林,然后又去了城西的沁石坊,似乎打算在那里常住,现在,他用的名帖是‘麒麟才子’慕言诩,属下查过,此人出自荆州慕氏,似是上古预言一族的遗孤,不知何故被三皇子用了身份。”皇家龙卫首领立在御书房中央,向上方御座端坐的人汇报自己查到的所有消息。
“紫竹林……沁石坊……慕言诩……预言师……”中州之皇高坐御座,轻声重复这些名字,眸中有深意涌动,“看来朕的帝师还真是不容小觑啊……龙暗,你先去吧,密切注意那边的动作。”
“是,陛下。”
云承煜翻开御桌上的奏折,随意拿起朱笔写下几个字,用拿起另一份奏折,不到盏茶时间,桌上就只剩下几分密折,他翻开一分,不待细看,竟已将朱笔掷落桌上,“好,很好,朕的好儿子们,真是长本事了啊!林芩儒可是朕好不容易寻到的占星世家奇才,没想到竟然没有为国而死,竟然被你们弄死了,还盗走了那个玉臻星盘,看来,不好好敲打一下不行了。”
他细细一想,道:“来人,拟旨。”
天都城西。沁石坊。大厅。
今天是每季一度的原石展,熙熙攘攘的人群在大厅之中来回走动,厅中随意摆放着一块块丑陋的石头,很难想象这些石头之下,藏着让人难以置信的美玉。
大厅角落处,一扇屏风拦了外界熙攘,内里,一个身穿青色素衣的青年人与一个面罩轻纱的绿衣少女对坐。少女执壶沏茶,动作行云流水,令人赏心悦目。
青年人看着她,眼角眉梢带着笑意,“绿绮的茶艺越发精妙了,在公子身边没少学习吧!”
“谨大哥,你就取笑我吧,和公子相比,我还差得远呢!”绿绮天天一笑,执手引茶奉于眼前的青年石谨。
石谨将茶盏端至鼻前轻嗅,一股幽幽茶香瞬间蔓延整个身体,令人心神一震。慢饮一口,唇齿留香。他正沉醉其中,旁边一个声音响起:“阿谨,绿儿,原来你们躲到这喝茶了,竟然不叫公子我,也太不厚道了吧!”跨过屏风而来的男子刚过弱冠,一身绣竹白袍穿出了几分隐士之风,一纸折扇轻轻摇晃,端得是英俊潇洒,飘然出尘。
“慕公子?你回来了!我家公子呢?他不是和你一起出去了吗?”绿绮高兴的神色在看到只有慕言诩一人时,有些低落了起来。
慕言诩低低一笑,执扇托起绿绮的下巴,笑道:“怎么?见到本公子我,竟然还失落,你家公子有什么好,隐姓埋名还不够,竟然还抢我的身份,又不能给你名分,要不要考虑下公子我,一定比你家公子好。”
“你……你……”绿绮气急,小脸俏红一片,“公子才是最好的,我一定要守着公子,才不理你呢!”说罢,偏过头去,摆弄衣角的手恨不得立刻将眼前的慕公子拍飞。
“哎……慕公子,你……别逗绿绮了,你明明知道……哎……”石谨看不过去,无奈插了句话。
“好了好了……真不禁逗,还是你家公子有趣些……”说着自己拿起边上的茶盏斟了一杯茶,一饮而尽,“难得来一趟天都,不好好玩一趟也说不过去,我去玩了,你们慢慢等你们的公子吧!”说完晃着折扇走进大厅,随着人流鉴别起原石来。
“哎,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