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捧着面具跃上客栈屋顶,果然见天君正平躺在瓦檐上,我轻手轻脚走过去,听的他念念有词:“自从紫薇下界渡劫后,这星辰就布的不好了。”
我坐了下去,见他皱着一双长眉,一脸不悦:“如此冥顽不灵,真是自作孽。”
“君上还在为齐国的皇帝忧心么?”
天君偏头看向我,叹气道:“他若是渡劫再失败,到哪儿去寻人接任?”
我把面具带了起来,咧嘴笑:“这样便不会再愁眉苦脸了。”
天君瞅着我戴着的那个胖娃娃面具,目光起来,我迎着月光的眸子也染上了笑容。
次日,我溜出了客栈。昨夜我想了一宿,终于明白了关键,君上因为是六界之主所以不能徇私舞弊,但是我就不一样了,君上不可以做的我可以。
于是乎,溜到皇帝住的驿馆,此时他正在树下品茶读书,身边只跟着个伺候的公公。我在不远处显了身,然后往皇帝的方向走去。慢条斯理,含着合适笑容,端庄娉婷的走过去。
我是这样子想的,这青天白日的我总不能突然之间冒出来吓着人,所以挑了个不显眼的地方现身,我本想学习标准的天后芙翩仪态,却不想半途十几把寒剑把我围了起来。
虽然我是神仙不会被这些普通兵器伤着,但是我也是极不愿意自己与凡人动手。
好在皇帝看见了我,及时制止了这些动不动就拿刀子的人。
皇帝让身边的公公给我倒了杯茶,我接过大喝一口,静女形象顿时全无。
皇帝盯了我半响,笑吟吟问:“久姑娘来访,可是有什么重要事情?”
我听到话马上站了起来,又喝了一大口茶,镇定片刻,方鼓起勇气说:“恕民女冒犯了。民女只想问一句,皇上可还记得登基前对齐国的规划?”
皇帝沉默了起来,大概是觉得我突然冒出来同他讲这些,是以下犯上吧。
他淡淡一笑,又镇定如常,道:“自是记得,朕年少时齐国正是内忧外患之时,先皇病重无奈,兄长们为了储位争斗不休;大臣们忙着拉拢同僚,搜刮民脂;临近的越国,赵国,魏国虎视眈眈,百姓苦不堪言,新生子连奶水都没得喝便饿死了。”
皇帝渐渐神色悲痛,努力去回忆一段极其苦痛的往事,“那时的齐国就是一块砧板上的死肉,随时都有可能会被偷腥的猫叼走,朕当时唯一的念头就是希望百姓安居乐业,齐国无需再担惊受怕临国侵扰,若是如此朕便是入了地狱亦是可以。”
我虽然没有大丈夫的壮烈英武,但谈起这些道理倒是没几人说得过的。
搁下已经喝干的茶水,抬头说:“那现在呢,齐国的百姓如今已经安居乐业,也没有敌国再敢侵略了,如今这样便是皇上当初所想,可为何皇上如今却是不满足了?”
皇帝低头沉吟许久,将要回答,我已摇头继续道:“扩展疆域?皇上这些天可有听见百姓说想要扩展疆土,他们求得不过是一个安字。皇上现在已经给了他们这个,却为何要去毁灭它呢。皇上是当世英雄,比民女更要明白两国交战意味着多少家庭支离破碎,多少男儿战死沙场,多少老弱妇孺颠沛流离。”
我定定瞅着他,目光是前所未有的诚恳,一字一顿道:“皇上的初衷可还是如以前一样的?皇上口口声声说是为了百姓而如此,可皇上,真的是这样的么?”
“啪!”的一声,皇帝拍桌而起,我吓得险些掉下椅子,皇帝圆目一睁:“你们到底意欲何为?难不成是要做越国的说客?”
我站了起来,静静瞅着皇帝一双眼睛里装满警惕,我还怕个凡人不成,我眯了眯眼,铿锵有力道:“民女是希望皇上不要被野心迷了心,遗忘了初衷。”
那公公终于忍不住了,大喝一声:“放肆!这里岂由你这等刁民,来人……”
皇上这时伸手止了他的话,风轻云淡道:“罢了,这世间也少有人敢这般顶撞朕了。”这时我已经乖乖行了个礼,转身溜出去。
我回到客栈时,君上正撑了把油伞,静静在柳树下等待什么,我马上跑过去,展开笑容:“君上,你怎么出来了?”
“去做什么了?”天君低下头看着我,将伞往我头上挪了挪。
我一听,马上跑出伞下,在雨中驻足,昂着一张湿漉漉的脸,讷讷道:“君上,我去点拨那皇帝了,你要惩罚就惩罚罢。”
睫毛打湿成一撮一撮的,眼前的天君也被雨水蒙的不真实,听见他不悦问:“本君已然告诉你天命不可违,你为何还要去?”
我伸手擦了把雨水,努力看清楚天君现在的神色,他好像并没有太生气,便说:“久笙想,既然君上要以身作则,不能帮助友人渡劫,那久笙作为君上的仙侍理应为君上分忧,所以就去了。”
天忽的不下雨了,我抬头方看见是天君给我遮了雨,他抿着唇,神色温和,抬着袖子给我搽脸,轻声说:“便是做错了也不用跑出去淋雨,怪冷的罢。”
我眯眯笑着,任由他擦拭,小心翼翼的轻声问:“君上是不怪我了吗?”
天君收回袖子,拉着我冰凉的手往客栈走,嘴角噙着笑:“阿笙不是说为了本君方如此的么,那本君怪你不是也怪自己了?”
“恩,没错,就是这样的。”我眯眯笑着点头。
进了屋子,使了个法把衣服弄干了,拉着一旁的天君问:“君上,他就是是紫微北极大帝吗?要不然怎么会劳驾君上亲自下凡来助。”
天君十分顺手的给我倒了杯茶,慢慢道:“是紫薇没错,这劫都渡了一千年还没渡过。”
“真的是中天紫薇北极大帝!”这,这不是绮凤日思夜想,据她说是全天界最风度翩翩,英俊潇洒,法力高强的仙儿;可是我左左右右,前前后后也没看到这齐国皇帝他哪里有紫薇大帝的样子。
要是绮凤知道这次是来看紫薇大帝地,就是死也会拉着君上带她来的。
可是紫薇大帝那么厉害的仙,哪会有什么魔障呢,而且还渡了这么久没渡过。
我喝了口暖茶,舒服的眯眼,然后好奇着问:“君上,紫薇北极大帝是渡的什么劫阿?”
“贪劫。”天君笑了笑,似乎是嘲讽,又似乎是感慨:“还是贪劫中最高劫,覆手江山。这紫薇是忒贪心了。”
原来神仙也有贪欲的,我忽的想起那苦命的司命,不知道为什么天界所有人对他都避而不谈,好奇问:“君上,上一任的司命,不知道渡的是什么劫?”
“他……”天君皱了皱眉头,摇着头道:“情劫,镜花水月劫,这也是他自己选择的。”
“阿。”舍了七星君之首的仙阶,受了那天雷劈打,毁了所有修为,最后却是如此,真真是不划算。
“君上,我并没有说的太直接,紫薇大帝能想通吗?”我捂着暖暖的茶杯偏头说,我可不希望我浪费口水。
“紫薇的悟性是极好的,他迟早会想通。”君上的脸上并无担忧:“以往渡劫失败,皆是因为在他身边的人都在怂恿于他,否则以紫薇的心性,断不可如此。”
后日,皇帝派人来请天君,我便也大着胆子去了。
见着皇帝,我就开始装温顺,跟在天君身后,一动不动。
皇帝长身立于远处,身上带着与生俱来的君王孤冷,目光寡淡,喜怒难辨。
他看着我,似笑非笑的开口:“姑娘昨日说的那番话,朕虽满口否定,甚至怒不可遏。之后却在心里思索了良久,念及少时的满腔热忱,再想想如今。方觉朕当真是被权利所惑,被利益野心所蒙,多亏姑娘及时点醒,朕才不致于走上歧路。”
我这才扯出一丝笑容:“想起那日还冲姑娘发了脾气,实在是愧疚。”
这可是当朝皇帝,被他褒奖那可是极其的荣誉,我自是沾沾自喜:“民女理应如此,只要皇上想的明白就好了。”其实我那些头头是道的话连自己都不怎么明白,没想到这还真被我撞对了,实在是幸运至极。
皇帝瞅着我,笑吟吟道:“姑娘胸襟开阔,心清神若,朕有意留在身边,不知姑娘可愿做朕的妃子?”
哈?我吓得退后两步,口里却是极其不合适的问:“那可是要什么有什么?”
皇帝笑的开朗:“那是自然的。”
“唔!那……”真是极好的,正喜滋滋的时候,身边响起天君冷不丁的话:“难道你现在不是想有什么有什么?”
对哦,我现在就是这样子的阿,我忽的想到什么,脱口而出:“可是我不能回家阿。”
然后感觉被一道极其寒冷的目光扫视着,我马上敛了笑容,走前一步微微抬头对上天君冷淡的目,坚定虔诚道:“我是公子的婢,所以要追随公子,定然不能被荣华富贵给迷惑的。”
看了眼皇帝,又抬头像是凡人朝拜神仙一样瞅着天君,轻声问:“公子说对不对?”
天君十分满意的露出笑容,点了点头。
皇帝也是十分阔达,挥了挥衣袖,潇洒道:“既是如此,朕也不好强人所难了。”
在皇帝那里用了顿餐,天君觉得此事已结,便回了客栈退房,然后拉了我往天上去。
“咦,君上不是说要带我放风筝吗?”我忽的想起。
“……”
“君上,不是说可以让我买瓷娃娃吗?”
“……”
“君上,我们要去哪里?”
“介灵山。”天君一字一顿道,转头对着我微微笑:“方才不是你说要回家的么?”
“阿?”
方才我只是在皇帝面前异想天开,没想到天君真的大发慈悲了,我忙的蹭了蹭他手臂,目光崇拜:“君上果是世上最和善的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