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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旅行的意义(3)

在离我家不远的地方,就存在着一些令我沉醉的风景,毫不夸张地说,它们给我带来的那种心境开阔、身心愉悦的感觉完全可以和环游欧洲相媲美。今天,我顺着一条平缓的下坡小道朝前走着,一直走到幽邃的谷底。谷底竖立着一架形状奇特的风车,和普通的那种环形塔楼上的黑色丑风车不同,这架风车是由老式木板制造而成,造型很是新颖。有一根主支柱直立在风车上,上面还有一扇连接着磨坊的神奇活板门。当麻袋装着的稻米通过皮带被转送到活板门处时,通过风车漏斗下的风雨板就会将它们碾磨成粉末。我还可以看到这样一个壮观的场景:扛着麻袋的工人,紧贴的黑暗的门道缓缓往上走去,最令人目瞪口呆的是他们的身子处在半空中,工人将麻袋从面板门前倒进去,面板门关闭后风车翼板便开始慢慢地运转起来,一边还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我总是会想象这样的场景:当夜幕开始降临,满是尘埃的风车不停地运作着,椽条在齿轮的摩擦下发出“咕噜、咕噜”声,而当工人们往漏斗中倒入金黄色的稻米时,柔软的米粉伴随着下面“咔嗒、咔嗒”的声音徐徐地滚磨出来。

欣赏完奇妙的风车后继续往前走,地势就越发往下了。一片紧拥着的屋顶出现在视线中,那是一座规模很大的教堂。教堂钟塔的窗户在阳光的照射下反射出冷冽的光。教堂附近的道路两旁有一片榆树林,一座尖尖的屋顶从林中展露出来,原来那是另外一座古老建筑。好一幅古老柔和、静逸舒适的画面,在我眼中,相比起那些我在国外见到的风景,这里的景色完全可以制成一幅完美的艺术画卷镶进相框中,这是任何异域景色都无法比拟的。随着年龄的增长,人类要逐渐学会欣赏这些唯美的场景,不管是重新装饰的画廊和建筑,还是雄伟壮丽的山脉,都足以让你激动不已、无法平静。

改变心境,这样一句简单的拉丁谚语却道出了人生的秘密所在,改变心境能让我们对人生充满更大的希望;改变心境能让我们更加敏锐地发现生活中的细微之美,减少对事物的苛求,用更温和的态度对待人生。在现实生活中除了自己本身,没有任何事物能给我们带来平静。比起沿着乔尔·乔涅的艺术道路去环游欧洲,或到亚洲去探寻当地美景,那狭长的山坳、道路两旁的树林、古色古香的房间等这些熟悉的景致,会让我们更加接近生活的本源和平静。凡事皆有定期,因此我们在年轻时就该环游世界,接触各式各样不同的人,这对于我们来说是有益而有趣的事情。这样,等到我们逐渐老去,便会用一种“知足常乐”的心态去追忆曾经的年轻时光,这是多么令人心向往之的场景,稍一遐想,思潮就忍不住澎湃了。

生活中总有一些让人记忆深刻的日子,这是每个人都可以从自己的人生历程中所得知的事实。就算已经被快乐包围,人们的心情也会因为某个特殊的时光而再次被点亮。也许在当时,人们根本无法预知这段日子在日后会如此地让人神往,当光阴似箭,往返于朝阳与黄昏之间,将“最美好的星星”围绕至充满阳光的狭小空间内,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我们自己看不到,只因为我们身处其中。

营造出一种“天人合一”的场景,才是我个人的感觉。一位学生曾说,达到这种效果必须要有合适的同伴,而且同伴也要拥有某种适当的情绪,这才是最为重要的。有时候,合适的同伴在应该激昂之时却显得有些无聊,反之,需要其安静的时候,却又极其聒噪。不过,当他真正处在一种适当的情绪之中时,就会有一种好像在攀登顶峰之时,有一位熟悉而又耐心的向导陪伴在我们身边的感觉。他会在关键时刻伸出援手,内心的想法也总是与自己相契合,他并不只是一位受雇的工作人员,而是一位充满情义的朋友与兄弟。

当我在某天思考这个问题时,突然发现原来自己已经有了这样的同伴。他乐观、亲切、幽默,总是跟随在我身边。我的生活因为有了他的引领而变得更加美好。别人会说他过于感情用事,可他从不感觉惭愧,也没有争辩的想法。此外,他也不会堂·吉诃德式地表露自己的情感,或是去默想死亡,他只想在漫长的沉默中找到最深刻的乐趣。我们的思想在缄默中走向了同一个方向。那电光火石般的微妙瞬间,能否自由地移动在心与心之间,才是对于我们真正的考验。

回想过往,曾经度过的某段沉闷与单调的岁月,无疑是最让我乐趣倍增的一段时光。所有事情似乎都纠缠成一团麻纱,朝着错误的方向发展。在金钱问题上,有几个人同我产生了分歧,在我眼里,他们固执的行为实在有些不可理喻。而我的工作也在同一时期陷入了停滞阶段。也许是我之前太过急于赶路,现在我却进入了一片苍凉的荒野,根本无法辨认出石楠花下的道路,找不到前进的方向。而我尽力帮助过的人们,好像毫无理由地远离而使我孤行了。现在,不但没人愿意倾听我的观点,连我自己都觉得无法说出任何有价值的观点了。还会有谁对心灵的框架不了解呢?当生活成为一场毫无目标的游戏,事情就更加容易坠入深渊。当自己的精力已经消耗殆尽,希望的清泉即将枯竭时,我仿佛感觉自己处在沃尔福德女士曾描写的一个家庭之中:他们想出去吃个晚饭,可是事实是残酷的,所有人都不想搭理他们。而我的灵魂,现在就处于这种状态。

突然,一种美妙的情感在一天清晨莫名地降临到我身上,用一种特有的方式,将那些平常事物中的美好都彰显出来。这一发现让我觉得枉费了自己前几周的苦苦追寻。这就像一只温柔、美丽却又冷漠的猫咪,在对我欲擒故纵的感觉:它死死地盯着我的额头,却在我想去追寻的时候蹦跶着跑进了丛林;当我停下脚步,它却跑过来用那双无辜的灰色眼睛来安慰我。这种感觉像是一个不速之客,又来到了我的身边,就像一位许久不见的老朋友,安抚着我的内心。现在证明,之前那些耐心与焦急的守候纯属徒劳。那天清晨,早饭的香味就像是为欢迎我而祭出的烟气,钻进了我的鼻孔;花朵的颜色与形态充满了神秘的色彩,而绿色的牧场就像是一个舞台,吸引着某个中年男人上去展现舞姿;鸟儿在灌木丛里动听地叫着,仿佛特意在为我的耳朵举办演奏会一般。很快,我变得激动起来,这种感觉就像是华兹华斯面对这种情感时那种亢奋的心情。我们说,应该将这一天赐予给懒散者。哪怕轻慢之人可能会问:难道那位休闲诗人真的能将余生全都美化吗?

在一列轻快移动着的火车上,司炉仿佛在密谋着某件有意思的事情。关于圣·埃文斯这个小镇,我很乐意将它的魅力进行详尽的描述。灯芯草在清澈、宽阔的小河上蔓延;靠近码头花园旁的砖房散发着古色古香的味道,汩汩流动的河水中倒映出金莲花绵延的影子;一座港湾状的大桥宏伟地矗立着,一不小心就闯入眼帘,而一座古老教堂的高墙则堆垒在小溪的上游。可是,我必须控制住自己内心的欲望,尽管有很多理由让我相信,这个地方是多么的极富魅力,但是我不能因为这座美丽的“毁灭之城”而沉迷于此。当我漫步在美丽的河堤上,路过纠葛的酸橙树,穿过雄伟的教堂,到达悬在霍顿山脉上的山林中,那里有着更加动人的风景。

我在这里发现了一座很大的木质结构的磨坊,面粉的碎屑覆盖在奇特的走廊与突兀的阁楼上,显得异常平静,屋顶采用的是瓦管排水,大门洞里,一个巨大的轮子被羊齿植物遮盖得快要不见踪影;一条小溪的水边长满了杂草,水流顺着向下的露天人工水渠缓缓流着,美丽无比!被柳树遮蔽着的小岛上,有河流、水渠,和一些积滞水在悠然地流淌着;放眼望去,四周都是由绣线菊、聚合草、蜂斗菜与草樨组成的天然植物园。阳光穿透了头顶的白色云彩,直直地照射在大地上;鱼儿静静地待在水草摇曳的小池塘中,一动也不动。一瞬间,大地的欢快与美丽将我的心灵全部占据,谁还会在乎那些烦心的日子呢?谁还会去理会那些诡辩法、决定谈论其他有关人生、命运这类东西呢?用一种纯净的心态,看飞虫在金光中翩翩起舞,赤杨在某个僻静的角落里,将根须深深地没入水中,吹着模糊不清的溪水。

一个闷热的上午,我们在这里租了一只小船,在水面上慢慢地摇动着,桨橹不断发出“咕噜”的声音,上面不时还有水滴滴落下来。芦苇与水草随着船舵的到来轻轻晃动着身子,我们从这个河岸到下个河岸,从一个池塘又到另一个池塘。在船上可以看见山谷倒映在水潭中的影子,还有鲜翠欲滴的树林。远处山岭重叠、峰峦相接,令夏日炙热的空气都不禁颤动起来。浅水处立着一群牲口,膝处被水流没过,鼻孔里喷出气息,慵懒地抽颤着尾巴。

鸟儿到中午便安静了下来,只有芦苇丛在随风摇曳、微颤。一大摞被砍碎的木材堆在一把巨大的铁锁边,清澈的水流从一座半掩的闸门前流过。就在刹那之间,大脑就被思想的清泉浸满,内心充满难以言喻的感触。这种感觉就仿佛一个破碎的泡沫,只不过我们大部分时间都很安静,只是以颔首或微笑来代替交流。最终,我们到达了一座被绿叶遮蔽着的房子,这就是最终目的地。教堂墓地就在河流的旁边,而教堂仿佛也偷偷溜到了河边,想欣赏一下自己倒映河水中的倩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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