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日,漠池的夜总是静得很早,就如同一个玩疲的孩童,落日刚刚西下,他便躺进大唐的怀里,沉沉睡去。
然而,今夜的漠池却是张灯结彩,鼓龠震天。池中的掌池府邸,更是歌舞升平,推杯换盏。
今天,是漠池新掌池上任的黄道吉日,重新调整的新班子,专为这个特别的日子搞了一场别开生面的庆贺晚会。
这可是全漠池人民的节日,整个漠池,沉浸在一片欢乐的海洋中。
而在漠池北面的一个角落里,一个只有两间矮屋的旮旯小院,却是静静地蜷缩在忽明忽暗的月色中。
银灰的月色挟着清凉的晚风,越过残破的院墙,吹灭了屋里的烛火,让这里的夜晚显得更加孤寂、清冷。
靠西的那间矮屋里,一张小方桌,桌上一盏油灯,灯未点,偶尔有皎明的月光,透过枵薄的窗纸,照进屋里。
小屋很简陋,简陋到哪怕只有短暂的一点月光,都能将整间屋子照得很清晰。
方桌旁,一张小木床,床上盘坐着一个少年。
少年约莫十三、四岁,黑发黑衫,也许是月色的掩映,他消瘦的面庞显得有些苍白,眉眼间流露着一种文弱的书卷气,忧郁而深邃。
少年不是别人,正是辰宇。
此时,全池人民都是欢歌载舞,辰宇却是在打坐苦修。为了早日化魄成形,能进入双蛟搏校修行,他惟有一刻不停地修炼。
从商贸大厦回来后,他便开始打坐,他得整理脑海中的信息,好为接下来的身体淬炼作准备。
吃过晚饭,他又让甜甜回自己的屋休息,他好打坐修炼,现在他还太若,还不能让人知道,发生在他身上的一切,更多的,他还是怕甜甜为他担心。
甜甜虽有些不放心,但看着又一切正常的辰宇,她也只好一步三回头地回到自己的小屋,休息去了。
辰宇紧闭双目,气沉丹田,双手横放胸前,成“一字”交叉合掌,慢慢吸纳着天地能量。
随着他的一吐一吸,似有星星点点的光亮,如萤火虫从四面八方飘来,聚向小屋,没入辰宇的体内,并全部被停在丹田位置的怪异光团吸收。
怪异光团在吸收到这些星星点点的微弱亮光后,似是越来越亮,形状也在悄然变化,隐隐还有东西从光团里伸展出来,像有什么要破茧而出一样……
夜渐渐深去。
掌池府邸曲终人散,漠池的喧嚣还是慢慢浸没在浓浓的夜色中。
只有因为畅饮,喝得酩酊大醉的人倒在自己大门前,打响的呼噜声;或借着酒兴,回去抓着老婆一阵疯狂所取,摇着床板发出的“咯吱”声,偶还夹杂几句,因没分到更好的职位而骂天骂地的怨声……
但再怎么折腾,也还是抗不住酒精的麻醉,一个个不是被弄得不上不下的老婆,跟踹死猪一样踹下床底,就是四仰八叉地倒在自己呕吐的污秽物上,人事不省……
漠池的夜最终寂静下来,一直静到可以听到从池外山里吹来的风声。
本就暗淡的月儿,仿佛也惧怕着这种沸腾后的寂静,不知什么时候,已躲进了厚厚的云层里。
然而,就在这漆黑而死寂的夜色中,有一条黑色的魅影,突然出现在了辰宇家的院子外,就像一个黑色的幽灵,鬼魅而冷煞。
黑影飘然越过院墙,轻轻落在屋角的暗影里,一双在黑暗中闪着幽幽寒光的眼睛,冷视着那两间低矮的小屋,随即,猫腰直奔靠西的那间矮屋而去。
那里,正是辰宇的房间。
黑影动作轻盈,悄无声息,双眼在黑暗中闪着寒光。对这双眼睛,辰宇并不陌生。
白天,他离开政府大院时,在一幢高楼的窗口,这双眼睛,就一直锁定着他,里面全是杀机,直至他的背影消失在那视线里。
可此刻的辰宇,已完全进入了修炼状态,对身体外的一切毫无察觉。
无声无息中,枵薄的窗纸穿了一个小孔,那双闪着寒芒的目光,透过小孔,在小屋里转了一圈后,停留在了正修炼着的辰宇身体上。
“咦!”
寒目轻咦了一声,似是见到辰宇那修炼的姿势后,感到有些讶异,但很快,寒目便定神下来,眼里满是鄙视和嘲弄。
最终,冰寒的目光停留在了辰宇的喉节处,眼角也溢出一丝狠厉的冷笑。
“咻!”
一抹寒光,由外而内,穿过窗纸,直射辰宇的咽喉而去。
黑影没想到事情竟是如此简单,其实这也在意料当中,暗杀一个从未修行的废物,还不是手到擒来,这活对于他来说,本来就是杀鸡用了牛刀。
然而,就在黑影以为得手,正欲抽身遁去时,小屋里情况陡变。
他眼角还未来得及溢开的冷笑一下僵在了那里,闪着寒光的眼里,此时全是骇然。
有一个耀眼的蓝色气团,从辰宇的颈脖处飞出,确切说,是从他挂在颈脖处的一个吊坠中飞出。那是一块毫不起眼,看起来像块破瓦片的黑色吊坠。
几乎在那抹寒光穿过窗纸,射进小屋的同一刻,蓝光便将辰宇的整个身体笼罩了进去。
“玎!”
似有金铁碰撞的声音,那抹寒光在与那团蓝光相碰后,竟是被原路弹回。
好在黑影反映及时,,伸手挡在了身前,将那弹回的寒光抓在了手里,但增加了一倍不止的冲击力还是令黑影猝不及防,喉咙深处不禁发出一声闷哼,显然已受伤。
“滚!”
一个低沉而嘶哑的声音,在黑影的脑海中炸响,黑影再次闷哼一声,只绝喉咙一甜,一口鲜血被他死死压住,才没至于喷出体外。
再不停留,一个闪身,黑影便消失在了茫茫的夜色中。只是,原本敏捷的身形,已不在轻盈,而是有些趔趄……
漠池池中心。
在一间燃着两只红色烛火的房间里,只有一张红木雕花大椅,但此时椅里却是空空如也。
空空如也的雕花大椅后,挂着一个屏风,屏风如烛火一样红,上面绣着“凤舞九天”。屏风的下摆很长,长到有一尺拖在了同样火红的地毯上。
忽然,烛火一阵摇曳,有风起,风吹开了房间的百叶窗,随风而进的还有一道鬼魅的身影。
魅影通体黑色,连脸都蒙在了黑色的面纱里。
黑衣紧裹着魅影的身体,在烛火中勾络出柔美的曲线,让黑影的身体显得更加玲珑浮凸。显然,这是一道女子的身影。
黑影一落定,便是直接朝着那把红木雕花大椅跪了下去,低着头,语带颤声地自责道:“手下无能,无功而返。”
房间里又安静下来,只有烛火烧着竹芯子,发出“哔哔啵啵”的声响。许久,一道声音才从屏风后传出,“你受伤了?”
声音很轻,轻得读不到里面的感情,但黑影身子却是一怔,头压得更低了。
房间里又静了下来,又是许久,屏风后的声音再次传出,“云娘,只有你知道本宫的情况,那小子必须死。”
黑影的身子又是一怔,头低得快要碰到地毯上了,却有果断的声音,从她那已拖到地毯上的面纱里传出:“是,手下明白,手下知道该怎么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