莽苍丛林边缘上幽深的小径在夜中显得更加寂静,猫头鹰蹲坐在枝桠上扭动着头颅,月亮冷冷地覆盖下宛若白练的光泽,士兵从哨岗中走了出来看着硕大的月亮发着呆,鼻尖渐渐显一团朦胧的氤氲。
“没想到这荒凉的边境也竟然有这等美的景色,不知道总部的命令到底是为了在这儿拦下谁,毕竟这条路的目的地是谁也不想去的啊……”他自言自语着。
四周静悄悄的,只有偶尔几声不知什么动物的低鸣,只一声便消失的了无痕迹了。不一会儿,月亮慢慢地在寂蓝的天空中挪动着,仿佛滑动在海冰上,马蹄声急促地敲打着地面,由远处及近只是短短的十几秒,嘈杂的声响在路边的树丛中混响着。
一个黑色影子逐渐从远处的黑暗中显现出来,士兵压着呼吸,紧张的注意着每一个动静,从他的目光中看过去,道路两侧竟然都是隐在灌木中的暗堡。
明亮的信号弹闪耀在夜空中,一瞬之间巨大的光束将四周照亮,一条铁质缆绳从地面下弹射而出,把整条路可以通过的地方全部拦住。突然的光亮让马受到了不小的惊吓,一声嘶鸣之后向前方没命地飞奔而去,被缆绳重重地击倒在地上,挣扎着却怎么也站不起来。
人影乘着混乱从从后面的小道一闪便滑下了山坡,士兵们也顾不得撤下缆绳,全部从暗堡中执着长刀冲了出来,沿着山坡留下的痕迹滑了下去。
远远看去人影的似乎在解下背上的包裹,士兵不断地发射着信号弹,光亮沿着他跑过的地方一直闪耀着,根本没有一点黑暗可以借助着逃遁,仿佛是发生在白昼的追逃一般。树丛慢慢的密集起来,信号弹爆炸时的高温已经不可避免地燃起了一些相对纤细的树枝,森林的火灾不比其他地方,若没有趁早救火,一旦燃起便没有什么有效的办法熄灭。
军官穿着的头领吩咐一小队人留下灭火,其他人继续追着,先前的那个士兵便脱下盔甲奋力地击打着地上零散的火焰,另外几个人也做着同样的工作,但是信号弹继续发射,一场大火已经不可避免了。
黑影被逼到一处山崖下,军队开始列队推进,整齐的阵列封闭了他一切可能逃脱的路径,寒铁质的长刀即使在火光中也反射着冰冷的锋芒,黑影见到已经无处可逃,缓缓地褪下了宽大的连帽,熟悉的面孔让军官不由挥手叫停了正在推进的士兵。
“大人,为什么会是你呢?”就算他心里已经做了些准备但脸上的震惊还是没法掩饰过去,黑甲士兵都诧异的看着他们的队长,他们从没见过他竟有如此失态的时候。
“小凌,没想到黑旗令会是对我下达的吧。”
“莫院长,怎么会呢……”其他一些跟着凌宁从都城来的守备兵一眼辨认出了眼前这个狼狈的人正是黑廷城邦研究院的院长。
“很久没有见到你了,没想到已经成为了‘黑旗’的三队队长了,也不枉我对你的收容,在这种情况下相遇确实不太好啊”莫院长笑着说道。
凌宁看着眼前的老人实在不知道下一步该怎么做,他脸上的笑还是和平时一样,那么祥和与从容。旁边的副队长轻轻提醒已经出神的凌宁,这他才从以前的回忆中慢慢回过神来。
任务是最高级的黑旗令,他既然身为黑旗队长便没有理由退下放过老人,于是上前一步跪拜在老人的面前,强忍着眼角的泪水磕了三个头后站起身来。
老人笑着从手上的包裹中取出了一个黑色的石块,即使隔着这么远的距离,凌宁还是被石块中蕴含的流术能量震惊,仿佛置身于浩瀚无垠的海洋之前,澎湃的流动冲力从空气中挤压而来,宛若汹涌的海浪让人近乎窒息。
那一份来自远古力量的威压把所有人都震撼,普通士兵的眼中已经开始恍惚,只有黑甲士兵才能勉强握住手里的长刀,凌宁已经不知道该下达怎样的命令了,那种威严即便是他也不由得低下了头。
“所有人撤退”低沉但却清晰的声音回响在每一个人的脑海中。凌宁向声音的方向看过去,黑色旗帜从黑暗中慢慢显现,只有黑旗帅才有这样的资格带出黑旗这件铭器,猎猎作响的旗舞动着风在周围圈出一片领域。
其他黑旗士兵听见这样的命令如获大赦,丢下长刀转身带着倒在地上的边防士兵退出了包围圈,先前的那个士兵还在扑火,只见周围的士兵都退跑了,也丢下手里的铠甲跟着一起跑着。
黑旗帅在火光中一身黑甲仿佛临世的罗刹,手里的刀剑也轻鸣着,唐刀的样式却略微有些弯曲,刀身上塑着一条怪鱼的铭文。
另外几个方向也都围过来人影,凌宁原本以为是黑旗帅直属的小队,但定睛一看就不由大吃一惊,除了黑旗第二队队长在都城中负责守备之外,其他各队队长都站在他的身边。
黑旗历史上从未有过这等的规模出动,最有名的一次平定反叛也就只有六个队长同时出动,近万反军在一夜之内悉数歼灭,这次出现在这儿的队长达到了十人,竟然连隐藏的实力都拿出来了。
凌宁实在想不通,只是莫院长负责的是研究,说白了就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黑旗总部即便重视也没有必要将黑旗帅都派出来亲自行动。
“莫院长,请和我们回去吧,我们并无恶意,只是希望你能配合我们,没必要造成不必要的伤亡。”四队队长向不远处的院长喊道。凌宁心里希望莫院长能听他的话,也就不用和以前的恩师动手了。
莫熙冷冷地笑道:“黑旗帅,你们害怕这力量吗?没想到你也会感到恐惧啊,既然你知道这是什么,也就知道我绝对不会拿出来乖乖给你的吧。”
黑旗帅抖动身边的黑旗,凌冽的风划破空气仿佛锋利的刀刃割破布匹一般,舞动的风刃在附近的石块树木上刻下深深的印记,手里的唐刀已经冲出了刀鞘,寒冷的雾气凝聚在刀刃上。?
封兽神器之一的“嬴鱼”,顾不得惊讶,莫熙已经拿起手中的石块放置在胸口前,凌宁一辈子也不会忘记这个场景,石块中伸出好像血管一样的触手插入莫熙的心脏。
“吾息于蒙水,今又临于此世,天不曾弃我等啊。”莫熙的眼中已经看不到眼白了,只剩下一片深邃无底的黑暗,仿佛要流出来一般纯净,纯净的黑色光芒也在其中泯灭。
凌宁收回心神,现在发生的所有都已经超出了他的预料,没有时间让他继续思考了,本能告诉他现在眼前的人已经不是莫院长了,一丝的懈怠都有可能让他们葬送在此。
凌宁舞动着手中的铭器炎,流动的流术能量在铭器的脉络花纹中闪耀着明亮的赤色,火焰冲出了剑身,另一只手上的盾牌却闪着清冷的蓝色,两种流术光芒在他的身上显得泾渭分明,正是这样特殊的体质才让他在短短时间内脱颖而出。
火的炙热和水的彻骨完美的交融着,挥舞着赤色大剑腾空跃起,以开山之势从莫熙的头顶压下,黑色的触手从他的背后探出,电光火石之间,凌宁已经倒飞着出来,拼劲全力才用盾牌挡下余劲。
一时间各种流术的光芒闪耀起来,在恍惚之间竟美的甚是梦幻,可接下来无论怎样的攻击都被黑色一一挡下,凌宁站在一边愣住了,震惊程度不亚于刚才看到所有人时。
“只是单纯的流术能量,凝结于实体的能量。”凌宁喃喃的说道。
要知道,所有人的流术能量都是以液体形态存在着,通过铭器上的炼金工艺聚集在实物上才能有那种效果,简单来说只是通过流术能量来强化铭器。可是眼前的情景已经超过了这样能解释的极限了,这样的流术能量不只纯净更是庞大。
莫熙对其他人的攻击看都不用看,黑色的流术能量自动便挡下所有的攻击,此时的他眼中只剩下黑旗帅,睥睨天下的眼神让人甚至萌生了退意。黑旗帅执着嬴鱼站在黑旗的领域之中,海蓝色的流术光芒在脚下慢慢流动,若隐若现的阵法闪动着,嬴鱼的领域逐渐开启,温度迅速下降,附近的树木上凝结出一层白色的霜冻。
下一瞬间,光芒一闪而过,嬴鱼的刀剑已经抵在了黑色的实体能量上,没有想象中的轰鸣声,刀刃只是缓缓的陷入了黑色的能量中,就像是刺在沼泽中一样使不上力气。冰开始蔓延在黑色能量上,但只是薄薄一层起不到任何限制作用,一个抖动便碎落一地。黑旗帅皱着眉头,嬴鱼越来越陷进去了,再不想办法连同自己也要被这强大的能量吞噬。
突然之间,莫熙的表情开始发生变化,狰狞的程度已经快超出了人可以做出的范围,黑色的能量游走在他的体内,剧烈的痛苦让他近乎失去了意识,流术能量疯狂的凝聚着仿佛一个漩涡,所有人的流术能量都被瞬间抽走。“快走!”黑旗帅大声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