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确实有些惊讶你竟也会武功,但这世上从未规定过谁不许练武,所以我想这应该不是什么大事。而且女孩子练武防身也不算坏事。”事实上对于他打算带着眼前女孩将来做一对吟啸江湖的侠侣的想法来说,玉微澜会武功甚至是锦上添花的事。
显然李琅轩并未忘记昏迷之前看到的景象,但他并无责怪玉微澜隐瞒武功的意思,似乎并未因此起疑,也可能他在逃避去怀疑某些事。
他又同玉微澜提了一遍刚才的话,眼中带上了一抹期待:“跟我一同回武当吧,我会对你负责的。”
李琅轩的目光,令玉微澜禁不住扭头避开:“我不会跟你走,也不需要你负责任。”她将他的衣服丢给他,止住了要再开口的他,“你受寒过度,可能已经伤了本元,今后需要多调理……其余的我们出去再说。”只要走出这里,他就会发现自己刚才做了多么愚蠢的决定,说了多么愚蠢的话。
玉微澜按动榻边的机关,在嘎嘎声中岩石凿就的石壁有一面缓慢移开,露出了外头的春光。
远远近近的各色蝴蝶在漫山遍野的花丛间翩翩飞舞,知名的或不知名的花树也竞相绽放出朵朵缤纷鲜花,清新的花香扑鼻传来。在看过那铺天盖地的冰霜后,这片春光哪怕将近黄昏,也恍如仙境般明媚美好,令人沉醉。
玉微澜迈出石门,惊起外面几只彩蝶,在她身周环绕飞舞而过。她回头看向已经穿妥衣裳跟出来的李琅轩,发现他正在望着外面的景致迟迟未跨出一步,仿佛怕跨出去便会将什么打破一般。
她解释了一句:“这里便是歌月山上的蝶翠坪,每到春季花开之时,便会有无数蝴蝶在此飞舞,故而得名。”
“你怎么……”李琅轩闻言望向玉微澜,眸中有些复杂,却轻咳几声没有问下去,只是垂眸道,“武当山上春日里的风景也很美,我可以带你去看看。如果你喜欢的话,我们还可以选一处风景最美的地方住下来……”
但是这次他的话未能说完,因为远处飞快地过来两名身着邀月教装束的人,在玉微澜前方恭敬地行礼道:“教主。”
玉微澜轻轻点头,挥退了他们,然后望向身后倚在门边似乎瞬间失去支撑的李琅轩,虽然有些不忍但还是说道:“你听到他们唤我什么了?”
“他们唤你什么?”李琅轩觉得自己应该幻听了。难道是因为刚从过度的寒冷中苏醒,所以导致听觉失调?
但是玉微澜却只是站在花丛间,肃容静静望着他,良久才一字一句道:“他们是在唤我教主,邀月教的教主。”
李琅轩也望着她,忽然失笑:“你这丫头,又想搞什么花样来戏耍我吗?这种玩笑可不好随意开。”但是这笑容在玉微澜的注视下却渐渐变得僵硬。
玉微澜深吸了口气,再度道:“小哥,我便是你要斩的那个妖,欲除的那个魔。”
“你觉得我会信吗?”李琅轩终于收起了笑容,然而玉微澜接下来的动作,却让他再也无法不去相信这个事实。
她只是伸出手指,轻轻摘下身侧的一朵花。那朵鲜艳欲滴的花朵在被她摘下后,却连同她身侧的那片花丛一起迅速地焦黑枯萎,转眼方才还景色美好的蝶翠坪,有一小半变成了废墟般荒凉。
天下间除了邀月教的千机毒指,还有什么样的功法能造成这样巨大却悄无声息的破坏?
李琅轩尚未来得及恢复血色的脸上,似乎又渐渐染上冰霜,那种彻骨的寒冷令他忍不住低头咳了两声。谁能想到邀月教的教主,会是一名年仅十四岁的少女?
“为什么……”他想问为什么,却发现不知该先问哪个为什么——为什么你会是魔教教主,还是为什么你要欺瞒我,为什么你要在我产生带你回去的想法后,才让我知晓真相……最重要的是,既然知道我要来杀你,为什么之前却还出手救我?
玉微澜没有理会他纠结的眼神,只是直直望住他道:“你现在既然来到了邀月教主的面前,便可以如之前所言尽管来杀我。”
是啊,他千里迢迢寻来此处,不就是为了潜入邀月教总坛,杀了邀月教的教主吗?
想起邀月教百余年来的种种恶行,和师门自小对他的教导。他怎能轻易辜负他们的期望,而对一名魔教中人心软?
李琅玉终是拔出了从不离身的宝剑,几步走到玉微澜面前将剑尖对准了她。步光神剑在夕阳下闪着银色的神光,直直地反射在眼前少女白嫩皎洁的脸上。她甚至还没有自己的弟弟大。
这一剑,他真的该挥下去吗?
“杀我之后,还请你放过我教中其余弟子。”玉微澜闭上眼,在这邀月教青黄不接的时刻,刚刚将千机毒指炼至三层的她,根本敌不过眼前的八派大弟子。原本她是想骗他去那冰洞中,悄无声息地消灭这个要杀她的八派弟子,但终究她还是心软了,现在心软的后果不管是什么,她都认了。
日头再次落下的时候,歌月山上的蝶翠坪传来神剑坠地的声音,在这日夜交替的时分听来那么清晰。
“我输了。”那个从来不曾认过输的少年,原本清亮的声音带着受寒过度的沙哑,却仍掩不住语气里的黯然和疲惫,“那个赌约,是我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