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转身回头,靠在房门上望着幽静的小院喘了口气,然后低头沿着石子路慢慢走出去,却又忽地停下脚步盯着地面发怔。
那一处地面上的草明显有被碾压过的痕迹,这道痕迹一直延伸向后方大片的竹林中。她顺着走入竹林,拐了个弯后,便看到那一袭青衫的男子就倒在林间。
风吹过竹影摇晃,在他衣衫间映下斑驳的纹路,他就那样静静躺着双目紧闭,极长的睫毛如同展翅欲飞却挣脱不开的蝶般颤动不休。若非他曾经俊美洒脱的脸上苍白如雪,唇角残留着一抹艳红,而原本洁净的青衫沾了些泥土和草屑,这也算得上是幅赏心悦目的美景。
但是一股从所未有的怒火刹那在胸中升腾起来,玉微澜紧走几步,上前便一把将躺在地上的男子衣襟狠狠揪住,厉声喝问:“你是不是把武当派掌门从前赐给你的唯一一颗培元丹给我服下了?你是不是不顾旧疾在身,不眠不休千里追捕花错之后,又过度耗损内力替我推宫过血?”
被这番行为惊动,男子紧闭的双眼费力地睁开,望见了对面的人,却又很快地垂下眸,微微地喘着气,似乎在努力攒聚说话的力气。
玉微澜却暂时失去了等他开口的耐心,飞快地喝道:“谁要你的假好心!”
心中充斥的急怒和一丝说不出的情绪,让她语气从所未有的激烈:“你又没有欠我什么!谁要你不顾性命来救我?你不是已经恢复正身,当回你的武当派掌门弟子了么?我一个魔教妖女的死活又与你何干?”
李琅轩只是静静地保持沉默,许久才终于开口,却只说了一句话:“这次你的虚弱期为何变长了?”
玉微澜顿了下,松开双手将他一把放开,他又跌落原处。她看着他躺在地上狼狈的模样,深吸了口气:“这与你无关。”
“你果然在三月前运功时走火入魔了,我为你推宫过血时已经察看过……那种邪门的功夫,你还是别再练了。”由于虚弱,李琅轩一句话喘了好久才说完。
他的声音极轻,也依旧极冷。一如三年前,他们狭路相遇,他拔剑指向她,横眉冷对,誓要为正道屠灭她这魔教妖女时一般带着无情的清冷。
他现在这样算什么?假仁假义假好心么?
作为堂堂八派之首的武当掌门弟子,却被她这妖女耍了伎俩输了赌约,困在正道眼中极度不堪的魔教三年。他必定是恨极了她,却又囿于有誓言在先,不得不护在她左右,内心日夜受尽煎熬。
没错,她确实在三月前闭关运功时,骤然得知八派联盟前来围剿的消息,一下子岔了气走火入魔。虽然挽救及时保住了性命,但至今还未能恢复功力。
只是……他心中只怕盼她死都来不及,她怎么敢因为一点不知真假的恩惠,就不要命地将一切和盘托出?哪怕三年来,他们朝夕相对。哪怕他们对彼此的熟悉,已经胜于其他任何人……
她盯着地上的男子,双眼眯了眯,又重复了一遍:“这与你无关。”
李琅轩没再说话,只是喘息声越来越急促,最后唇角再度溢出一缕鲜红,他的呼吸声渐渐微弱下来。
竹林间萧萧的风声里,玉微澜往后退了几步,抬起微颤的手掠了掠被吹乱的发鬓,嘴角轻轻扯出个笑:“有道是,正邪不两立。我今日是不是该见死不救?”
半刻后,由于玉微澜之前的古怪表现感到担心,而打算前往探望一番的李琅玉,在半途遇见了他准备探望的对象。
对方正吃力地背着个比她高出一个头的青衫男子,一路艰难地向前挪着。汗水从她额角滑落,她咬着牙一步步往前走,背后男子身材高大,修长的腿几乎全都在地上拖着。
“姑娘……”李琅玉诧异地出声,认出了她背上那男子赫然是自己的兄长李琅轩。
她闻声停下脚步,喘着气吃力地抬起头,冲他露出一个欣喜的笑容:“李少侠,快来帮帮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