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过年的,还在营业的饭馆还真不多,我特别留意了一下,基本上沿路的好多店都关了门。不过,温月好像早已胸有成竹,一路带着我飞驰。到了西门,七拐八拐,终于在一家中餐馆门前停下了。这家店名声很大,装潢很豪华,有一年我们公司团年也来过。不过平时这种地方我基本上很少光顾。此时虽然已是下午一点多钟,可是门口仍停着很多车。也只有这种店才会在这时候依然开业。
温月将车停稳,解开安全带,对我说:“大年三十,可别委屈了自己,还是吃好一点,走吧!”
走进店门,立刻有服务生迎了上来。温月对她说:“还有包间吧?”
服务生说:“有!”便带我们去包间。看样子,温月应该经常在这种地方出入。我顿时觉得矮了三分。
温月点了几道特色菜,又点了几个小菜,然后把菜单推向我,让我再点自己喜欢吃的菜。我瞟了菜单一眼,忙说,不必了,足够了。
温月又问我想喝什么酒?我说,算了,大白天的,况且你还要开车,今天就不喝了。
温月也不再多说,只点了饮料。
在这种地方,我发觉自己的底气很不足。因为我很清楚,就刚才温月点的那些特色菜,不会有哪一道低于一百块。今天这一顿,至少得我一半的年终奖金。但是,对于这一切,温月却漫不经心,平静自如。我心里很是感叹,看来我们之间的距离实在太远了!
吃饭的时候,温月似乎也察觉到了我的异样,关切地问我怎么啦?怎么吃得这么闷?是不是不和口味?
我笑着摇摇头,心里却有一种说不出来的苦涩。但是又不想再让温月看出我的不开心,只好借着喝饮料来掩饰。
还没吃完,黎水又打来电话,说他们正三缺一,催我快点过去。我看了温月一眼,说,一会再打给你吧!然后就把电话挂了。
温月笑着说:“你如果有事就忙去吧,我一会还要去一个朋友那里。”
我放下筷子,站了起来:“那我去了!”
温月吃惊地看着我,说:“你不吃了?要去也得先吃饱呀!”
我说:“我已经吃饱了。”其实我才吃了半饱,可是这饭吃得实在太难受了。
温月也放下筷子,用纸巾擦擦嘴巴,说:“那我送你过去吧!”
我说:“不用了,我自己走就行啦。”
温月也不再坚持。她站了起来,说:“星星,你是不是不习惯在这里吃饭?要是这样,我们以后不来就是了!”
我到的时候,黎水他们正在打三家麻将。一看到我,黎水立刻哼了一声,不满地说:“臭小子,现在才来,害得我输惨了!我最不喜欢的就是打三家了!老感觉怪怪的。”
我坐到黎水对面空着的那方,问道:“那谁赢钱了?我来收拾他!”
坐在黎水上家的瘟猪仰起脑袋,一脸不屑的神情:“就凭你?哼!”
不用说,准是他赢了。这家伙以往打牌都是十打九输,难得赢一次,怪不得这么得意。瘟猪长得一副肥头大耳的模样,更有趣的是,他真名叫朱温,反过来念正好“瘟猪”谐音,所以我们都叫他“瘟猪”。有时候我们真佩服他老爸的“智慧”,竟然可以想出如此绝妙的名字来。瘟猪也是我们大学一个班的同学,不过他和我们不同,他是本地人,家里条件又很好。毕业后进了一个效益很好的企业,现在已经荣升部门经理。但是瘟猪在我们这里,一向是被大家狠“涮”的角色,谁也没少拿他寻开心。尤其是黎水,动不动就把他“洗刷”得一无是处。坐在黎水下家的是黎水的同事,叫杨建伍,和黎水关系很铁,平时有事没事都爱往黎水这里跑,因此有时候我们都笑他们两个是“玻璃”。
我一上阵之后,立刻连胡了几把。而且还有两把是四番的。瘟猪嗷嗷大叫,说我是不是吃了****,今天专门来炸大家。我笑着说,我刚才就跟你说过了,别嚣张,待我来收拾你!怎么样,现在信了吧?
又打了两圈,大家各有输赢。黎水忽然问我:“星星,你最近还和侯晓禾联系没有?”
我说:“没有呀,至少有一年没有任何音信了。”
黎水说:“你知道吗,我今天上午看到侯晓禾了,她和一个至少有五十岁的老家伙从西武百货出来,非常亲密的样子,我没敢打招呼,不过我估计她应该看到我了。所以我后来给你打电话,不过你没接!”
我冷笑一声,说道:“反正她现在爱跟谁跟谁,早与我没有任何关系了。不过听你这么说,我也不觉得奇怪,她本来就是钻到钱眼里的人,那老家伙才五十岁?还好,还扭得动。”
说完才发觉瘟猪目不转睛地看着我。瘟猪说:“哇,星星,你好大的怨气呀!怎么说你们都曾经在一起那么多年,一点感情都没有了?”
我朝他脑袋拍了一下,说:“废什么话,打你的牌!”
黎水不胜唏嘘地说:“说起来当初还是通过我你们才认识的呢!早两年我们都很看好你们,以为你们要结婚的,没想到最后竟是这样!”
我的心忽然莫名地痛了起来,说:“有些事情本来就说不清楚。唉,算了,别说了,继续打牌吧!”
晚上回到家,仔仔细细地看着每一件熟悉的家具,心里充满了酸楚。这个房子是毕业的时候和侯晓禾一起租下来的,不少家具也是跟她一块到旧货市场买的。记得当初为了一个花瓶,侯晓禾还和我闹情绪,我觉得不实用,不想买,可她非要买不可,还说家里要是连一个花瓶都没有,哪有半点情调?后来我实在拗不过她,终于还是买了。最初的几个月,侯晓禾每隔几天就会抱回来一束鲜花,插在花瓶里,闲暇之余,还要浇浇水,对着花胡言乱语一番。如今,花瓶还静静地呆在墙角里,但是当年那个浇花的人却不知人在何处?
我从箱子里翻出那本尘封已久的相册,里面所有的照片都是与侯晓禾一起拍的,每一张,都记录了我们曾经的往事。我似乎又回到了那些日子那些场景中去,分享着当时的快乐与甜蜜。
瘟猪说得对,也许我真不该对侯晓禾有太多怨气,虽然她无情地伤害了我,但是我们也曾有过很多美好的回忆。其实在这一年多以来,每每回想起我和侯晓禾在一起的那些年月,就让我有一种窒息感,甚至于仿佛一个牢笼,在幽禁着我的心,我的灵魂。我努力想从其中挣脱,却总不成功。我也曾试过站在侯晓禾的角度想,试着去理解她,可是我就是无法明白,为什么四年的感情,到头来却是因为金钱的缘故,不得不走向终结?难道在这个世界上,真的只有钱才可以让人幸福吗?难道没有钱的人就没有权利拥有爱情和幸福?
其实,侯晓禾摧毁的,不仅仅是我和她的爱情,还有我所有对爱情的憧憬与热情。也正是因为这样,在这一年多的时间里,我根本没有勇气去尝试追求爱情。
一句话,侯晓禾已经让我对爱情彻底绝望。
这一点,才是最关键,也是最致命的。
可是,让我感到不可思议的是,为什么当我从黎水那里听到她的消息,听到她和一个老家伙在一起的时候,我的心还会痛?难道在我内心深处,仍对她怀有一丝牵挂?甚至是不舍?
不过,我也明白,就算我对她还有牵挂也罢,不舍也罢,我们之间的感情早已划上了句号,此生此世,也许都不会有再续前缘的机会与可能。所以,我必须将这个叫侯晓禾的女人从我的心里剔除。
新年的钟声敲响了。往年在家,这时候应该最是热闹。由于我们那里并没有限制燃放鞭炮,因此家家户户都会铆足了劲地放,仿佛对来年红火生活的愿望全表达在鞭炮里了。记得有年我在外面玩,十二点左右才骑着摩托车回去,被街道两旁的人家的烟花吓得心惊胆战,惟恐不小心就被炸到身上。
而这里若要燃放烟花必须到二环路以外的一些集中点去,所以城里反而少了那种热闹气氛。本来黎水他们也要去的,可我却说没有心情,坚持要回来,因此扫了大家的兴,结果都没有去成。
其实我之所以不去,固然是因为没有心情,但很大程度上却是为了温月。虽然下午我走得有点郁闷,不过仍期盼着能和她在一起过。但到现在都没有接到她的电话。本想尝试着给她打过去,可回来之后又沉浸在与侯晓禾在一起的那些回忆中,所以竟一直没有打。如今钟声响了,我再也坐不住了,拿起手机拨了温月的号码。
谢天谢地,这一次没有关机。看来温月真的没有骗我,还在用这个号码。
电话一接通我就听到那边传来打麻将的声音。我陡然感到一丝紧张,想了想才说道:“你在打牌呀?”
“嗯。”温月应道,语气不冷不热。
我讪笑道:“哦,那算了,不打扰你了!”
温月只说了一声:“好!”便挂了电话。
我的心情忽然变得有些沉重起来。我想起了她说过的那些话,她说我们只是逢场作戏,随时都可能拜拜,她还警告我千万不要爱上她,否则只会徒增痛苦……看来,我在她眼里,不过只是一个可有可无的角色罢了,只有在她寂寞或者心情不好的时候,才会偶然想起。可怜我还傻兮兮地想着她,想着和她一起度过这样一个除夕之夜……也是,正如她所说的,我们本来就是两个不同世界的人,别说她已经结婚了,就算她是自由身,又怎么可能和我在一起呢?她过的生活,是富人阶层的生活,连车都不只一辆,而且每一辆都价格不菲,哪是我这种小人物所能企及的?所以,能够有个逢场作戏,有个一夕之欢的机会,就已经是上天的恩赐了!罢了,罢了,别再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了,还是老老实实地过自己的穷酸日子吧!可是……真叫我忘记她?……我能做得到吗?……
越是胡思乱想,我的脑袋越是涨痛,可谓万绪皆到不了头。我苦笑不已,干脆什么也不想了,草草洗了一下脚便上床睡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