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爬了大概一个小时,已经接近了我崩溃的边缘。倒不是我嫌累,实在是跟他走一块,他身上所散发出来的低气压,让我也很是难受。何况我爬山最不喜欢走大道,一般是哪的路偏我就往哪走。他就这样漫无目的的一直从大道走,这让我一点兴趣没有不说,还一直传播着负能量,这让我一直处于要崩溃的状态。
我实在是忍受不了现在这种气氛,也更加不明白,不就是前女友结婚了可新郎不是自己这破事,为什么值得这个本该意气风发的男人,如此低沉。
深吸了几口气,做好被训的准备,默默安慰自己就算是被开除了,也正好让我另外找件事做。我几步上前,拉住了以匀速往上走的白寒。
“嗯?”
我再深吸了一口气,拉着他就往旁边的树林里钻。“跟我走!”
说实话,我挺担心他反对,然后一下子发怒往回走。结果他并没有,只是愣了愣,然后由着我拉着走了。
我其实也没有目的,只是看着哪能走人,就往哪钻。我比较矮,走的还算容易,但白寒比我高了接近一个头,有时候还得弯腰。是以,这也让他无法走神,往往一走神就被树枝扫在了脸上。
清晨的树林,树叶上还有水珠,走了一段路,我感觉我头发都湿了,但到底是比之前走得舒服多了。白寒也回过神来问我:“你这是要走哪去?”
我想了想,便放开了抓住他胳膊的手,“就跟昨天一样,很随意的走咯。”
他没说行也没说不行,只说了句:“你往树枝高的地方钻行吗?你以为人人都跟你一样矮吗?”
见他有时间毒舌了,我倒是松了一口气,很是认真地答:“嗯啊!”
接下来还真的是随意的走了,偶尔我会往低处钻,这时候白寒就会一把拉住我,然后仗着自己身高优势,抓住我头顶的树枝,使劲地摇晃,树枝上的雨水全滴到了我身上。
但大多数时候,我动作快还是逃脱了的。旁边有其他路的话,他会绕着走过来,但没路的话,他也会弯下腰钻过来。我也试了一次摇晃树枝,但最后水还是滴到了我身上,他动作比我快!
又走了一个多小时,一路上被我打打闹闹,倒也没见他有那种无法抑制悲伤的情绪,正好走到了一处大石头旁,我也有些累了,便建议些会儿。
“你胆子还真大,不怕有蛇吗?”坐在大石头上后,白寒问。
我侧过身看着他。这天刚好有一丝太阳露出,清晨的阳光此时洒在他的侧脸上,他的头发上也全是露水,此时正在用手扒拉着头发。
我愣了愣,完全沉浸在了阳光下他的容颜,回过神后已经想不起他问的什么了,只觉得刚刚好像漏掉了两次心跳。
突然间我很想知道他与蔚然姐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想了想,我还是决定问出来。
“白寒,有些事情你憋在心里就算藏得再久再深,但一旦想起来,你还是会难受的。我想莫尘让你出来走一走的原因,大概就是想让你从过去中走出来,只有这样你才能真正的生活下去。而不是在那靠着那些被回忆得都腐烂了的记忆生存。”
白寒愣了愣,立即站起来,准备离开。
我立即拉住了他的手,他转过身看着我,眼里有着被窥视过后的恼羞成怒。我有过一瞬间想放弃追问到底,但还是坚持了下去,“你这样永远也走不出去!你可以选择继续一个人藏着掖着直到未来的某一天你终于想起来不再心痛,但那一天可能是一年也可能是十年甚至是一辈子,难道你想就这样生活一辈子吗?你为什么没想过找个人倾诉?把你对林蔚然的那份感情说出来,那份对不起也说出来!”白寒黑着脸还是要走,使劲掰开了我的手,不得不说女人跟男人的力气真的有很大的差距。
我也站了起来,对着他吼道:“是,感情是你一个人的事!但你若是想要解脱,第一步就应该主动把这个伤口剖开!只有这样,伤口里的那些腐烂了、坏了的东西,才能流出来!这样你才会真的走出去……”说到最后,我已经没有了声音。
白寒也停下了脚步,我知道他听进去了,我就站在这块大石头上看着他,过了几分钟他才转过身来,就跟昨日梦中的场景般,他张了张嘴,似乎想对我说什么。
我想到昨日最后他什么也没说,我立即说道:“你过来!看着这山下,把你那让你痛苦不堪的过去都说出来。”
白寒并没有立即走过来,当我都要放弃的时候,他终于动了动,走了过来。
我看着前面的杂乱无章生长的树木,背后坐着白寒。我看不到他的表情,也不知道他说这番话的时候是什么样子,但我知道他肯定很难受,不过最后他肯定会走出去的。
“我、、、我跟蔚然是在大学时认识的,那时候我被室友拉去联谊。本来我就是去凑人数的,在那很是无聊。蔚然作为美院系花,在学校还挺有名的。但当时
第一次见到蔚然本人,她就坐在西餐厅靠窗角落的地方,一个人静静地在那看书。
还是我室友跟我说她就是林蔚然,当时也没觉得什么,只觉得是一个长得很漂亮很有气质的美女罢了。
我童年还算愉快,但我爸、、、,那时候房地产生意发展迅速,我爸是个学建筑的。他的两个朋友便找他一起,三人合伙开了个小建筑公司,其实他就只会画个图纸什么的。那时候从白手起家的公司有多少没沾点犯法的东西,我不能确定我爸是否一定不知情,但我敢确定另外两个人一定是知情的。但最后事情败露,他们在检察官找上门来之前,就把所有不利于他俩的证据销毁了。开公司之前我爸用爷爷奶奶给的钱做了投资,于是他就是法人代表,最后加上那两人故意而为之,于是所有的罪都是他担。
被判了十年,但我跟妈妈只去看了他一次,我爸只说了一句:‘我没有做任何对不起自己对不起你们的事情!’然后我们走了之后,他就在牢里畏罪自杀了。
那年是我十四岁的时候,我爸入狱后我妈经常去找另外两个人要个说法,我爸死后她也去过。但他们越走越远,生活越来越好。后来我妈已经不愿去找他们了。
我妈不是放下,她只是累了,她为了养活我,送我上学,已经耗费了太多的时间与精力。但我却是不敢忘,忘不了我爸最后说的那句话。自那时候起我的重心几乎都在学习与妈妈身上,我已经不记得那段时间我是怎么过来的。
那时候见到蔚然,也并没有什么心动的感觉,我清楚的知道她跟我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但命运就是这样,总是不愿放过我们这些苦苦挣扎的人。大二的时候我在莫尘的帮助下成立一个工作室,那时候蔚然就是这样进。入了我的生活。
蔚然与莫尘很熟,在莫尘的介绍下,她来我们的工作室帮我们做美工这一块。估计是那时候年轻气盛,当有了第一笔较大的收入时,我便觉得未来会越来越好。我不知道蔚然什么时候开始喜欢的我,为什么喜欢我?但我一直知道她是喜欢我的,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
她那样的女孩子,全心全意地对我好,我真的很难不动心。在那笔收入的刺激下,我便开始学着周围人谈起了恋爱。那时候是大三了,直到毕业后的那段时间,是我从十四岁后,过得最快乐的时光。生意越来越好,工作室越来越大,我与蔚然的感情也越来越好。
但毕业后蔚然带我见她家人时,我才知道她父母就是当时跟我爸合伙的两人。当初我妈就不是很支持我爸跟着他们一起,所以我也没机会跟他们熟悉,自然小时候也就没见过蔚然。但当我爸入狱后,我妈每天都会在我耳边说着那两人的名字,一直不敢忘记。
当时我已经跟蔚然求婚了,站在她爸妈面前,我脑子里闪过无数念头,甚至有我打算放弃替我爸复仇的想法,但终究只是一瞬的想法。真正将我推到要复仇的想法中心的,还是那两人根本已经不记得我了。
我没见过他们,但我不相信我爸一丝一毫就没提过我跟我妈。我当时就想着一不做二不休,跟蔚然结婚更利于我替我爸报仇。最后仇是报了,这两人利用完我爸之后依然没有收手,手段极其不干净。做IT行业,我几乎没用多大手段就收集到了足够的证据。
直到最后我才明白,我爸割腕的刀子都是这俩人递给他的,他们进去后才告诉我,当时就是他们威胁我爸,若是不畏罪自首,他们有的是方法对付我们母子。这世上怎会有如此自私自利地卑鄙小人,但最让我想不通的是,他们两个狼心狗肺之人,居然会教养出蔚然这样善良温柔的孩子。
我与蔚然的婚姻也就只维持了半年罢了,蔚然走的时候问我是否从来就没爱过她。我没回答,那时候想着也就这样了,就算我说了也不能改变我利用了她的感情这件事。其实说到底我这种行为与她父母的行为并无二致。
蔚然走了之后的4年内,我倒不经常梦到我爸了,反而经常会梦到她在我梦里一直哭、一直哭,哭过后就跑了,我怎么也追不上。直到后来总是忍不住回忆起大学期间的事情,每件与她有关的事情,但我知道我们怎么也不可能了。
去年她回来后,我看到林希时,突然就有一丝侥幸的心理涌上心头,总以为至少她还生下我的孩子,我们之间也许还有一丝可能。但好像我总是做错事,做的什么事在她眼中都是我的阴谋、诡计。最后她还是选择了蔺惜,其实我也知道蔺惜比我适合她,但终归是放不下、不甘心。
大学时期为了公司我没时间陪她,她都说了好几次要跟我一起去爬山,要跟我一起来这儿。
……我现在来了,可是也就这样了。”
白寒说的断断续续,有时候甚至隔了好几分钟才会继续,说完后我们两个都陷入了沉默。
他并不需要我去安慰他,而且我也不会,解铃还须系铃人,他的心结只有蔚然姐能解开。我觉得他如今只是渴望着蔚然姐的一句原谅,但我只是个看客,我不能完全站在蔚然姐角度去思考这个问题,也就不知道他是否还能得到解脱。
我只觉得此时,我听完了他的故事,很同情他,这个被命运捉弄的男人。
但同时我的心里也很是难受,仿佛就感同身受一般,脑子里晨光照在他侧脸阳光帅气的样子与梦中他欲言又止踌躇孤单悲伤的样子混在了一起,说不清楚是什么感觉,只觉得我的心也被人揪着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