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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夜晚安宁·灵魂被寂静包裹

夜幕降临,路灯一盏一盏被点亮,一直指向看不见的地方。街道变得安静,孩子们都回到了家中,上班的人们也已经回家了,街道两侧的民居里,柔和的灯光下,一家人其乐融融地用着晚餐。孩子讲述着白天学校里发生的事情,哪个同学画的画特别漂亮,哪个同学唱的歌特别好听,哪个同学在课堂上出了丑,哪个同学被老师表扬……孩子们兴致勃勃地讲着,爸爸妈妈们侧耳倾听着,回应着,饭桌上一片和睦的氛围。

吃过饭,孩子们或回到各自的房间做各自喜欢的事情,或留在客厅里看喜欢的节目。爸爸妈妈们或和孩子一起看电视,或回到房间里看书,或两个人一起聊一些悄悄话。有时,孩子也会从房间里走出来,向正在看电视的爸爸妈妈问一些事情,爸爸妈妈认真地向孩子解释,直到孩子满意地回他们自己的房间,他们的脸上没有一丝不耐烦,只有欣慰和幸福。

街道上的车辆少了,行人也少了,“咕咕”唱歌的鸽子也回到了它们的小窝,不再站在雕像的顶端东张西望。公园的地面上也看不到那些辛勤工作的蚂蚁了,它们应该也已回到了家中,与家人团聚了吧。

旅店的房间里,我静静地坐在床上,背后是柔软的靠垫,蜷起的双腿上放着我那精致的笔记本电脑。一个人的时候,我喜欢这样的姿势,无论是入睡,或是坐着,我都喜欢让我的双膝靠近我的腹部,那样的感觉会比较踏实,比较安心。

电脑里传出优雅的小提琴演奏曲,屏幕上显示的是我的博客主页,那上面有我刚刚写完的博客。大学时期在一位朋友的建议下开设了这个博客,将自己以前写的能找到底稿的文章全部放了上来,并不时将自己的心情和感受记录在这个博客上。对我来说,这里是我记录生活的地方,也是和自己交流的地方,许多无处倾诉的心情和无处发泄的情绪,都记录在这上面。

随手翻看着自己以前写的那些文字,优美、忧伤、细腻、柔情。那时的自己虽然看起来乐观、开朗、洒脱、人缘很好,但只有我自己知道,这些都只是表象。大学中经历的一些事情让我意识到,很多时候真实并没有用,也不会被人相信,反而那些掩盖起自己内心的人更容易受到欢迎。我告诉自己,这是进入社会之前的必修课,于是,我学会了掩饰,收敛起自己的直白和认真,开始学着用笑容掩盖内心的想法,用逞强掩盖天生的胆怯。

我将自己的孤单和无助公开在博客上,一边写着,一边倾听着,让自己倾听自己的声音,然后再让自己安慰自己的心灵。原本只是自己的一种释放和倾诉,并不曾期待着有人来倾听和理解,却不想竟然有一些人看过后感同身受,给我留下了许多温暖的话语和理解的认同。

工作后,这个博客也很少登录了,偶尔来一次,写的也都是与工作相关的感受,或者一点小小的失落,或者一点小小的抱怨。那些美丽的辞藻,被我当作珍宝的情感,全都被我压到了内心最底处,不去碰触了。之前经常留言的一些朋友出现的次数也少了,读着他们的博文,感受着他们的改变,我想,他们大概也如我一样,在经历着所谓“成长的痛楚”吧。

自从出来旅行,没有一夜不睡得安稳,可不知为什么,今夜我却失眠了,或许是因为那些文字让我看到了自己的改变吧。当我发现现在的自己竟然是曾经最不想成为的那种人,当我意识到我每一步都在远离自己最想要到达的地方时,我的心中涌上一种难以言喻的慌乱。

小提琴的音乐仍然在回荡,窗台上的花瓶里,一支百合已经睡去。我走到窗边,向外看去,路灯下有一对男女正在拥吻。灯光朦胧,看不清他们脸上的表情,但我知道,那一定充满着幸福。

恍惚中,我走出了旅店,像一个游魂一般飘荡在夜晚的街道上。路的两侧是亮着灯的房屋,那些古香古色的铁艺阳台在深夜中变成了暗色的藤蔓,曲卷缠绕在窗户的下方。

街道两旁的一些小店已经关门了,玻璃门里侧的把手上挂着闭店的牌子,店里一片漆黑,什么都看不到,只能看到橱窗上反射出我的影子。大型的百货商店则不同,虽然店已经关闭了,橱窗里却仍然亮着灯,那些展示品在灯光中孤单地陈列着,显得那样特别。

餐厅里还是热闹的,约会的情侣,聚会的朋友,都在一边用餐一边谈笑着。我站在路的另一边,透过窗户看着他们。我听不到他们的声音,却可以想象出他们的快乐。怀念大学的假期里,和家乡的好朋友们一起在网上寻找最实惠的美食,然后跑去大吃一顿的日子。那时的我们都没有太多生活费,只能去一些便宜的小馆子里聚餐,去一些便宜的KTV唱歌,却每次都吃得那么开心,唱得那么尽兴。工作后,为了应酬去过不少高档餐厅,也去过不少豪华的KTV,却没有一次能够感受到那种快乐。

曾以为那种光鲜亮丽的生活才能给人带去最大的快乐和满足,曾以为必须受尽辛苦才能让自己的人生没有遗憾。然而,当自己真正沐浴在别人略带羡慕又略带嫉妒的目光之中,当自己勉强放弃了许多真心喜爱的人和事后,心里仍然时常会感觉空空的,那种空荡荡的感觉,是任何工作上的成就和身边人的称赞都无法填补的。

突然意识到,真正的幸福和快乐其实并没有那么难,和朋友们找个地方自在地聊聊天,和家人一起吃一顿平凡的晚饭,睡觉前做一些自己真正喜欢的事情,都能让自己感觉到幸福和快乐,能让自己的心趋于喜悦和踏实。

寂静的路上,听不到汽车的鸣笛,看不到排列成线的红灯,自然也就听不到乘车的人因为交通堵塞而发出的抱怨和责怪。

街上空荡荡的,广场上也空荡荡的,只剩下孤独的喷泉独自守着这一片空地。喷泉仍然在喷着水,水柱缓缓地落到池子里,听上去仿佛在倾诉着什么。在这座拥有上百座喷泉的城市中,随意走一段路,就能遇到一座喷泉,每一座喷泉都有它自己的故事、自己的心情。白天,它们是这座城市中的一处风景,夜里,它们便成了一位位温柔的姑娘,细细地讲述着自己的故事。它们静静地、缓缓地诉说着,周围的树是它们永远的倾听者,静静地聆听,静静地思索,周围的旗帜也是它们永远的倾听者,偶尔挥动着手帕,擦一擦被感动出的泪痕。

走着,走着,走着……夜越来越深了,街越来越空了,天空却变得热闹了。

夜空中,云朵织成的幕布早已撤去,星星们的盛宴即将开始。顽皮的星星们踏着轻快的步伐,在蓝黑色墨水一般的画布上左一点、右一点,勾勒出一座座星桥,引着那些娇羞的星星们登上美丽的舞台。绅士的星星们静静地站在那里,等待着他们的舞伴出现。所有的星星在天空中跳起了舞,它们舞姿轻盈而优雅,活泼而生动,点缀了寂静的夜空。

看着,看着,看着……不知不觉中又走回到旅店的楼下。旅店对面,一位年轻的法国姑娘与男友吻别后转身走进了楼道,她的男友却没有走,站在楼下向上望着,直到她房间里的灯亮起,她将窗子打开向他挥手,他才转身离开。

我转身走进了旅店。我知道我的身后没有人望着我,却也在回到房间后打开了窗,向下看了一眼。空荡的街道,已经看不到任何人了,只有路灯看似寂寞地站在那里。但是我知道,它也不是寂寞的,因为一定会有一些小小的飞虫会去探望它,围着它舞蹈。是的,那是只献给它的舞蹈。

博客上有新的留言,是那些我在网上认识的朋友们留给我的。他们说,好久不见,看到我现在的生活似乎好了很多,他们也就放心了许多。一位一直比较谈得来的朋友对我说,在他的心中,我一直是一个感性而热爱生活的小姑娘,他羡慕我那双能够从最平凡的生活中发现美的眼睛,也羡慕我那颗敏感而情感丰富的心。每当他对生活有了厌倦感时,看到我的文字,就会感觉到希望和温暖,所以最初看到我的文字变得灰暗冰冷没有生机的时候,他曾真心为我感到伤感和可惜。如今,他看到我的文字中又有了阳光,有了希望,有了生活的气息,他的心中终于松了一口气。“很高兴看到你回来!”他这样说。

是吗?从前的我回来了吗?再次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发现嘴角上竟然有了微笑,不是平时那种职业化的礼貌的微笑,也不是刻意制造出的逢迎的笑容,那微笑是真实的,自然的,美丽的。

我笑了,心被治愈了,于是渐渐入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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