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牛鼻子这次用了两个我从未听过的词，害得我愣神了好一会儿，才勉强把他的这句话翻译了出来。
然而，兴许是我翻译得不太达意的缘故，佩图霍夫船长跟大老爹似乎依然听得一头雾水。只有懂得中文，理解了小牛鼻子原意的艾莉森开口继续问道：“您的意思是，您知道前面有些什么危险？”
小牛鼻子缓缓地点了点头，一脸的莫测高深。
“那么，我们需要做些什么？”
或许是因为有了昨晚的先例在。这一次，艾莉森没有询问小牛鼻子应该如何应对，而是直接提出了自己这边有些什么是可以做到的。旁边的佩图霍夫船长跟大老爹虽然脸色有些难看，但是也没有说些什么。
“在行驶的途中，船上的所有人都必须集中起来。”小牛鼻子停顿了一下，似乎是在思索着合适的地点，片刻之后才继续说道，“在甲板上就好，但是要注意，一个人都不能漏下，否则被留下的人将有性命之危。”
听完了由我转述的小牛鼻子的要求，佩图霍夫船长却先摇起了头来：“所有人都集中起来是绝对不可能的。无论如何，如果想要这艘船继续正常行驶的话，驾驶室和轮机室都必须留下最低限度的操作人员跟值班人员。”
小牛鼻子略微沉吟了一下，然后点了点头：“如果需要留下人员的场所不多的话，倒也还有办法可以补救。”
说完这句话，他便站了起来，转身向着门外走去：“那么，贫道就先行准备去了，剩下召集人员的工作，请诸位多多劳心了。”
我匆匆地翻译完小牛鼻子这最后的一句话，然后小声地道了个歉，便追在他身后跑了出去，只留下会议室中面面相觑的三位科考队高层。
“我说，你事先就知道了我们在这里会遇到些什么东西？”
好不容易追上了小牛鼻子，我上前一边与他并肩而行，一边开口问道。
“原本还不太敢确定，只是有种模糊的感觉，但是刚刚在甲板上那会儿，突然间便想了起来。”小牛鼻子的脸色显得有些难看，说话时的语气也低沉了许多，“为何惟独会忘记了如此重要的事……这玄冥雾境，果真如记载中般，有惑乱人心之效么？”
“玄冥雾境。”我重复着他口中那个之前在会议室中也曾说过一次的词，“指的就是外面的这片迷雾吗？”
“对，‘雾障氤氲，遥裔千里，人居其中，犹堕浑沌’。”小牛鼻子引用着不知出自哪里的文字，然后冷哼了一声，“这海外五仙山的守护迷禁，还真是如出一辙。”
“等等！你刚才说海外五仙山？”我从他的口中听到了一个很是意外的词，声音都不由自主地高了两调，“那不是神话传说吗？”
所谓的海外五仙山，在不同的时代都有着不同的名字与传说，甚至连数量也在不停变化，但是最为人广知的一段记载，应该来自于战国时成书的《列子·汤问》。按照其中所说，在渤海之东不知几亿万里之处，有一处名为归墟的海中深谷，其中漂浮着五座仙山，一曰岱舆，二曰员峤，三曰方壶，四曰瀛洲，五曰蓬莱。这五座仙山没有根基，常年随着海波漂流，因此天帝命令十五头巨鳌将其负于背上，分为三班，六万年一换，方才安定了下来。后来龙伯之国有巨人出海垂钓，一连钓走了六头巨鳌，导致岱舆与员峤漂流到北极，最终沉入大海。因此一开始的海外五仙山，也只剩下了方壶、瀛洲与蓬莱这三座。
“你们口中所谓的巴洛卡拉拉，不也只是澳洲土著口中一个虚无缥缈的传说？”小牛鼻子一脸的不以为然，“而且准确的说，现在早已经没有什么海外五仙山了，剩下的只是其中三座的些许碎片而已。”
“碎片？”
“对，不然你以为原本在传说中方圆数万里的仙山，现如今为何会只剩下区区一座岛屿的区域，但也比彻底沉入海中，现如今再也找不到一丝踪迹的岱舆与员峤要好得多。”
小牛鼻子说得言之凿凿，我也只能先信了下来。至少从昨晚相认到现在为止，他所对我说过的一切，都已经成为了事实。
“那我们接下来要前往的，是方壶、瀛洲跟蓬莱中的哪一座？”
我好奇地问道。我也曾去过山东蓬莱岛游玩，却从没想到，自己有朝一日居然有机会登上真正的仙山蓬莱。不过，根据托雷斯·阿隆索上尉的笔记来看，所谓仙圣聚居的海外五仙山，或许也只不过是某个曾经繁荣一时，最终却消失在时间长河之中的古代文明的遗迹罢了。只是这些在浩瀚大洋中静静沉睡了不知道多少年的岛屿，不知为何却拥有着在海上移动的能力，外加周围那层奇特的雾气，所以一直未曾被世人所发觉。
或许在不知多少年前，我们的祖先也曾登上过这些随着海波突然出现，被迷雾所环绕的岛屿——或许并不只是小牛鼻子所说的碎片，而是真正广阔到祖先们无法丈量出具体的范围，只能以“其山高下周旋三万里，其顶平处九千里”来形容的一座座巨岛——并最终成功地回到陆地上，这才留下了诸多古籍中对海外五仙山的记载。而不是像澳大利亚土著一般，只有一段“进入雾中的人都会被恶魔带走灵魂”的恐怖传说流传在少数的部落之间。
“不知道。”小牛鼻子简单明了地回答道，“就算是上了岛，估计也认不出来。至少我读过的古籍里，可没有像旅游指南一样写明地标特征的，我觉得岛上面也不会挂着‘欢迎来到仙山瀛洲’的大横幅。”
“好吧。”他说得也没错，我也只能叹着气，不再去想这个问题。
说话间，已经到了小牛鼻子所居住的房间门口。这家伙享受的是跟专家组一样的单间待遇，房间比我跟和尚那间住的还要大，而且设备也完善了许多。
一进房门，我就看到墙上挂着昨晚他背的那把古剑，不禁好奇地走上前去，想要拿下来好好看看。但是我才刚走出几步，就看到小牛鼻子一手从床底下拖出了一个老旧的旅行箱，打开箱盖在其中翻找着什么，便不由自主地望了过去。
箱中放满了各种奇奇怪怪，我几乎完全看不出来用途的物件，其中甚至还夹杂着一些线装书跟竹简。我学着小牛鼻子蹲下来，拿起其中一把在剑鞘上有着双头盘蛇装饰的短剑，抽出来看了一眼寒光闪闪的剑刃，扭头问道：“居然连管制刀具都有，这些东西你是怎么带出国来的啊？”
“我坐的是阿隆索财团的私人飞机，不用过安检。”小牛鼻子头也不抬地回答道，听得我是各种羡慕嫉妒恨。我跟林教授当初前往布里斯班的时候，搭的可是绕道新加坡，转机时在机场等了将近五个钟头的中转航班，全程用了足足十七个小时，简直坐到骨头都快酥了。这家伙倒好，居然还有专机接送？阿隆索家族也未免太看得起他了吧？
不过我也承认，小牛鼻子所享受的超然待遇完全是理所应当的。没有他在的话，光是昨晚的海神剑胄螈，就足够这艘船喝一壶的了，更勿论在前方还有更多未知的凶险在等待着我们。
“有了。”
就在我感慨的时候，小牛鼻子似乎也终于找到了自己正在找的东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