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时某刻,我正欣赏着我配好的那五套衣服,两个中年贵妇进了店,从她们和导购小姐的谈话中知道她们是给儿子庆生买的衣服,看了不少衣服都不甚满意,结果在走到我所在这一片时,发现我辛辛苦苦搭配的五套衣服立时两眼放光,嚷嚷着就让导购小姐包起来!
这些衣服本来就都是最限量版的,也畅销,很多都是只剩下这么一件,没有候补。因为这样,我一听就急了!少不得就和她们争执了起来。
“不给!这是我花了二十分钟才配好的,要买你们也自己配去!”我也知道自己有点蛮横无理,可我就不想放手!凭什么呀,先来后到,又凭什么享受我的劳动成果!
没想到那俩风韵犹存的贵妇还挺聪明,也不和我吵,就把这事儿给撂导购小姐身上了,“小姐,这衣服她有付钱么?如果没有付钱,为什么不卖我们?”
那短发小姐看起来是和我差不多年纪,脸孔清纯,以前应该是没经历过这种场景,又没有同伴帮忙,就只能硬着头皮强颜欢笑,“二位请稍等,我马上与这位小姐沟通。”
好歹我也是在草根、官场和商场上混的沾点儿边的人,一眼就瞧得出来,这小妮子似乎是被同伴抛弃了,脸面又长得不错,这又是个男装店,该是那些男人太给力,一见这女孩就不知云里雾里把她推销的衣服都给买了,导致她的业绩赶超前辈,因此引起同伴嫉妒,这会儿怕是就等着看她好戏。
本来,她处境不佳,作为短发女性同胞,我是该给她个面子不无理取闹,大不了去别的店再逛逛,可哪知道她一句话就把我给惹毛!靠,我又不是男人,不吃这一套!
“小姐,这五套衣服您还没有买,小姐不是这五套衣服的所有者,所以本店有权处理卖与谁。还请小姐再看看其他的,那边的款式也是比较适合您那位个子高高的模特男友。”
说完,她就想把那五套衣服给收拾了装包里就要卖与他人。瞧着那俩贵妇的得意神情与骨子里散发的鄙夷气息,我气不打一处来。
哪有这样说话的!
除了这几套,她指的那些个专柜里盛放的都是些花花绿绿的杂衣,她明知我所选的全是素色系,却给我指了那么一个专柜!什么意思!不就是说我男朋友是模特,就该穿那些拉风的衣服!
靠!
“小姐,你哪只耳朵听到我男朋友是模特?就算是模特就不能穿这些衣服?难道米兰巴黎时装周上的男模就非得穿花衬衫花裤衩!这五套衣服你也没有卖给她们,是我先看上的,你有听到我说不买么!”我一把夺过被铺在柜台上扫描条形码计算价格的一件风衣,气得直吼。
“小姑娘,做人不能这么不讲道理的。她没卖给你,也就可以卖给其他人。她们做生意,难道你一天不买,就不卖这些衣服了?”
“就是哇,现在的孩子也不知道怎么教的,一点儿都不懂事,就知道吵吵吵,根本就不讲道理的。”前声高落,后头那另一个卷毛的大妈也跟着起哄,其尖其酸令人叹为观止。
说我没家教?!竟然说我没家教?!靠!
“喂,两位大妈,你们两双眼睛四只耳朵,哪一只眼睛哪一只耳朵看到听到我没有家教!还是你们老年昏花,看错了人说错了嘴!哦,原来这样。我本来以为两位大妈就是四五十岁,原来已经是晋升奶奶辈来,该有八九十了吧。啧啧,不错,现在的化妆技术简直就是能把一百岁的老太婆给画成徐娘半老的昨夜黄花,佩服,佩服。两位大妈,厄不……两位奶奶,请问你们这个妆是在哪儿画的?我也好让我那八十好几的奶奶去画一个啊……”狗急跳墙,没想到被逼怒的我竟然也有尖酸刻薄更年期妇女的特质,瞧她俩一副气得哆嗦说不出话的模样,真是该死的爽!
“咦,两位奶奶,怎么说不出话了呢?难道是老年痴呆症提前招呼了?这样,营业员,赶紧给你们两位高贵的奶奶打120,晚了可就连回家的路都不记得了!两位奶奶保重身体啊,不然的话这张脸就更老喽……再见,不用谢哦……”我一番笑里藏刀厚颜无耻的独角戏简直令我自己都为之咋舌,果然被逼到绝境,人的潜力是无穷的!
我像是高傲的公鸡,昂首挺胸趾高气扬从她们身边经过,睥睨那二老一眼,慢悠悠的朝门口走去。
恩,跟我斗?也不去打听打听我小时候是出了名的大姐!
“嗷……”我正得意洋洋的准备推门而出,冷不丁后背让什么东西给从后头撞击了一下,火辣辣的好痛!
“哐当……”是某物落地之声。
我捂着后背转身,发现地上是一个银制刻鹰的皮带扣,当即走火!都这么把年纪了,竟然干这种背后伤人的缺德事儿!
“死丫头,你今天休想走这个门!”
“你们都给我听着,立刻把门关上,把这不知天高地厚的臭丫头给我们好好修理修理!扇耳光一千,拔头发两千!”
我……哭笑不得!
想不到这年头,竟然还有这种仗财欺人的戏码!
现在是法制年代,生活在城市里的,尤其是生活在上海的人,或多或少都有一点法制观念。
因此,当那几个店铺的营业员三缄其口,既不敢惹怒那两个厉害贵妇,自然也不敢真的就冲上前来打我,只是有些怕店铺遭殃的,在一旁有一搭没一搭的劝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我趾高气扬,她们的反应在我意料之中。城门失火殃及池鱼,她们还不会笨得在自己店铺里煽风点火,到时砸了铺子她们谁都不好交代。
“喂,两位大妈,背后伤人是不对的,本小姐大人有大量就不计较。如果两位还是执迷不悟,那就到外头去计较,别为难人家混饭吃。您那些钱,可不是什么见得光的钱,挣了也不能心安理得。”我推门而出,想了想有拉门探回半个头,哼笑。
“你你你你……”
“你!一个耳光一万!干还是不干!不干就休想在上海混下去!”气极,这种天生富贵命年轻时小姐更年后夫人的女人大概从来都是受人追捧没见过像我这样不给脸的小丫头片子,从未受过这个气,抓着那个刚才与我发生口角的短发小姐,尖声威胁。
冤家。
一见那短发女孩子似有所动,察觉到我身后又站了两个魁梧壮汉,我就知道,这冤家今天算是结定了!
她们这些有钱人,做事都不会让自己留把柄,否则早让自己保镖揍我而不会散钱买凶,而且还买的是个本就对我怀恨在心的人。倘或东窗事发,这事儿她们很轻巧的就可以推到那女孩身上,说她怀恨在心动的手,与她们无关。
诶……看来,今日这祸是闯定了。
“十万!你干还是不干!”另一个着旗袍挽髻的贵妇见那女孩有所动却依旧没有表示,立刻摸清了对方心思,加了十倍价码。
我有点不可思议,不知是该笑还是该为自己担忧,想不到我的一个耳光竟然值十万。她最好就再坚持一下,准能上一百万。那会儿,我铁定成上海乃至中国耳光之星,在全球出名指日可待。
不过,那女孩定力显然没有我想象的那么好,听到十万,她不再犹豫,当即放下手上还在扫描计算价格的衣服,推门,朝着被两个保镖截着的我走来。
我回头看一眼那两个保镖哥哥,果真是打扮的和黑社会一样,黑衣黑鞋黑墨镜,面无表情,负手挺胸肌,像是警察一样往我身后一站,理所当然的堵了我去路,丝毫不觉得这有什么霸道无理的。
“慢着,把她拖进来,关门!”我还没有与那两个保镖哥哥打招呼,卷发贵妇鼻孔哼了哼,发话。
紧接着,容不得我反抗,再落地时,我已被架到了店里,而身后,一名保镖正在将卷闸门徐徐落下,尖锐的摩擦声像一道道催眠符,从四面八方朝我贴来。
我深吸一口气,艰难抉择。
说,还是不说。
说了,这事儿铁定会有影响。不说,今天该是会丢了小命。
两相权衡取其重,在短发小姐伸起白皙纤长让男性趋之若鹜的晶莹玉臂时,我斜睨了她一眼,叹气吹着刘海,举手扼住了她的出手,很是无奈的望向那两个妇人,说,“慢。”
旗袍贵妇的眼界不低,见我如此冷静,倒也不急着动手,只是挎着包双手抱胸,往一旁的沙发上坐下,坐姿端庄,像极了民国时大家族照片里走出来的贵妇,“小姑娘,你想告诉我,你也是有背景的?”
卷发贵妇自然也是眼尖的,立时对那短发女孩递了个眼色,后者有些气不过的只得收手。
我冷笑一声,果真是一缸子里染出来的,连颜色都一样,都是精明的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