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等了多久,久的上邪烈正要挥掌力震荡这方黑暗之地时,零散火光朝主仆所站之处闪来。
火光下,果真是人,还不止一个两个,三个四十开外的汗子,护拥一位白发白须老人虎视着上邪烈等人。
雪枫的心莫明激荡起来,想是看到对面老人,想到了自己的师傅,同是白发之人,眼神中一个溢满疼宠,而对面这个除了戒备,便是深深敌意。
“你们是?”雪枫不觉轻声出口,此话虽不妥当,已然出口哪有再收回的道理。
“你们是什么人!”对方恶狠之语瞬间传来,雪枫不免轻笑,这才是道上规矩,是他们擅闯了人家地盘,理当主人家质问才是。咦,不对啊!雪枫脑中急闪,这里是血族故地,外人的禁地,何时成了眼前老少的地盘,他们几时占的!
“你们住在这里儿?”上邪烈不答反问,亦问了雪枫心中所想。
本以为对面不会有回应,没想到,白发老者竟然痛快应下。
雪枫声音不觉挑起,“你们怎会住在这儿,前时紫林乃是血族圣地,此时这焦黑的鬼林已然成了世人禁地,说,你们到底是什么人,胆敢占血族之地,有何图谋!司徒非凡,你们可认得!”
被雪枫质严厉质问,本就火起,猛然间听得司徒非凡的名字,对方众人刀刃剑峰瞬间指来,其中一人更恨语道,“长老,杀了他们吧!”
长老二字,令雪枫如被雷击,长老?哪里的长老,何人的长老?那渐渐逼来的杀气绝没有假,那脸上身上泛起的深仇大恨绝没有假,此般变故皆因她提到了那个名字。思绪在雪枫脑中不翻涌,好似乱麻般,眼前这些人真的会是逃过劫难的族人隐藏于此吗?
雪枫的手被身旁火热大掌握紧,想是旁观者格外清明,“最危险的地方,亦是最安全的地方。”话落,上邪烈严肃问向杀气腾腾的众人,尤其那白发老者。
“老伯可是血族上官长老?”
依司徒非凡所言,血族长老只有上官飞下落不明,眼前之人的身份不难猜测,果不其然,老者身形微钝,眸光如炬瞬间击来。
“您真的是上官长老?那夜将族中娃娃带去圣山的上官长老?”雪枫再次添料试探,老人身前倾,表情瞬间。
“你们到底是谁?怎么血族之事,怎知血族上官飞之事!”
“嘿嘿,老人家,我家主子只说血族的上官长老,可未说出长老大名啊,想来您老真是上官长老了!”袁木笑道,跟在雪枫身边,袁木是越来越机灵了。
自露家门,上官飞已不再遮掩,抚须狂笑,隐藏了十多年,没想到今夜却让个小辈揭了老底。
“没错,老夫就是上官飞,尔等何人报上名来,是敌,咱们就杀个痛快,非敌,小辈快些离开,血族故地可不是给你们解决恩怨的地方!”
雪枫看向上邪烈,上邪烈回望自己的女人,眼神碰撞、交融。
女人,你又找到簇人了,还是故人、恩人!
笑,嫣然娇笑,欣喜雀悦,这便是女人对于男人的回答。
雪枫目光轻柔,充满了感激谢意,言词细腻道不尽亲情浓长,“一路艰辛,不顾刀伤毒噬,凭一颗对族长、对族人、对血族的赤胆忠心,您将刚生下来的乳娃娃送至圣山,亲手交于云中子收为弟子,而您不肯多留,在娃娃的哭声中毅然下山,因为您还有更大的牵挂,而那牵挂就在这里,这片血族祖祖辈辈生息之地!我今年十七岁,云中子正是恩师!长老,您这下知道我是谁了吧!”
“你,你?”上官长老声颤手抖,不敢置信却不得不信,这世间除他与圣山云中子外,再人何人知道当年他所经历之事,而眼前女娃?眼角热泪滚落,长老举步而来,“你是当年的娃娃?真是当年老夫拼命送走的娃儿?”
“是,雪枫正是长老送走的娃娃!”
“雪枫?千叶雪枫?”
“您老记得?”
“怎会不记得呢,这是云中子亲自替娃娃起的名字,雪枫,血凤啊!”话落,长老仰首大笑,洪亮笑声震荡整片黑林。
黑林深处,沿山路直上山腰,那里有一处很是隐蔽的山洞,洞小亦无法安生,然,顺狭长小洞一直向深处走,待出洞口,眼前火光耀动,山中谷地惊现。
不经大难,不为躲藏,他们这些未亡人便找不到这隐于深处的谷地,来此,才恍然,此地他们绝非先者,早在百年前血族祖先已过来此。
“娃娃快看,这些个木屋可是历经百年不朽啊!”上官长老牵着血枫的手一一指点说解着,所经这处,族人纷纷围来,雪枫热络回之。对于她的称呼,老人家还是喜欢叫她娃娃。
“这些真有百年了?”袁木不免好奇,用刀柄敲敲屋墙,坚实的很。
“是啊,谁能想到,百年前,先祖已算到今世血族之灾,故而在此隐世之地建了另一个可居之地,娃娃啊,等天亮了,太阳出来了,你再好生看看这片谷地,先祖厚德啊!”
雪枫的疑惑终在天明旭日东升时,瞬间而解。
“烈,快看这儿,快看啊!”本就天姿绝色,此时灵动俏动,上邪烈早已看的痴看的呆,看的傻乎乎的就知道笑了。
“烈,傻笑什么呢,快过来啊!”女人娇斥,男人得以恍神,急步跑上前,铁臂伸展将女人抱了起来,原本飞旋开来,娇俏笑声,似谷中清泉,甘甜清悦。
祖先荫德厚恩,此片谷地似置身竹海之中,竹非碧绿之色,而是入目皆为紫色,深浅不一玄妙的紫色,紫林、血族随着那灵动的人儿焕然新生。
“烈,我喜欢那座靠泉水边的木屋,我跟长老说好了,到时候我把爹娘他们接过来,就住那儿!”
“我呢?”
“你?”
“真没我地?哼,没就没,正好跟你挤一屋!”话落,男人将女人紧揽入怀。
“别闹,让大家伙看见!那木屋那么大,怎么可能住不下我的都统殿下啊!”
“唉!”
雪枫之语,换来上邪烈深叹。
“看你爹横眉冷对的样子,别说给我半间柴房了,进门都难说!”
“呵呵,看你这张嘴,也快跟夜痕一样了,赶明也拴头驴吧!我的男人不会这么不经长辈敲打吧!”
“你说呢,你的男人你还不清楚!”话落,上邪烈叭叽一口印在雪枫唇上,惹来粉拳锤打再所难免。
“是人就会有弱点,而未来老丈人的弱点吗,必然在你娘亲身上。”
“你什么意思啊!想讨我娘欢心?万一我娘跟我爹一个想法呢!”
“不会!”
“嗯?你几时改成算命了,这么赌定!”
“感觉,独属于男人的感觉。你爹那般强势,每每提及你娘,我便在他的眼中看到浓浓的柔,深深的爱,只要丈母娘待见我,我看哪个敢嫌我碍眼!笑什么,你男人厉害吧!”
“哼,真阴险,算计不成我爹,反道要算计我娘了!”
“那怎么能叫算计,实在不行,为夫还有一招!”
“什么?”
“绝招!”
“什么绝招啊,快说啊!”
“不说,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任由雪枫软磨硬泡,上邪烈只笑不语,万一说了,又得被女人骂他不正经,却是绝对的定音之招。
“娃娃,娃娃!”
“嗳,长老,我在这儿呢!”
雪枫急从石后闪身而出,见上官长老急匆匆而来。
轻骑一队已入麟山,白日里不好装神弄鬼,守林的汉子们只能速回来禀报。
司徒非凡来的好快,霸业未成,他怎么舍得死。
仇敌至,族人恨怒起,若不是上官长老有话在先,守林的汉子们一准发起伏击。
举目深望,这片血族最后的生地不能再有磨难,眼前这三四十号人,当年费了他老人家多少心力才得以寻回。
一声长叹,似往夕重现,此时此景,深深体味当年族长何其苦心、痛心。
“太爷爷,太爷爷,我娘说太爷爷又要去打猎了,是吗?”奶声奶气的童音唤回上官长老心神。
“来,虎儿乖啊,太爷爷抱抱!”
“太爷爷,这次给虎儿打只兔兔好不好?”
“好,到时候太爷爷给虎儿打只兔兔回来!去吧,去你娘那儿!”
看着嫡亲的曾孙乐呵呵跑回孙媳妇身边,上官长老满目慈爱,却又不失担心。
雪枫玉手挽过长老手臂,只要有千叶雪枫在的一天,就不会让血族再蒙难。
“百年前,傲天圣帝旨,命后世夜蓝列代帝王守护血族,守护紫林,血族与上邪皇室本该是异姓兄弟,上邪鸿违背圣帝旨,才会有十七年前那场浩劫。血族之灾已至尽头,今日之后,紫林乃夜蓝圣地,血族乃夜蓝皇亲,享永世安乐太平!”
并非豪言壮语,绝对的铁锤定声,上邪烈今日之语,日后必腾于明黄九龙绢,召告夜蓝,召告整个天下。
谷中谷外,两重天地,再置身焦黑鬼林中,先前美妙的紫林恍如梦境般。谷地此时娇阳映空,温暖柔光于林叶间尽情挥撒,时不时会飘来一层淡淡纱雾,让人似入仙境,步步玄妙,步步惊叹紫林美的雅静、美的独一无二。而谷外的这片焦黑之林,竟被娇阳如此嫌弃,只肯将星点光亮倾入,好不吝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