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龙混清淫笑着朝马世英走去,背后响起一声断喝。忙回头望,原来是费新生疾步而来,不由对他冷冷笑道:“啊哟!平常八棒子都打不出一个屁来的憨子,今天要英雄救美?”脸陡地一沉,挥拳要打费新生。台左乍又一声断喝:“姓龙的,你王爷爷来了!”忙停了拳头,抬头望去,原来是紧随段小玉她们身后、与汉伟像箭一样射来的王怀武。眼见寡不敌众,龙混清忙冲到台口,大叫台下混战的瘦高个:“猴子!猴子!快上来救马司令!”
瘦猴听见,忙叫周围同伙:“弟兄们,快上台保卫马司令!”撂腿便冲向舞台梯口。“救马司令喽!”人群里的同伙们齐声响应,像千条溪流归大海,从各个地方随他而去。龙混清在台上看见,更是得意,对他们连声大喊:“造反派的弟兄们都上台来!都上台来!救马司令啦!”台下阵阵响应:“救马司令喽!救马司令喽!”朝他奔去。龙混清看见,发疯般跑回到马占国身边:“马司令,我们的人来了!”厉声叫汉伟:“秦汉伟,你们趁早束手就擒,迟了,死无葬身之地!”
汉伟知情形危急,忙思考出路,眼前顿时现出曾见过的,礼堂后唯一的院墙门“砰”地关闭的情景,便叫王怀武:“快!抢过王校长,冲出后门。”王怀武未及反应,马世英她们几个女生便呼地上去,紧紧搀住王宽和。马占国他们不松手,马世英照马占国当胸就是一拳,马占国一个趔趄将要摔倒,龙混清抢上去一把扶住:“马司令!”另架着王宽和的两人不知是怕,还是为了马占国的安全,只好丢了王宽和,搀住马占国。王宽和一头倒在马世英身上,汉伟忙叫又挥拳要打马占国他们的王怀武:“别恋战,怀武,快背王校长冲出去!”王怀武只好收了拳头,到只有呼吸,不能动弹,倒在马世英身上的王宽和面前,脊背朝他一贴,马世英顺势一放,王怀武便老鹰叼小鸡般,把王宽和轻松背起,拔腿便跑。汉伟叫费新生、马世英:“你们前面开路,我与段小玉后面掩护。”费新生、马世英齐声答应着去了,向来沉静少言、貌若貂婵的魏莲忙叫汉伟:“我也与你们一起到后面掩护!”段小玉焦急叫她:“后面危险!”魏莲竟一声不吭,跑到汉伟身边。汉伟见瘦猴他们已上舞台,只好牙一咬:“好!就这样,快走!”
背着王宽和的王怀武刚跑到台后,乍觉王宽和直朝下溜,便用力把他朝上一耸,从没吱声的王宽和忽“哎哟”一声,跑在前面的马世英听见,回头叫王怀武:“轻点儿!”王怀武忙叫王宽和:“对不起,王校长,我用力大了点儿。”后面汉伟催他:“少废话,快走!”王怀武加快脚步。
眼见汉伟他们全消失在幕后,马占国像火烧眉毛,指着陆续上台的瘦猴他们叫急得没头苍蝇似的蹿来蹿去的龙混清:“快!叫他们快些!”龙混清哪敢怠慢,对来势汹汹的瘦猴他们咋唬:“快些!快些!”为首的瘦猴问他:“龙司令,秦汉伟他们呢?”龙混清一指幕后:“快从这儿追!”瘦猴跑着朝后面挥手:“同志们,快!”“快呀!”后面的齐声响应。龙混清见了,要向两手叉腰,盯着追赶的队伍的马占国吹嘘自己指挥得当,岂料没张嘴,马占国便指着追赶的队伍叫他:“你快到前面带路哇!”龙混清担心他的安全:“马司令,那你?”马占国当他贪生怕死,骂他:“妈的,你敢问我?”龙混清忙给他解释:“不!马司令……”马占国厉声打断他的话:“妈的,别婆婆妈妈的,快追!”龙混清憋得面若猪肝,只好朝追赶的队伍挥手:“快!”跑步撵前面的瘦猴去了。
汉伟他们七弯八拐,跌跌撞撞,终于来到礼堂后面。高高的后院墙和右面那条通往校园中心的大路同时出现在面前。前面的费新生、马世英抬脚便上了通往校园中心的大路。大汗淋漓背着王宽和的王怀武紧随其后。汉伟赶来看见,大叫:“费新生,站住!”费新生、马世英、王怀武同时站住,回头望他。汉伟跑去,段小玉、魏莲紧随其后。汉伟到王怀武身边,费新生、马世英也转回来。汉伟叫王怀武:“你把王校长交给马世英。”
王怀武一脸惊诧,其他人也不解。汉伟指着通往校园中心的大路不无激动:“同志们,我们要给马占国他们造成一种错觉。”“啊!你的意思是……”费新生抢着道出汉伟意图,“让马世英把王校长背回去,我们冲出后门,让马占国只当我们把王校长救出了学校。”汉伟点头。“我同意汉伟的方案。”费新生当即表态。“我也同意。”其余的异口同声。王怀武叫马世英:“来!”马世英过来,叉开两腿,要接王宽和,其余的叫着“轻点儿!”“轻点儿!”上去一起帮忙。王宽和很快被顺利转移到马世英背上,马世英说声“你们保重。”便要走,汉伟叫她“慢!”马世英站住望他。汉伟神情沉重:“你把王校长交给他家人后,就赶紧想办法回家,我们若冲出去,就到你家集合!”“好!”马世英眼里闪着泪光,转身便走。汉伟叫魏莲:“你跟她一道。”魏莲一声不吭,紧随马世英去了。
望一眼她们匆匆的背影,汉伟面色冷峻转过身来。王怀武知他担忧马世英她们,也望一眼刚出来的礼堂后门,抡着右臂叫他:“你放心,无论他马占国来多少人,只要有我王怀武在,就莫想奈何我们!”汉伟瞅他一眼,又望了望高高院墙,叫他们:“走,越墙出去。”段小玉瞅着院墙,苹果脸满是疑云:“我们可没武功啊!”汉伟焦急,正要说她,费新生瞅着院墙也说汉伟:“那墙太高不说,上面还有玻璃碴子。”王怀武不喜欢瞻前顾后,又抡起胳膊:“我上去把那墙掀个豁子就是!”“不!”一直瞅着那扇紧闭的院墙门的汉伟忽然斩钉截铁,“打开后门!”
追赶的马占国、龙混清前后率领长长的队伍,沿汉伟他们刚走过的路,也拐弯抹角,跌跌撞撞,像耍杂技,马占国、龙混清仍前后催促:“快!”
汉伟他们匆匆到院墙后门前,王怀武捡块石头就要砸门,汉伟忙制止他:“别损坏公物!”王怀武不满:“都要命了,你还讲那些清规戒律。”刚说罢,忽听费新生惊叫:“哎!播音室里的何家良咋来了?”大家一齐回头望向礼堂后门,果见中等身材,细皮白肉,蓄着分头,衣着清爽,被同学们戏称为奶油小生的何家良匆匆而来。
王怀武因他趋炎附势,本就瞧不起他,今天他又负责批斗王校长的播音,现在见他,分外眼红,不由分说,上前拦住他喝问:“奶油小生,难道要抓我们向马司令邀功不成?”何家良白嫩的脸上尽是焦急,指了指紧闭的后门:“不!我是来给你们送钥匙的。”汉伟当自己听错了,上去问他:“哪儿的钥匙?”何家良又指后门:“你们不是要从这儿出去吗?”王怀武仍不相信:“你咋知道我们要从这儿出去?”何家良回头指音控室的窗户,汉伟他们才知道,刚才他们的所有举动都被音控室里的何家良看了个一清二楚。汉伟激动地朝何家良伸出右手:“谢谢你!”何家良腼腆而笑:“不!应该谢谢你们大无畏地救了王校长。”与汉伟握了手。汉伟不无担忧:“只是这事被马占国他们知道,你可危在旦夕呀!”何家良却不在乎:“那就趁他们没来快开门。”费新生抢过何家良的话:“对!家良说得是,快!”
汉伟再不多说,转身便到了后门,其他人蜂拥而至。何家良抢前把手中的钥匙插进锁孔,开了半天,只恨那锁早已生锈,久打不开。王怀武性急,上去将何家良一把拽开,弯腰拔下钥匙,对准锁孔,啪!吐口唾沫,再将钥匙插进锁孔,龇牙咧嘴,使劲一拧,“咚!”锁倒是开了,钥匙却断在锁孔里了。“这可咋办?”汉伟对何家良不无歉意。何家良却伸手搡他:“你们快出去,这事有我。”汉伟只好拽过满面紧张的段小玉,一把搡出门外。又叫王怀武、费新生:“你们快些!”王怀武慌里慌张跨出门外,费新生一把将汉伟搡出去,自己才跟着出门,回头正要叫何家良快关门离开,乍听礼堂后门厉声而叫:“好你个何家良,私放保皇派出门!”抬头一看,原来是正跑下台阶的龙混清,身后紧跟着气势汹汹的瘦猴他们。费新生眼前突然现出马占国他们拷打何家良的惨景,不由伸手将他一拽:“家良,你暴露了,快跟我们走!”
“可是,费新生。”何家良回头望了望庄严巍峨的礼堂和他刚走出的播音室,依依难舍,“我们的学校……”费新生知他和自己还有所有同学一样,对学校怀有深厚感情,但为了安全,打断他的话:“会回来的。但目前我们必须离开。”何家良惊惶失措,随他出去了。
下了台阶的龙混清看见,闪身旁边,挥手嚎叫追赶的队伍:“快!保皇派劫走王宽和从后门跑了,何家良也跟着跑了!”将出礼堂后门的马占国听见,急得要挤出门,被前面刚出门的平头后腿一绊,“啊呀——”一声,摔了个狗吃屎。平头大惊,回头搀他:“对不起,马司令。”龙混清看见,骂着回来帮忙:“你眼瞎了,有意残害马司令是吧?”平头慌忙分辩:“不!我确实没看见。”被搀起来的马占国揉着膝盖问龙混清:“你刚才喊什么?”龙混清指着后门对他说:“秦汉伟他们带着王宽和从后门跑了,何家良也跟他们跑了。”“啪!”马占国抬手给他一巴掌,“笨蛋,还不快追!”“是是!”龙混清摸着火辣辣疼的脸,朝正给马占国拍打灰尘的平头的屁股通地一脚,“快追!”
好一阵急跑,汉伟他们终于到了学校西门前的公路边,面对路上呼啸来去的汽车和匆匆而过的行人上下一望,费新生他们呼地拥到汉伟面前:“向东还是向西?”“是呀!向东还是向西?”望着路上的繁忙景象,汉伟紧张思考:“向西,远离学校,又无藏身之地。”刚想到这儿,王怀武焦急地催他:“快!龙混清他们撵来了。”汉伟他们忙回头看,一帮人正出院墙角朝这儿奔来。汉伟知道,若再耽搁,他们被抓不说,营救王校长的计划也将失败。
汉伟想得正紧,忽听龙混清远远喊叫:“秦汉伟,你们跑不了了!”“怎么办?”眼见龙混清他们紧紧撵来,汉伟不由抬脚要上公路。“呼——”一辆西去的卡车呼啸而来,费新生大惊,将他一把拽住,汉伟扭头看转瞬驶过的卡车,乍见一辆进城的客车刚会过那辆卡车,自西向东疾驶而来,脸顿时一沉:“王怀武,快拦住这辆客车!”王怀武一看,那客车已近眼前,哪还多想,“刷!”蹿到路中,用力挥手:“停车!司机同志,停车!”“嗤!”事发突然,司机不备,躲避不及,只好死踩刹车,飞速旋转的车轮在路上划下两道苍白的辙印,车头差点儿撞倒王怀武,方才停住。“你找死呀!”中年男司机揩着满头汗水,对着王怀武吼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