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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0章 骄傲的防空洞

老女子妈是我们院里的头儿,她只要一吆喝,满院子就会动起来。那天她穿着一件白晃晃的衣服,阳光下刺得人们眼睛发涩。大家觉得很稀罕,都凑过来看,问是什么料儿。老女子妈就告诉大家一个新名词:的确良。有人问,到底凉不凉?她肯定地回答:的确凉!

老女子妈就是穿着这件“的确凉”衣服,指挥我们“深挖洞”的。那时院子里的当间,正好有一块空地,一个中学教数学的老师,就拿出了他“几何学”的本领,草拟了一张防空洞的建筑图。说实话,图画得确实不错。不仅老女子妈为之一震,据说连上级领导都交口称赞。于是,我们自力更生,老弱病残一起上,挖的挖,砌的砌,不到一个月的工夫,一道“L”形的造型美观的防空洞便隆重问世了。起初,大家都觉得稀奇,三三两两的人钻出钻进,也是好一番热闹的。渐渐地,里面就有一些异味出来,经过检查,老女子妈发现,是有一些不自觉的人在里面“方便”了以后造成的。她果断采取措施,立刻找来人,在门上设置了铁栅栏,铁将军把门,钥匙就在她的肥屁股上晃来晃去。

那时经常搞防空演习,而且多是在夜里。每逢这个时候,我就有了“出头之日”。因为我的大姐夫是单位里的民兵连长,背着冲锋枪巡逻的时候,总要巡逻到我们这里。他工作起来很认真,看到我们有什么瑕疵,就毫不客气地批评老女子妈。老女子妈只有在这个时候,才会表现出很温顺的样子来。而我则仰仗我姐夫的势力,对曾经与我生有芥蒂的伙伴,颐指气使,耀武扬威。我说毛羔你这个狗杂种,赶快把座位让开,让老姨妈坐这儿。毛羔会很乖顺地把座位让开,但眼睛里却是怒火万丈。虽然我知道,毛羔可能会在第二天就对我实施报复伎俩,但我并没有因此而放弃短暂的愉悦。

其实,在我们院子里的防空洞盖起来之前,北城墙的边儿上,早已经有一条几公里长的防空洞在那儿搁着。所以又在我们院子里再劳民伤财地盖一个,据说是两个方面的原因。一是老女子妈想捞一些“政绩”,至于捞上之后能够起到什么效果,连她自己都没有想过。二是上级领导的意图。上级领导经过实地调查,认为在我们这里再建一个防空洞,不仅没有浪费土地资源,更重要的是,一旦敌人的飞机跑来,都往北城墙的防空洞里钻,是来不及的。照领导的话说,“早他妈炸死了!”

但是问题又来了。当周围的人们知道我们院子里有了防空洞以后,即便是来得及往北城墙的防空洞里跑的人,也不愿意舍近求远了。他们呼啦啦跑过来,你追我赶,仿佛敌人的飞机真的跑过来了。黑糊糊的夜里,谁也看不清谁,大家只是往防空洞里钻。终于有一次,我们院里的几个胖姨妈没有能够钻进去,包括“临危不惧”的老女子妈。她不知其里,便过来推还在门口徘徊的胖姨妈。听着一阵紧似一阵的警报声,她的心里发急。凭借着她的好身体,以及胖姨妈们的“胖”劲儿,她们一鼓作气,哗啦一下,只听得里面一阵哭叫,齐刷刷一片都人仰马翻。那天虽然没有造成什么恶性事故,但此后,我们院子里的防空洞,就再也不成为我们的骄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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