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案阶段,我们设计施工图的就要进行配合?我就奇了怪了,那我们配合什么?”我说。一般方案设计公司的设计深度都要设计到初步(扩初)的深度,而且要方案报批通过,这个酒店改造项目在方案阶段就要我们公司配合那是闻所未闻的。
“死就是死在这一条合同上,甲方的意思是:方案阶段的时候,如果那家外国公司对本国的规范不熟悉,我们进行配合以满足本国的规范。甲方的这个意思我们认为帮下这家外国的设计公司也是可以的,我们院考虑到为了工作更好的进行下去,就签了合同了,但后来的事情发展才知道我错了。”施仁说。
“后来有什么发展?”
施仁说:“后来我发现,那家外国的设计公司基本就出了一个概念的设计,方案基本就没设计,而我们所要根据它的那个概念设计,帮忙深化方案,真是坑死人了,我们又没拿方案的设计费,而甲方根据合同中方案要配合的这一条文,硬逼着我们帮忙做方案设计。”
“这次真亏大了,那家设计公司叫什么名字?”
“那是相当有名的一家设计公司,呵呵,甲方说的,甲方说,要不是我们董事长和这家设计公司的老总是好朋友,给钱人家都不做的。”接着他说出这家设计公司的名字,叫XX国际建筑设计有限公司。
十分抱歉,原谅我孤陋寡闻,我听都没听过,说不准是家外国的三流公司,但我们中国人都信外国的月亮比较圆。很多企业主听到外国设计的就眼睛发亮,其实我们本国设计的一点也不比外国的差。土豪的老板多得是,但就是一分钱也舍不得给国内的设计师,而给国外的设计师就十分的不差钱了,举个例子吧,我们国内的包包几千元一个的,都可以做到相当好的了,顶级了,但卖得却不怎么好,因为那些有钱的老总怕拿了掉份,非要拿几万元买一个“怕那啥”的包包,“怕那啥”的包包如果三个月内链子没有坏,你肯定是买到假的了。
“方案作得怎么样”我说。
“呵呵,看到第一次那家外国公司提的方案我都快笑了,我们一个普通的毕业生做的方案都比这家公司的好,特别是在深度方面的,那家外国公司其实只是个做概念方案的公司,那深度最多最多只能算是概念的深度,各个规范都不太清楚。平面图都没画清楚只是把各个功能分区都区分开来而已。立面图就是几张用模型渲出来的图而已,设计说明更是东抄西抄的,整个方案文本就是拼凑起来的。其实你会发现,那个方案本就是几张平面图和几张效果图而已。”
“这样子啊”我说。
“你也知道,外国公司设计公司是不能在我国执业的,所以那家外国公司的方案文本得挂靠在我们院里报批,签字盖章都是由我们院里出资质,第一次要报批方案时,我都忍不住笑了出来了,你知道项目总设计师那家外国公司写着是什么吗?”
“写什么?”
“总设计师当然是写他们的名字,那个名字后有一个括弧,写着‘一级注册建筑师’,真是搞笑极了,又不是签他的名,盖他的章,那个人写自己的名字,还写着一注,这不是明显瞎搞吗?而且那人明显不可能在中国考注册师的,我个人认为的。这个肯定是自己往自己脸上贴金的,反正不可能人人都去找他说,把证拿出来我看看。而我们的严所长是真正的双一注,建筑,结构都是一级注册师,都没有加个括弧什么的。”
“你们严所长是什么态度”
“我们严所长,涵养极好,说,这种事情多得是的,咱们好好帮他把方案看看。盯紧点就行了。”施仁说。
我说:“看到方案文本和签名这家外国公司的质量和深度你就知道估计接下去的工作应该是不好开展了吧,那时候如果早早的干脆别做了,也许现在结局还好一点。”
施仁说:“哎,如果早有你这种先见之明也就好了,不过我看行不通,院长那一关就过不了,这个项目是院长的一个很铁的哥们介绍的,算是给了院长一个很大的面子,现在这个设计市场这么不好搞,有委托的项目不做?我看我们院长是不可能推掉的,如果我是院长,我也不可能会推掉这个项目的,毕竟本以为方案和扩初都是那一家外国公司设计的,我们院只负责施工图设计,虽然设计费不怎么高,但应该还是可以做的项目,我本来还以为这个项目是一块香饽饽呢,没想到是一块烫手山芋,你还别说,其实这个项目本来是要给你所接手设计的,因为那时候你们院比较忙,才没有指派你们所设计,而我们所刚好手上的设计项目还没有饱合,所以院长就把这个项目交给我们所设计了。”
“还好,我们所躲过了一劫了。”我突然加了一句,“那时候真应该尽早退出这个项目的”
施仁说:“哎,可惜,我们所,我们院,包括我个人都没有那么大的魄力,可能也是对自己太有信心了,也可能是在市场潮流下,委曲求全太久了,都没有那种绝断力了,再说了,我们以前经历了那么多的项目,也有些项目方案设计是另一家公司设计的,那些项目我们配合中确实也有一些困难,但最终也是完成了任务,虽然因为存在实际一些阻碍,并没有尽善尽美,但终规是完成了设计任务。这一次的设计竟然以这种方式收场,我真是万万没想到。”
施仁又补了一句说:“就像是奴才做久了,有一天叫你见了上级不用跪了,你指不定也要腿软的。”
当施仁说到“委曲求全太久了,都没有那种绝断力了”我也在想,如果是我们所里接下这个设计任务,我在设计中间发现配合,沟通中有很大的困难,我是不是有勇气跟院长跟所长提出中止设计,提前退出设计任务,要知道,提前退出设计任务是要赔偿损失的。
饭吃完了吧,吃完了我们回公司去吧,一边走一连说吧。
我们一边走一边接着聊。
施仁说:“这次院长这么火大,很大的一部分原因是,这个项目是他的一个铁哥们介绍的,那个院长的铁哥们据说很有政府背景的,没想到最后竟然是这种中止设计的结局,无疑打了院长的哥们一个耳光,以后再接这个院长哥们的项目就难了,甚至在业界对我们公司的名声都有不好的影响,别人不知道内情的还以为我们院能力不足或者没有配合到位呢。”
我说:“我看公司公告,院长正在考虑处理这件事,不知道会是怎么处理的方式。”
施仁说:“还有什么事?还要怎么处理,最多就把我们严所长给开除了呗。其实我要是院长我就冷处理,大事化小,小事化无,这么大张旗鼓的,还怕大家不知道吗?我要是严所长,院长这么大张旗鼓的批评,我早走了,又不是在学校还要这么通报批评吗?整那样没用的形式主义的东西有鸟用?”
我想也是,这不正是在逼严所长走路的节奏吗?
施仁说:“院里又有一些人,说出了阴谋论的说词,说严所长因为工作中和院长早就有很多的嫌隙,院长早就想赶走他,这个酒店改造的项目院长也知道十分的不好做。就把这项目给了我们所做了。”
哦,原来还有这样子的说法,看来我们院里水也是很深啊。
我想了想说:“这个我本人自己觉得不太可能,因为如果真是这样子的话,院长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了,这个项目砸了对院里没什么好处啊。”
施仁说:“谁知道呢,人心隔肚皮啊。”
那时候的我觉得院长怎么这么冷血,这么不给人面子。
当老板的要足够的冷血,铁腕,后来我也慢慢理解这种事了,就算是你的亲兄弟事情干不好,也得叫他滚蛋。当我明白这道理的时候,那是几年后的事情了。当一个成功人士绝对要六亲不认,绝不能心慈手软,要不然也成功不了。慈不掌兵啊。
事情做不好,不管是不是你的错,是不是你的责任,事情落到你头上,你就得扛着,打断牙齿和血吞。
“现在甲方可能会叫我们院赔钱给他们,具体赔多少钱不知道,我们院也正准备材料,我们做了什么设计都有存档了呢,我看不应该是我们赔他们钱,而是甲方赔我们钱才对,谁怕谁,真打官司起来我们院不一定会输,不过最好还是协商沟通一下,能不打就不打管司,要不然打起来对两方都不好啊。”
“设计做了一半就中止了,这个管司也不好打,很多事情都扯不清的。”我说。
“是啊,这也不是没有先例的,著名的悉尼歌剧院的设计师,就是那个类似风帐又似鸡蛋顶的那个歌剧院。”
我说:“那我是知道的,好像不知道的人也不多啊,那正是澳大利亚悉尼的标志建筑啊。”
施仁说:“这个悉尼歌剧院外型设计的意念是切开的橙子,这个作品显然是形式主义者的作品,而不是功能主义者的。”
“说下去。”
施仁说:“那是一位美国建筑师叫伍重的设计的,那是投标方案,全球征集方案的,伍重的设计方案其实很早就被淘汰了,都给扔进了废纸篓了,第一次中标方案不是伍重的。而做为评委主要人,沙里宁提出要看所有的方案,它才被从废纸堆中重新翻出。埃洛?沙里宁看到这个方案后,立刻欣喜若狂,并力排众议,说没办法接受别的方案了。”
“悉尼歌剧院确实非常美丽,真是海上的明珠啊,等等,为什么这设计方案会被扔进废纸篓里?”
“据说是这个设计稿是完全手绘的草搞(当时又没有电脑),可能太草了吧,我在想,可能就是一个十分概念的方案。”
“沙里宁独具慧眼,终于让这个方案中标,这不就结了吗?”
施仁说:“事情还没有完,当王子和公主结婚后,故事才要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