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春原先的家在城外,他们一家只是普通的鸟族,游夫人说他们是画眉鸟。种族算不上高贵,子孙后代也不出息,只能世代住在贫瘠的土地上,当个普通老百姓。
后来父君念及他们照顾秋末有功,于是特令他们一家搬家到城内,这等殊荣,在雀陵是头一回。
城外的房子荒弃的年份都记不起了,只知道屋外有棵大榕树,奇怪的是,四季繁茂,到了夜晚蝉鸣一片。
不知不觉来到这棵树下,心想找了那么久都不见踪影,连这个地方我都找过无数次,秋末为什么现在又出现在这里,我心凉得冻坏了肚皮。
慢慢靠近秋末,他似乎没有注意身后的响动,靠着树干,看着天上那轮皎月。
我走到他身边,顺着他的目光看向月亮,风里带着一股潮湿的味道,我不愿打扰他。却不曾料想,秋末不是一个脆弱的孩子。
“那个人是孔雀族的,生得斯斯文文,有一房正室五房小妾。”他声音凉凉的,没有什么温度,月光映在他眼中实在亮人。
夜里有些冷了,我双手交叉抱臂,秋末已经知道,我也不必瞒着他,诚实开口:“游病春会嫁给他,当个六房小妾,虽说会被上头的夫人欺负,但总算有个日子过。”我连名带姓地说出病春的名字,生怕谁听不到似的。
病春是什么样的人,我清楚,我不清楚雀陵的一草一木,不过病春我是明明白白的知道,若我是最疼爱秋末的人,那么她便是最爱秋末的人,她不会轻易离开秋末,除非是为了我。
这不是简单的背弃,病春口中那个爱她的人竟然是孔雀族人,不会是爱,这是报复,如此赤/裸的报复。
对我的报复。
“那个人叫什么?”娶了三妻四妾的孔雀族人太多,他们的族长妄想称帝,仙资平平,毫无过人之处。有狼子野心却没有过分的能力,他们韬光养晦,蛰伏了几万年,在吾辈众人之前依旧不堪一击。
“邪三刀。孔雀族长的胞弟,容貌清雅,与其兄无相似之处,唯一相同的却是他们的野心。”一滴泪滑落凝在了轮廓,月色愈发朦胧,我看不清秋末的脸,只看见那滴晶莹透亮的泪。
我真的心疼秋末,病春说的不对,秋末不是因为我的一句话才娶她,而是真的喜欢她。秋末又怎么会让自己不喜欢的人留在自己身边,他口中说他们是永远的朋友,病春却不知道,那是秋末怕自己不够喜欢她。
如今这样,只怪我心不够狠,邪德吟想逼死我,逼入绝境再无还手之力。邪德吟这样做让我心存愧疚,她做到了,很出色。
我抱住了秋末,在他的脸颊上印下凉凉的吻,唇瓣上都沾染了泪,我笑着对他说:“你小时候病春一定也这样亲你,然后她欢喜你。现在姐姐爱你,你是我唯一的弟弟,我希望你坚强。”
不知道为什么,秋末突然哭得哽咽,像个小孩子,这哪是我那淡漠的弟弟,他紧紧回抱着我:“阿清…姐姐……你不能…不能没有你,姐姐……”我安抚地拍着他的背,他感情一向控制的好,如此失态倒令我哭笑不得。秋末说的话我没听明白,可这悲怆的哭声倒让我觉得他也珍惜我的姐姐,心里变得暖洋洋的。
“姐姐需要你,所以做个好孩子。不开心的都忘了,因为好孩子都很快乐。”
秋末声音闷闷得,“我不是小孩子。”
我失笑,秋末曾从这棵大榕树下摔下来,浑身是伤也没见他哭,反倒为情所泣,不愧是我的弟弟。
夜如凉水,我眼中浮现出肃杀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