雀陵城内如同人间的皇宫一样,富丽堂皇,层层殿宇,参天的老树,各种名贵的花在脚边盛开,唯一美中不足的便是有一处大得稀奇的地,黑焦不堪,草木不生,成了人人道之的禁地。
我路过时,偷偷看了一眼,眼角有些湿润,我还是想看看山茶花,可是二娘不许,我就什么也做不了。
连爹爹也让我忍着,我紧紧握住白楼里,问他:“你见过山茶花吗?”
“呵,我家小院种着几株。”他口气有些玩弄,是在气我的不辞而别。
倒是那几株山茶花,我竟看见了,也未认出它们,这就是缘分弄人么。
“先带你去见我父君。”我带着他找了条最僻静的小路,互相没什么话说,前方有一小亭,亭内一曼妙身影,微垂着头拨弄手下的琴弦,我笑着唤她,“素梧。”
素衣女子缓缓抬头,看见我眉眼带笑,看着我身旁人时,凝睇道:“姐姐,不知这位公子是何人?”
她神色不悦,我倒没注意,停下步子,懒懒一笑:“这是父君请来的客人,我方才将他接了进来。”
“哦?从城门过来的?”
“素梧,这城外通城内只有一条路啊。”我好笑地向她解释,她眉眼之中是说不出的嘲弄,“既是客,姐姐又何必牵着公子的手。莫非是不知男女授受不亲?”
她话里句句带刺,我一时竟不知如何回答,想着这个幺妹年幼,不打算同她计较,语气却生硬得很:“当神仙的倒也不忌讳什么男女授受不清。”
“罢。熹珠娘亲死得早,姐姐不知礼节也还得怪我娘亲。”素梧一脸愧疚和心疼,我看不出是真是假,这个妹妹,我从未看清过。
白楼里适时开口,道:“东凝,走了吧,双隺帝君怕是等着你复命。”
我点点头,素梧挑眉,拨动了琴弦,有些无奈地说道:“听说秋末回来了。”
“是吗?”我看了一眼白楼里,心里有些复杂的情绪,松开他的手,对素梧说道:“帮我照顾一下他。”
素梧答好,我离开时,不知为何,看见了素梧嘴角扬起的那抹得逞的笑,不偏不倚,正好映入眼中,像极了小时候。
那种以优胜者的微笑,居高临下地看着我,与她喊我时眉眼会弯起来的笑不同,充满心机,城府之深。
我怀着诚惶诚恐的心慢条斯理地踱进了父君的寝宫,依旧大得我找不准方向。
趁我神思尚算清晰时,父君一脸笑意向我迎来,我一时没站稳,跪在了地上,父君张开的双臂搁在空中,我重重地磕了一记响头,“父君,不负您的众望,白楼里我给领回来了。”
父君瞧着我一副情深意重的模样,张开的双臂扶着我的肩把我捞了起来,慈爱地说:“白楼里就是爹爹为你寻的对象,你要是不讨厌,就让他先住在极乐长生殿中吧。”
“凭什么?我和他半生不熟。”
“日后你会嫁给他啊。”
“嫁谁?嫁给白楼里?我要嫁只嫁给离泱,别问我哪个离泱。天君老爹爹的儿子离泱!”
“胡闹,你一个女儿家家,成天把这些话挂在嘴边像什么话!”
“是不像话,我早早没了娘,能像什么话。”我心里有些气不过,甩手就离开了大殿,一干仙婢在身后试图喊住我。
我头也不回地走了,这一次是真的生气了,连我自己都不知道在气什么。
“东凝她怎么了?”白楼里胡乱抓住一个仙婢询问着情况,就站在大殿门口。
那仙婢也不知是怎么回事,摇头说不知道,双隺帝君冷声吩咐道:“把白公子带去极乐长生殿。”
仙婢面露难色,双隺帝君喝道:“还不快点。”
我在素梧那里受了气,整个下午都过得浑浑噩噩的,晚饭也没了胃口。
乐芙劝我吃一口食饭,我挥手挡开,“吃不吃都是一样的,再说我也不饿。”
乐芙怕我气坏了身子,我噔噔噔地上了榻,用被子把自己捂得严严实实,开口道:“你告诉白楼里,我不是因为他生气的,还有我拒见任何人,有事明早再说。”
我话已至此,乐芙便收了声。我最器重的婢子就是乐芙了,她从前是二娘的人,因办事不利,差点死在二娘手下,是我好心不计前嫌地救了她一命,如今她对我倒也死心塌地。
我迷迷糊糊地睡了一觉,在一片朦胧雾气中醒来,周围是水,我在池中,水是热的,我知道那些婢子怕吵醒我,直接将我拎进了澡池里,沐浴。
我接着呼呼大睡。
再醒来时,人已大不相同,穿着一身红,还化了梅花妆,银铃首饰闪晃了眼,我指着铜镜中的自己,问乐芙:“她成亲吗?”
乐芙笑,“不是。”
“那还打扮成这样。”我笑一笑就觉得摇曳生姿了,虽说在雀陵我算不上什么美人,可是这一打扮也不差啊。
乐芙为我束好了腰带,笑道:“帝君说要把您打扮得漂漂亮亮的。”
“相亲?”
乐芙摇头,“迎客。”
我走进大殿时,原本嘈杂的宾客纷纷都止住了声,转头看向我,门口有人喊道:“东凝殿下到--”
承蒙父君抬爱,这一次我不辱重任,并未朝地上摔去。
我早已不是娘亲死后懦弱的雀东凝了,不笑着伪装,又怎么能将敌人打败。
我偶然看见,落座在父君左席下的白楼里,心里好奇他为何被安排在那个位置。
一米阳光斜斜地照了进来,父君示意我坐在白楼里身旁,我这才醒悟,白楼里能坐在这个位置,承的倒是我的面子,我含笑落座,端庄大方。
秋末坐在我的下方,略有思索地正看着我,我招手,病春便站起身来到我一旁伺候着,大殿一时没了音色。
父君开口:“还有一位宾客未到,”这话一出,所有人的视线看了看父君右席下的空位,“诸位不必久等了,开席吧。”
“不必久等了,倒是我让诸位久等了。”这人说话利落,我抬眼看了他一眼,讶然不已。
那人黑衣苍色,头顶玉冠,面容沉寂却带着不符的笑意,骨子里有着桀骜不驯,白皙的脸越看越不真实。
他不正是在梨花园的五楼客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