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夤甄阿棉远去,赵墨怅然失神,半晌才对冰砚道:“什么时候我才能有这样的术法,可以让一山的仙剑为我折腰。”冰砚哼了一声,道:“事在人为,只要你肯用心,咱们都是峨眉弟子,她能,咱们一样可以。”御魁道:“她们应该是来找弥罗的。可惜她们走得太快。也太性急,画影在空中飞旋,她们都没瞧见。”
众人都感慨一番,各各回散,隔得两日,便是祭祖的大日子,辈分低的弟子,自然先行起来,先到金光殿外。冰砚给少君、赵墨都做了两件光鲜衣裳,叫淮南临潼分别送去,临潼将这事放在心上,早早起来,将众人的膳食备妥,便将衣服给少君送去。少君对她道:“你略等一等。待会我送你一起过去。”临潼笑道:“今天是大日子,虽说有值日的师兄。但我们小辈自然要先过去。看有没有可以帮忙的地方。”便自己先过去。
却说冰砚叫临潼淮南去送衣服,自己梳洗毕,御剑飞向金光殿,才到金光殿八卦台上,便见许多弟子围成一团,堵在八卦台的玉石台阶之上,却都肃然不敢说话。整个八仙台上,只听见一个女子的低声啜泣和朱利贞的呵斥:“祭祖这样的事情,你一个妖孽怎么能参加。滚出去,不要脏了祖师的祭台!”冰砚飞至,气氛立时有异,冰砚放眼瞧去,却是临潼坐在台阶之前,垂首垂泪。瞧她腹部尚有一个灰色足印,想是被朱利贞一脚自神殿台阶上踢下来的。
此刻赵墨正好带淮南过来,淮南立时冲了过来,扶起临潼,朱利贞冷道:“你来得正好,省得我一个一个的赶。”淮南大怒,却不敢发作,拉了临潼望外走。赵墨正要说话,冰砚抢在他前面,对淮南临潼道:“站住。”淮南颓声道:“师父,我们先回万象斋了。”冰砚缓步过来,猛然扬手,“啪”一声响抽在淮南脸上,淮南一愣,还没回过神来,冰砚已经冷冷的对临潼道:“抬起头来。”
临潼萎萎葸葸的抬头,冰砚毫不留情的再一耳光扇下来。朱利贞哈哈大笑,道:“打得好,打得好。不打他们还以为自己真是人了。”冰砚全不理睬,只对淮南道:“临潼是你什么人?”淮南捂了脸庞,没有说话,冰砚冷冷道:“我是你什么人?”淮南埋下头,道:“师父,我……”冰砚哼了一声,道:“你还知道叫我师父,你哪里把我当成你师父了?临潼是你妹妹,她被人欺负,你却只能拉了她躲到一边对着痛哭,你是她哥哥吗?你还有血性吗?我是你师父,你看着你师父的徒弟被人欺负,你却拉了她躲,你有把我当成你师父吗?你是临潼的哥哥,你就给我站出来,好好的保护她。你是我程冰砚的徒弟,就给我挺直了腰,好好的给我争口气。”
说着冰砚猛然喝道:“悬翦!惊鲵!你们不是龙剑吗,你们是龙还是虫,主人受辱,你们去哪里了?”喝骂声中,临潼淮南背上“轰”一声巨响,黑白双龙腾空而起,张牙舞爪,朝冰砚怒目而视。冰砚点头道:“还知道发火就好,不然我还以为你们和你们的主人都是死东西。”淮南猛然起身,一把拉起临潼,向金光大殿的玉阶走来。朱利贞脸色铁青,森然道:“站住,再望前走,小心我不客气。”淮南咬牙道:“朱师叔,我们是来祭祖的。你没有资格拦我们的路。”朱利贞冷笑道:“我没资格,你好大的胆子!”嗤笑声中,朱利贞的断水神剑森然凌空,放出耀目的豪光,照在临潼和淮南的脸上,衬得两人面白如纸。
淮南一把推开临潼,喝道:“朱师叔,你如果无理取闹,弟子只有舍命相陪。”朱利贞气得浑身发抖,骂道:“妖孽,谁是你的师叔,好大的胆子,竟然敢向我放剑。好,好,果然是名师出高徒。”他早年被冰砚戏弄,一直心有不忿,此际气极,当下喝道:“好,我就看看,你有什么本事,要我让路。”淮南双手结印,喝道:“万象,衰草粘天!”
“嗖”一声响,满地立时窜起无数衰败枯草,枯草比人还高些,瞬时将半个八仙台都盖掉,淮南瞬时消失在枯草之中,朱利贞一怔,这**确实是万象功,却全无乱人心智之功,正纳闷,却猛然见淮南自枯草丛中御剑飞来,因枯草掩护之力,来得又快又突然,朱利贞吃了一下,却见惊鲵乍然飞起,淮南叱道:“贯日!”惊鲵轰一声响,带起神光,恍如白虹,猛然扑来,淮南虽是全力而发,可惜他的修行太浅,在朱利贞瞧来,这术法简直就是儿戏,断水“铛”一声劈在惊鲵之上,惊鲵“噗”一声弹飞,刺入八仙台上的石柱之中,没柄深入。朱利贞飞身而起,喝道:“滚!”
“砰”一声一脚踹在淮南胸口,淮南“噗”一声喷出一口血来,倒飞出来,赵墨哪里看得下去,正要出手,冰砚猛一抬手,“轰”一声响,一道冰墙竖在赵墨面前,将他拦住,冰砚冷道:“一边去。不关你的事。”淮南“咚”一声摔倒在地,头撞在石柱上,立时头晕目眩,半晌站不起身。临潼吓得忍不住叫道:“大哥!”那满地的枯草瞬时消失,惊鲵却“铮”一声自行自石柱中飞了出来,一声嗷叫,猛然化作一条白龙,朝朱利贞迎头扑来,朱利贞冷笑道:“无人御法,也敢来放肆。”说着断水“嗖”一声飞起,斩向龙头,“铛”一声响,那龙头给劈个正着,“噗”一声响,龙头给断水之力撞入地面,嵌在地中。
朱利贞哈哈大笑,冷道:“不知死活。”惊鲵四爪却稳稳抓住地面,用力一挣,脱空飞起,仰天一声怒号,重新朝朱利贞窜来,朱利贞脸上变色,骂道:“孽龙,灭了你!”双手结印,怒斥一声:“贯日!”断水立时腾空跃起,以朱利贞之法力,这一式贯日使来,与淮南岂可同日而语,断水恍如一池秋水中升起的一片水光,莹莹如玉,带了玄光,快逾闪电,劈向惊鲵,惊鲵四爪齐动,一起抓向断水,“嗤嗤”数声,火花四射,惊鲵被再次斩翻在地,重新化作一把长剑,斜斜插在地面,剑柄不住晃动,发出尖厉的长鸣。
淮南摇摇晃晃起身,猛然暴喝道:“惊鲵,给我起来!”惊鲵“嗖”一声升空,淮南嘿嘿一声笑,在惊鲵剑身上一弹,道:“惊鲵,我一定不辜负你,就是死,我也要站直了,作个顶天立地的汉子!”说着一声怒喝,双手结印,口中喷出一口血来,淮南借血光之力,猛然叱道:“火焰镖!”立时惊鲵之上,腾起一苗三昧真火的火光,那火光一闪,瞬时化作一枝火焰箭,朝朱利贞刺来,朱利贞骂道:“小畜生,化血为功,乃是邪术,是你的师父没告诉过你,还是你的师父就不是个好人?”说话间一声冷笑,单手结印,飞在空中的火焰箭立时掉头,“噗”一声扎穿淮南的肩头,淮南“咚”一声摔倒在地。
临潼“扑通”一声跪下,对冰砚道:“师父。”冰砚冷道:“干什么?”临潼却说不出话来,只是掉泪,冰砚越看越怒,对临潼喝道:“哭,就知道哭。你抬起头来,从今往后,不准给我埋着头做人。”看临潼神色哭丧,火冒三丈,喝道:“杜临潼!”临潼给吓了一跳,怔怔的望着冰砚。
冰砚喝道:“你活着干什么?”临潼颤声道:“弟子也不知道。”冰砚“啪”一声狠狠给了她一巴掌,叱道:“你不知道?好,你给我记着,你是人,你不是妖怪,你阿爹是峨眉山堂堂的剑仙,你也是;你要好好的活着,拼命的活着,你不是个废物,你也不是个多余的人,你是我的弟子,是我程冰砚的弟子,我要你照顾好你那个懦弱的大哥,我好要你练好法术,比你大哥强,比峨眉山所有人都强,将来也要比我强。你的命不是你一个人的,你懂不懂?”
临潼颤声道:“弟子明白。可是弟子做不到。”冰砚给气个倒仰,浑身发颤,道:“你为什么做不到?就因为你觉得你自己不是人吗?”临潼垂下头来,道:“师父,不管我们有多像人,可是我们就是和你们不一样。真的不一样。师父,我们骗得了别人,我们骗得了自己吗?”冰砚怔怔的瞧着临潼,半晌不说话,轻轻的掉转头,道:“你是在说我吗?”临潼吓一跳,一把抓住冰砚的手,道:“师父,弟子没有那个意思。”
冰砚轻轻道:“我知道。我是在勉强你。我只想告诉你,你没有机会选择自己的出身,没有机会选择你的父母,可是你可以选择,你是要做人,还是要做个怪物。如果你自己不把自己当人,谁会拿你当人看?师父不逼你,谁来逼你?天下间,除了师父,谁是真心怜你?谁是真的要你活得好好的?谁在乎你?如果你真的不知道自己活着是为什么,不知道活着有什么意义,那你站起来,我要你为师父活着,永远好好的活着,永远都不糟蹋你自己,你能做得到吗?”
冰砚之言,一字一字敲在临潼心口,临潼哆哆嗦嗦的起身,道:“师父,弟子能。从今以后,世上再没有杜临潼这个妖怪,有的,是师父的弟子。杜临潼,是人,不是妖怪。”临潼说完,轻轻转身,走到淮南身边,轻轻唤道:“惊鲵,你起来,让我代你的主人,为你复仇。”惊鲵立时“嗖”一声飞起,悬在临潼头顶,临潼望了望朱利贞,缓缓道:“朱师叔,希望你明白,今天是你在逼我们。不是我们要和你为难。”话音落时,双手结印,叱道:“万象,衰草粘天!”
同样一式衰草粘天,临潼话音消灭时,地面瞬时蔓延出无边的枯木,将整个八仙台都淹没,漫天都飘扬着大片大片的枫叶,冰砚瞧来,微微叹息,赵墨慢慢走过来,拍着她的肩头,道:“临潼的衰草粘天,不是离愁,不是旅愁,是杀气。”这杀气深重,朱利贞给吓了一跳,正惊诧警惕,前方陡然显出惊鲵的剑光,惊鲵拉出无比耀目的火焰,腾空扑来,剑身上裹有巨大火球,烈焰熊熊,煌煌然有如红日薄山。朱利贞身边的峨眉弟子吓一跳,纷纷躲让,叫道:“是炎爆,是炎爆之术!她怎么可能会炎爆,她修炼了多久了?”
朱利贞咬牙切齿,十分不甘,他修道多年,使炎爆之技,尚还十分勉强,不提防这小女子竟然能放出炎爆绝技,不敢轻敌,瞬时开出光明罩,凝神出剑,喝道:“贯日!”断水瞬时飞起,斩向惊鲵,谁料断水飞出,“嗖”一声便刺穿了惊鲵的火球,那火球立时消散,一干弟子却惊叫道:“师父,那是幻象,小心背后!”朱利贞大惊,瞬时飞起,却听“铛当”两声脆响,却是惊鲵与悬翦同时斩在光明罩上,临潼道法尚浅,虽赢得机会,可惜却破不了朱利贞的光明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