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砚甩掉梼杌,惊魂未定,抬眼四望,却见仓皇奔逃中,不知道到了何处,只见满地都是红色的砂石,砂石之间,散落许多骷髅,些许蛇虫鼠蚁在骷髅之间穿梭,天空不再是蒙蒙灰色,却是暗红之色,倒象是糊了一层铁锈在空中。前方立有数座暗红色的山峰。峰上有滚滚黑烟腾起,黑烟之中,尚有火光。冰砚大是不解,心道:莫非已经走出鬼域?
当下腾起梅花,飞过来细瞧,那山峰之上,寸草不生,山上的石头全都是暗红之色,且石缝之中,都有丝丝热气腾起,越到山顶,那石头越红,石缝之中已经有黑烟冒出,待到了山顶,那顶峰之上,每一块石头都似乎正在燃烧,每条石缝之中,都有火苗在伸缩。
一上了山顶,天空瞧来便有些不同,这天空时而晦暗,时而明亮,黑烟飘上空中,却并不能遮蔽天日,冰砚便知到了鬼域边缘,出了这山,便可以离开鬼域。他站在空中寻思半日,忖道:少君给那个彭矫捉了去,这妖女跑到哪里去了实在是个未知数;只好回山求师父想法子。心中正自焦躁难安,却突然见前方山头窜起几点寒光。冰砚机灵过人,身影一晃,化作一股青烟,混杂在那腾腾黑烟之中,若非道法高深之人,倒不易发觉。
那几点寒光飞近,却是数个奇装异服的男女,飞在第一的,是个中年男子,这男子立在冰砚身侧,四望数眼,道:“刚刚明明瞧见空中有个人影。怎么过来就不见了。”旁边一女子道:“想来师兄找了几日,有些困乏,眼睛瞧花了也不一定。”这男子微微一笑,道:“说来也是,这鬼域这样大,要找到这座烈焰山,可不是那么容易。”那女子微微叹气,道:“咱们找了十来天,就是山上有根毛咱们都一定找出来了。却始终找不到这异宝。会不会是咱们找错了地方?”
那男子摇头道:“不会。连苏歧山那个老耗子都老在这附近转悠,一定是在这里。我们也许会猜错,但是辨灵神针不会认错。”那女子突然“咦”了一声,手指一方,道:“师兄,你不是看花了眼,是真有人来了。”众人转头瞧去,却见天际之上,一排数人,御风而来,这男子立时挥手道:“结阵。应敌。”几人立时脚踏七星,身列八卦,占好方位,待来人迎到面前,为首这男子朗声道:“来者何人?”
来人却一个稽首,道:“原来是清屿山的冷居闲冷真人,百年不见,真人丰采依旧啊。”冰砚想了想,曾经听灵虚说过,清屿山在东海之西,与扶桑不远,不由得多瞧了这冷居闲几眼,冷居闲神色颇不自在,想是不曾想遇见旧识,不好撕破脸皮,只得一拱手,与他行礼,彼此之间,少不了介绍一番,在冷居闲身边的那个女子复姓涵澹,名夜歌,后面尚有几人,冰砚也不过暗自瞧瞧,偷偷记得罢了。来人姓宋,名行尘,是东海玉溜山的真人,也带有些许门人。
这宋行尘人倒爽利,道:“冷真人是在找东西罢?”冷居闲微微晗首,这宋行尘道:“在下直言相告,冷真人虽是第一个找到烈焰山的人,却未见得能拿到异宝。实不相瞒,外面有很多修真之人,已经进了鬼域,找到烈焰山,不过是迟早的事情。真人若有时候来阻拦我们,不如腾出手来,多在山上找找。”冷居闲默然不语,宋行尘摇头道:“说到法术高强,在下自认与真人当在伯仲之间,以真人的道法,阻拦我,也未必不能。但是,真人能拦得了多少,就只一个峨眉,恐怕他那数百弟子,不是那么好拦的。”
冷居闲一愣,道:“峨眉弟子?怎么会?他们怎么会来?他们自称有剑山,哪里将别的法宝瞧在眼中。”宋行尘微微一笑,道:“你信也好,不信也罢,他们已经来了。”冰砚在一旁听得明白,心中大喜,忖道:这必是师父叫人来找我和少君的。那冷居闲皱眉道:“哼,什么名门大派,说得好听,真有宝贝,跑得还真快,峨眉离这里这样远。这异宝出世的玄光才照天几日,他们就赶到了,歧山的那个妖鼠有辨灵,来得快也就罢了,这峨眉难道还有个千里眼,知道这里有宝贝?恐怕也是日夜兼程。”
冰砚立时大不痛快,心中突然起了个捉狭主意,暗自念动真诀,那峰顶之上,立时“轰”然一声巨响,腾起一道无比璀璨的金霞霞光,霞光之中一轮弯钩炫然飞出,钩身之上光华万丈,恍如一轮红日自碧海清波之中喷薄而出。冷居闲一愣,那宋行尘却是瞬时飞动,扑向那弯钩。那弯钩却“嗖”一声响,朝鬼域荒漠之中电射而去。那宋行尘自是紧追而去。那涵澹夜歌慌道:“师兄,快追。”冷居闲立时骂道:“这捉狭鬼,居然碰上了。”说着也御风而起,随后追赶。
余下众人恍惚一晌,这才御风起追。全然不知这是冰砚使的万象**,不过是个幻象。瞧众人去了,冰砚哈哈大笑,化回身来,在那数峰之间瞧了半日,瞧不出个所以然,忖道:“虽说师父派了人来,可鬼域这么大,我上哪里去找他们来的。不如就在这里多等等。这里人多,他们或许会找过来。”正想着心事,却突然感觉烈焰山边缘有异样法界结界震动,大是好奇,化作一股青烟,飘曳过去,那结界却是自地下传来,冰砚不会土遁,无法潜行下去,眉头一皱,打个响指,轻轻念道:“七变,金刚钻!”
地上的一块小石头立时化作一根金刚钻,倒竖地面,钻起孔来,那孔越钻越深,钻到十数丈时,陡然停止,冰砚立时化作一缕青烟缩入孔中,飘下地面,却见钢钻钻到了一个法力结界之上。刨开细土,只见下方有一隧道,隧道洞壁之上,都有一层均匀的结界。冰砚唤出承影,化作一根细针,将那结界刺破,重新化作青烟窜入隧道之中。
这隧道开在红色的岩石之中,这岩石之上都有微微火光,是以隧道倒不幽暗,尚可视物。隧道右端通向烈焰山之外,左端通向烈焰山山腹。冰砚忖度一番,顺着左端望山腹之中行去,走得有百十来丈,那隧道之上的火光渐渐大了起来,岩石之上都有蓝汪汪的火苗闪烁,地面有无数裂缝,缝中有熔岩慢慢流出,这熔岩烧得正旺,火焰窜得有尺来高,瞧来甚是可怖。
冰砚望那山腹飞去,飞得越深,越觉炽热,也越觉好奇,不知道这里面究竟有些什么样的物什。这隧道穿行长了,那异样的法力结界震动越来越强,冰砚暗自警惕,不知道是什么人有这样强的道法,可以结如此巨大的法力结界;待飞到隧道中一处,冰砚不由得讶然失笑,却见那隧道末端,有一间巨大的石溶洞,溶洞之中,立有千万熊熊燃烧的烈火石笋,而溶洞正中,立有一块巨大无比的红色水晶,这水晶之上,烧有数丈之高的巨大火焰,那火焰燃烧,时而强烈,时而稍弱,热气便朝四周一波一波扩散。这水晶之上,有很强的魔力流动,那热气一动,便将魔力散向四方,那法力结界原来是这样传出去的。
冰砚嘀咕两声,瞧了一晌,瞧不出这是个什么物什,要是少君在就好了,他有平波,可以用鬼照之法,瞧瞧水晶里面是什么东西。想到少君,冰砚陡然有些悬心,四望了数眼,正待离开,却突然听见外面隧道有很重的淅淅娑娑之声响起,一皱眉头,化作一股青烟,贴在溶洞洞顶,稍时,却见一个美貌异常的少年,带了数十人走入溶洞来,那少年丰姿绰约,望了望那红水晶,微微蹙眉,道:“这个歧山,怎么去了这么久还没回来。”
冰砚细细瞧了一晌,猛然想起,这个少年正是两百年前见过的那个虢夫人。却见一人上前,对虢夫人道:“会不会是半路出了什么意外?”虢夫人摇摇头,道:“咱们都是走的冥河秘道,外人如何知道。歧山会御剑,一般的尸鬼哪里是他的敌手。算来也该回来了。歧山离此虽远,也哪里能耽搁这般长时间。”那人瞧了瞧水晶,道:“不如咱们先动手,把这水晶敲破来瞧瞧,到底是什么东西。”
虢夫人吃吃笑道:“你这呆子,就知道蛮干。烈火水晶岂是轻易可惹的。要是咱们会使火就好了,将这水晶的火焰抽光,那就不怕了。如今咱们也没法可想,只有等歧山回家拿来冰魄,你们都小心些,别叫外面的人发现这里。”正说笑,突然面色一变,道:“糟糕,有人来了。”说着朝众人一挥手,众人翻身落地一滚,全都化作了一只小小的耗子,窜入溶洞的乱石堆中,瞬时没了影踪。
冰砚屏息静气,凝神细听半晌,才听见隧道之中,慢慢传来细微至极的飞行破空之声,对这个虢夫人的耳聪,不由得大是佩服,自己若不是早有所防,定然逃不过他的耳朵。稍时,隧道口上现出几个人影来,冰砚一瞧,顿时大喜,却是御魁和赵墨等人。
却听赵墨道:“就是这里了。神火对这里有特殊的感应。”御魁却点头道:“原来是它。”毓黧道:“是烈火水晶。我们青城山就用它作灯笼的。想不到这里有这么大一块。”御魁微微一笑,道:“克非,难怪你的神火有这么大的反应,这块水晶里藏的东西,是神火印和平波镜的死敌。”赵墨一愣,道:“那是什么东西?”御魁道:“是我们峨眉当年的叛教罪人弥罗的法宝,昊天令。”毓黧一头雾水,道:“昊天令是个什么法宝?”
御魁道:“我们峨眉曾经有众多的法宝,为首的,当然是天帝的神火与王母的平波,诸天之上,三清之下,便是以四御为尊。天帝乃四御之首,神火是他的玉玺;这个昊天令,是四御之中的的北极中天紫微大帝的王令。昊天令封存峨眉多年,无人可动,当年弥罗修道有成,机缘巧合,得到了这个昊天令。弥罗叛教,与我峨眉先辈斗法,以昊天令伤了神火印主与平波镜主。这个神火平波从此与昊天就结下了世仇。感应自然异常强烈。”
赵墨点头道:“原来如此……”正说话,突然听见洞顶之上一人叫道:“小心!”眼前一晃,一根耀目金针闪电射来,朝御魁赵墨等人穿心而来,赵墨不及抵挡,御魁却单手一挥,风狸杖脱手飞出,“铛”一声脆响,那金针瞬时弹开,风狸却也倒飞回来。赵墨瞬时升起光明罩,御魁摇头道:“是虢夫人的定海神针铁,你的光明罩不住。退后,护好他们。”
赵墨依言后退,御魁召回风狸杖,杖头卷出一股阴冷至极的寒风,护在胸前,喝道:“虢夫人,你什么时候变成缩头乌龟了,居然还学会了暗箭伤人。”喝问间,却见洞顶飘下一缕青烟,化作了冰砚,赵墨大喜,立时蹦了起来,冰砚瞪了他一眼,道:“死猴儿。看好我的徒弟。”又转身对御魁道:“师叔,不是那个虢夫人。”说着朝一方指去,道:“虢夫人倒真的在,但是她没动手。动手的是那边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