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君略一思忖,四望了数眼,单手成诀,念道:“摄空!”“砰”一声响,一个尸鬼已经给瞬时拖到了彭矫面前,这尸鬼一进平波光中,立时全身“嗤嗤”冒烟,放声惨叫。彭矫反应迅速,不容它化光,猛然开口,用力一吸,那尸鬼瞬时便被她吸入了口中,吞入腹内。
尸鬼下肚,她肩头溃烂之处便略略长出几分,她望了望少君,道:“再来几个。”少君心中嫌恶,也不多言,替她摄了几个尸鬼过来,彭矫一一吞入,不过片刻功夫,那溃烂便已痊愈。彭矫笑道:“你这摄空之法倒还厉害,不如传给我罢。便不用你替我捉了。”少君冷哼一声,也不多言,彭矫伤处结疤,站起身来,道:“可惜这些尸鬼只能长回我的皮肉,却生不出筋骨血脉,要完全康复,还得找别的鬼物补一补。”
说着起身,自怀中摸出万瞳,这万瞳断为两截,彭矫十分心痛,忍不住转头朝少君骂道:“都是你那个小妖女干的好事,居然将我的宝贝给坏了。将来要让我碰上那个妖女,我要给她点颜色瞧瞧。”少君皱眉冷道:“嘴巴放干净。别妖女妖女的叫。”彭矫哼了一声,道:“你倒不怕死。对我倒凶得很。等我大好了。把你这小子的皮剥下来缝个皮垫子。”
少君瞧她虽站了起来,但身形孱弱,摇摇欲坠,心下不忍,道:“你成不成?小心掉河里。”彭矫嘻嘻一笑,道:“不妨事。我还可以走路。多歇歇罢了。”说着眼睛一转,娇笑道:“怎么,难道我说站不起来,你要背我吗?”少君瞄了她一眼,道:“少废话。这是什么地方,咱们怎么出去?”
彭矫四望了望,这是一个地下河床,地洞高十丈,那河道甚宽,最窄的地方都有七八丈。河两边全是嶙峋的乱石,石堆之中猫有无数锃亮的眼睛,时黯时明。彭矫苦笑道:“望前走罢。”少君皱眉道:“你不能用法术送我们出去吗?”彭矫哼了一声,道:“冥河地界,能进不能出。要出去,只有找鬼瞳结界,在鬼瞳之中,才能施法出去。”
少君嘀咕两声,道:“这里到处都是鬼瞳。还不是鬼瞳结界吗?”彭矫白了他一眼,道:“走罢。离那河道远些。”少君皱眉道:“河里有什么怪物吗?”彭矫微微一笑,道:“要不要你下去瞧瞧?”少君瞧她神色诡异,还没回过神来,彭矫已经一脚飞起,踢在少君腿上,少君立足不稳,“咚”一声摔在河中,那河水十分黏稠,倒似汪的一片浆糊。才跌入水中,突然一个怪物自后窜出,这怪物浑身碧绿,似乎一团软肉,身上生满触手,那无数触手瞬时飞出,将少君紧紧缚住。
少君一愣,彭矫却已经闪电般扑出,一把提起少君,将那怪物也连带拖出黑水,猛然张口一吸,那怪物一声哀号,丢下少君,想要窜回黑水,却哪里能够,只短短瞬间,已经被彭矫化成黑气,吸入口中。少君摔开彭矫,道:“你居然拿我当诱饵!”彭矫嘻嘻笑道:“反正你又没事。走罢。”少君瞪了彭矫两眼,道:“你走外面。”彭矫自觉的走在靠河一边,道:“真小气。”
两人才走得不过十来步,彭矫突然一怔,道:“怪了。有人呢。”说着一拉少君,矮身藏在石后,却见前方黑水之中突然卷起巨浪,浪花汹涌处猛然旋出一道绿光,绿光过处,闪出一个身着绿袍的人影,瞧那身影,倒象个女子。这人一入冥河,一刻不停,向前直飞,瞬时飞得无影无踪。此后片刻,水中再起波涛,波涛过处,窜出十来个人来,这些人身着烂黄道袍,为首的乃是个半老道人,这道人一出黑水,便道:“大家小心,冥河多鬼魅。靠近一点。”说话间水中突然弹出一个黑影,一把扣住一个道人,那道人“呀”一声叫,背上瞬时飞出一面琵琶,单手弹弦,琵琶弦动,“铮”一声响,那黑影瞬时给震得“噗”一声响,裂成数十块,“咚咚”数声掉到了河里。半老道人略一皱眉,道:“是水蛭。大家快追,别让那妖女跑了。”琵琶道人惊讶道:“水蛭能长这么大?”半老道人道:“那妖女飞得很快。可别让她跑了。”说着一挥手,掌中顿时横出一尾碧绿的古琴,轻轻一挥,琴弦动时,那琴音居然自无形化作实物,变作数十尾黄蜂,老道一弹指,那黄蜂便瞬时飞出,朝起先飞走那女子飞奔的方向追去。一干道人便跟在黄蜂之后,只是黄蜂飞行快不可言,众道人倒有些追不上。
看群道飞走,彭矫这才笑嘻嘻的站起身来,自语道:“原来是二丫头,这老**不知道又偷了什么宝贝,居然被任晚潮那个老杂毛追到冥河来了。”少君皱眉道:“咱们别管闲事,找出路早些出去。”彭矫嘻嘻一笑,道:“行了。我知道。”说着突然眼珠一转,道:“被追那个丫头是我二姐,我要是去瞧瞧,算不算管闲事?”少君道:“你又不是皇帝,天下人都算得你的亲戚。”彭矫格格笑道:“那真是我二姐彭质。这老**最是贪财好宝,瞧任晚潮那老家伙着急的样子,想来她把委羽山的什么宝贝给弄到了手。咱们去瞧瞧。”少君道:“任晚潮是什么人?”略想了想,道:“既然是你的二姐的对头,想来是个正道中人。”彭矫“呸”了一声,道:“刚才那个老道便是任晚潮。这老道是委羽山大有空明洞天的长老,道法很了得。可比你这个没开光的小屁孩子强多了。”说着也不管少君,径直飞起,追了过去。
少君无奈,只得追上来,两人贴壁飞行,飞得许久,那冥河中间却现出一方礁石,立在黑水之中,倒仿佛一座孤岛。却见彭矫的二姐彭质团在礁石正中,手中拿了一块奇形怪状的石头,石头大如鹅卵,形状甚怪,倒象把稻禾、麦子、稷等草禾混在一起石化一般。众道人悬空而立,任晚潮盘腿坐在空中,正将那尾绿琴横在膝盖之上,左手捏指成诀,右手单手动弦,但见每每弦动,弦上都会电射出一柄飞刀,那飞刀看似无形,却有似乎有质,隐隐有刀光晃眼。彭矫识得厉害,在一旁不由得咋舌道:“这老杂毛的绿绮琴真不是混饭吃的。弦刀竟然这般厉害。”
这弦刀飞出,快逾闪电,瞬时飞到彭质面前,彭质凛然不惧,飞刀一到,掌中的怪石便弹出一粒谷壳,那谷壳本是极小之物,一经弹出,却瞬时化成贝壳大小,那弦刀飞来,一刀辟在谷壳之上,“噗”一声响,刀消而壳碎,任晚潮瞧在眼中,甚怒,拨弦更快,那飞刀一刀初出,一刀又至,刀刀连绵而来,几乎织成一张刀网,彭质索性催动法诀,那怪石之上,突然长出一株稻禾来,这稻禾的禾苗瞬时长长,自己蜷成一张禾苗盾,那飞刀“噗噗”数声,尽数斩在禾盾之上,消弥于无形,那稻禾尖端却突然飞出数十点寒芒,有如寒针,齐齐朝任晚潮扎来,任晚潮“咦”了一声,不提防彭质居然还有力量反击,不待他出手,身侧的一个道人已经飞出琵琶,“铮”一声响,那寒芒刚飞到任晚潮身前,便被琵琶之声震成粉末,却原来是麦芒。一粒麦芒射得略偏,没有被震碎,自众道人身侧飞过,扎在了黑水河道之边的一块礁石,那礁石立时“砰”一声,给这麦芒击得粉碎。这礁石离彭矫不远,倒把彭矫吓了一跳。
彭矫忍不住赞叹道:“老**的五谷石真是厉害。”任晚潮眼中几乎要喷出火来,道:“彭质,你姐妹三人连番盗我委羽宝物,欺我委羽无人,今天你要不把醉心罄交出来……”话还未完,彭质便格格直笑,道:“行了。少说废话。你能追到冥河来,也不是泛泛之辈。大家手底上见真章罢。”少君在一旁偷偷问道:“什么是醉心罄?”彭矫微微一笑,瞄着少君,道:“你这又是在求我吗?”少君扭过头来,道:“你爱说不说。”彭矫压低声音,道:“醉心罄是委羽山的三圣宝之一。”说着不无得意的道:“噬神白玉版十年前给大姐取了,如今这醉心紫金罄又给二姐取了。这委羽山如今一件像样的东西都拿不出手,自然要着急。”
少君略一思忖,这才明白过来,道:“原来你那个摄魂翡翠铃也是委羽山的东西。”彭矫吃吃笑道:“你真是冰雪聪明。诶,对了,你叫什么名字?”少君皱眉道:“你还是不知道的好。”彭矫嘀咕两声,道:“不说就算了。我听那个美貌的小妹子叫你少君,以后我也叫你少君好了。”少君瞪了她一眼,道:“少君这两个字也是你叫的。”彭矫哼了一声,道:“不叫就不叫。你这样不讲理,我以后叫你小蛮子好了。”
少君懒得理她,只管瞧任晚潮施法,任晚潮给彭质抢白几句,更是恼火,将琴一横,冷道:“既然你执迷不悟,不要怪我手下无情。”彭质笑嘻嘻的道:“你要是想要有情,那可是找错人了。我有个三妹妹,倒是个多情的可人儿,就只是你这年纪瞧来有些大了,可不知道她瞧不瞧得上。”把任晚潮气个倒仰,这厢彭矫也羞答答的给少君道:“这老**口没遮拦的。你别信她胡说。我可是出了名的端庄贤淑。”
任晚潮暴怒之下,将绿绮竖起,左手掌琴,右手动弦,只见他手指如飞,那琴弦急急而动,怪的是却无一点声息,彭质嬉笑道:“老头子,给气糊涂了罢,居然拿着古琴当琵琶使……”话音未完,突然“噗”一声喷出一口血来,立时只觉气息不畅,一身经脉全在乱跳,全然无法行功,彭质大惊,细细一看,惊得面无人色,原来任晚潮这一手绝技,叫作“乱弹琵琶”,运功行指,能动弦而激敌手之经脉,教对手无法行功。
彭质咬牙道:“老杂毛,居然还有这么阴人的招数!”说着强压紊乱真气,张口喷出一口黑气,那黑气氤氲,瞬时便将彭质裹了起来,晃眼瞧去,倒似一个巨大的黑色鸡蛋。少君有几分诧异,对彭矫道:“怎么你不去帮你姐姐?”彭矫痴笑道:“反正她也不是什么好人,吃点亏也算不得什么。诶呀,这死女子,打不过人家就要现形。真是丢人。你放心,我的本相比她美貌多了,你可别以为我跟她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少君不解,留神瞧过去,却见任晚潮等人也茫然不解,任晚潮弹得一晌,见那黑气之中全无反应,一皱眉,绿绮一横,“铮”一声响,弹出数十只黄蜂,黄蜂纷然飞起,“嗡嗡”作响,一起朝黑气扑来,谁料一扑入黑气,便瞬时没了动静。任晚潮收琴起身,瞧了瞧这诡异的黑气,单手一晃,掌心“呼”一声腾起一道火焰,这火焰火苗晃动,灼灼发热,脱手飞出,烧向那黑气。
峨眉乃是使火的大家,光明道修习三昧真火,幽冥术修习六道冥火,都是火法之中的翘楚,少君修习不久,对《道德经》中火法的修习尚浅,却也一眼瞧出,任晚潮使的,不过是凡火,风雨可灭,难登大雅之堂。只是任晚潮修行日久,功力精深,这凡火在他手中,焚烧起来,亦不可小觑,这熊熊火焰烧来,四周的黑水居然都微微颤动,水流都望旁边绕行。那火焰烧在黑气之上,众人都禁不住屏息静气,却不料那火焰烧在黑气之上,依旧全无动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