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会去追!”我说,“直到我精疲力竭,累死在天涯的尽头!”我狠狠地挥动了一下手臂,将手中的木桨扔得老远老远。
“你?”柳莎有些吃惊,“待会儿我们怎么回去?”
“我希望我们永远都呆在这里,”我说“没有了桨,我们便可以一辈子都不回去了,一辈子都守在一起。在这个梦里的地方,我们可以手挽着手,肩偎着肩,一起说天上的星星,一起说水里原月亮;一起梦飞雪,一起吻樱花;一起欢笑,一起诉说;一起教鱼儿们识字,一起教孩子们唱歌……”
一切都幽幽的,一切都静静的。直到晚风轻拂,直到月挂西梢。我和柳莎静坐在小舟上,伴随着丝丝的微风,时而叙说,时而倾诉;时而看星星,时而望月亮;时而梦翠草,时而想繁花;时而搅绿水,时而悟巍山……那夜好美,就像我的她一样。
夜渐渐地深了,但我们没有回返的意思。要不是杨老师的到来,我们恐怕会真的相守一生吧。
“都午夜了,还不回去,大家可担心着呢!”杨老师见了我们,长舒了一口气道。
“您怎么会找到这儿来的?”柳莎问他道。
“因为这里是思人湖啊!”杨老师带着桨,跳到我们的舟上,“回去吧,我为你们摇桨!”说罢使劲地划了起来……杨老师希望我们借这次机会出去消消气散散心,我虽然得到了许多,但事过后的那种悲凉和无奈又无数次地绞痛我的心灵。尽管如此,但我还是硬挺了过来,学习上也没有放松,那学期的期末考试,我依然保持在班上的二十名左右。
放假后回到家里,原以为会平平静静的,却哪知刚到家的当天,便听到母亲和隔壁婶娘的争吵。我实在忍奈不住,便愤愤地跑出了家门。转来转去觉得凄寥,便情不自禁地跑到了梦儿家里。
“哎呀,你真有福气,我一回家便被你见着了。”梦儿见了我,告诉我一个时辰前她才抵达家里。
“我也今早才回家,”我说,“不过早你几个小时罢了。”
“看来我们还很有缘份的,”梦儿笑了笑,“喂,告诉我,那个,那个叫柳莎的跟你怎么样了?!”
“嗨!”我长叹了一声,“她早有男朋友了。”
梦儿想了想,“那你一定很伤心吧?”
“伤心有什么办法,她跟她男朋友很快乐!”
“既然这样,你就——不要陷入那种怪圈了,”梦儿沉思了片刻,“何必要在一棵树上吊死呢?”
“谈何容易!”我走进屋里坐了下来,“上天注定我只能跟她守在一起。”
梦儿也坐了下来,“现在你还是少想一点的好,不要那么丧气,”她说,“别让伯父回来了看见你失望。”
“失望?”我一愣,“我好像对那个家没有感情,”我说,“那里没有我所需要的快乐和温馨。”
“别胡思乱想了,那毕竟是你的家呀。”半响,梦儿才开口道,“好好地调整心情,再过几天你姐姐就要回来了,伯父也难得回来一次,开开心心地聚一聚,不要坏了家人的情绪。”
我依她所说的做了,但一家人也并不快乐,原因是因为我的姐姐。
那天我正在玉米地里锄草,突然听到犬吠声。我抬起头来,见是我姐姐从学校里回了来,后面还跟了一个男生。
“妈妈,我回来了,”姐姐走上台阶,“这是我同学。”
“同学?”婶娘虽然前些天刚跟母亲吵过架,但这会儿见了一个陌生人,也不禁跑了过来凑热闹,“不会是你男朋友吧?”婶娘笑得很得意。
母亲没有多说,只愣了她一眼便进了屋里。后来得知,这位男生的确是我姐姐的男朋友,家住在内蒙古。可想而知,我母亲是不会同意他们的,一来他们都还是学生(在她的眼里,学生是不允许谈恋爱的,更不用说无法无天地把对方带到家里),二来天老地远,自己又曾经骂过婶娘的妹妹跟人家私奔。
“哎呀,我说大姐呀,孩子们都这么大了,娶亲完配的事都得由他们,我们这些人啦,都是做不了主的!”婶娘见母亲不同意他二人的事情,便故作笑意地来对我母亲道,“你看我那妹子,当年跟了人家去,现在不也过得好好的吗?”
“我女儿可是上了大学的,”母亲有些气恼,“横竖是个大学生,怎么会像有的人那样无耻地跟人家私奔呢?”
那些日子,母亲就跟婶娘因一些小事明里带笑暗里藏针地说个没完,到头来婶娘倒没有事,母亲却气得心肝欲裂,最后竟将这些怨气发泄到我们的士身上。父亲呢,平时对家里的事情关心得少,这会儿一听说那所学校的情况,便开始埋怨母亲不跟他商量便把姐姐送到了那个鬼地方。这样一来,母亲白天里跟婶娘吵,晚上又跟父亲闹,让这个家更加乌烟瘴气怨声连天。素来喜欢安静的我,这会儿又怎么能够忍受呢?然而,我又能够怎么样?等待吧,等待吧,等到开学的时候到了学校,便把这些事情通通地忘掉吧!
到了学校后,我果真开始渐渐地淡忘起家里的事来。然而国庆放假,又把带回到了那种份扰和埋怨之中。那天我回到家里,便听说姐姐他们开学后并没有去学校,而是去了内蒙古结了婚。这对我来说似乎没有什么,但母亲却将她的悲怨强加到了我的头上。我不是没有良心的人,我也知道在她的观念中那样做是多么的不可思议,然而,在百般劝说都没有用处的情况下,我也只有咽着泪水与她怨怨相对了。
“上什么大学,我拼了命让你读书,你们就读出这样的结果!”母亲哭闹着报怨道,“为你们,我把买盐的钱都节省了下来;为了你们,我没日没夜地又筛又打;为了你们,我残了身子还得在油灯下为你们缝缝补补;为了你们,我受了多少苦,受了多少气。可你们就这样不争气,这样地气得我心要吐血!我这辈子为了什么?几十年来都只有我一个人守着这几间破房,理着这几亩薄地。像你们这样子,我还真不如去死了算了!”
听到这些话,我又何偿不伤心呢?毕竟我是她的儿子,她是我的母亲。她的伤痛,便是我心头永远难解的结。看到她伤心悲痛,我又如何不把苦泪往肚子里咽呢?
“早就说啊,养儿不如养听话的好,看我那喜平,现在就规规矩矩的,一点儿也用不咱们操心。”隔壁婶娘听了母亲的抱怨,也假惺惺地来劝慰道,“我说读书啊,会写个名字就可以了。你看喜来他姐,一年花你好几千块,你得了什么?再看咱喜平,就上了个初中,现在照样好好的,一个月两三千块,比好多大学生都高哩。”
母亲又气又恼,无话可说。
“喜来啊,我看你就不要上学了。若跟着咱喜平混,说不定还可以混个组长班长当当,一个月叮当当地揣上千把块钱!”婶娘继续劝说道。
我只暗暗的笑了一声,没有反驳。
“大姐,喜来都十七八岁的人了,再拿你称盐的钱就太没有良心了。”婶娘见劝我无用,便又转向了母亲,“再说,这个年龄,娶亲完配的事也快了,而现在娶一个媳妇儿,仅打发一顶,动不动就是上万块,还不如让他去挣些钱,考虑考虑终身的大事。
母亲一直都没有回答,我也不好硬撑着立在那里,便又气又恨又酸又痛地道:“不上就不上,我今后不上就是了!”
母亲没有反对,我的心更痛苦了。毕竟我深爱着学校,深爱着知识,深爱着学校和知识中的柳莎!我又一次沉痛了,我又一次悲哀了。我沉痛我的孤寂和无奈,我悲哀我的不幸和凄凉。我终于又一次深深地感受到,这个家里没有我所需要的一切——浪漫、温馨、热情与快乐。这个家,没有属于我的;这个家,我永远都靠不住。只有我自己,才能营造我幸福的家;只有我自己,才能唤回我梦里的微笑。老天啊,我多想有个家,一个温馨的快乐的家,一个没有怨言和争吵的家,一个充满了欢笑和甜蜜的家,一个可以分解我忧愁的家,一个可以带我进入梦乡的家……老天,我什么时候才能有这样的家?你告诉我好吗?无论她有多小,无论她有多陋;无论她是在荒街辟巷,无论她是在田头陌尾;无论她有没有金砖彩瓦,无论她有没有白壁粉墙;只要她能够带给我快乐,带给我欢欣,带给我愉悦,我就愿意!老天,你告诉我好吗?我真的盼得急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