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芙带着大队的随从往暖馨殿走去,那种气势就似正宫皇后一般无二。碧柳一路上却颇为忐忑,因为这些日子她亲眼看见主子从独宠沦落到现在这般落魄,实在是很难不癫狂。主子虽说是陛下的亲表妹,但是如果真的做出什么大逆不道的事情,想必陛下也是不会姑息的。想到这里碧柳的背上就冒出一身的冷汗。
“德妃妹妹好兴致啊,不在德庆殿好好安胎,跑来暖馨殿干嘛?”碧柳只闻雨芙清亮的声音说着。
只见雁荷刚从暖馨殿走出,一脸的笑意,忽然听到雨芙的声音不由得一惊,脸色瞬间黯淡了下来。
“是贵妃啊,自从那次事情之后我们都没有再见过,不知你的额头是否已经好了?”雁荷颇为关切的问。
雨芙听后不置可否的笑了笑说道:“那妹妹希望我好还是不好呢?”
雁荷听后一阵的尴尬,说道:“上次都是我的错,害的贵妃摔倒,我当然是希望贵妃好了。”
“那我就在这里谢过德妃妹妹了,姐姐我有陛下的宠爱,什么伤都好得快,倒是妹妹你,也要加把劲才是,不要孩子生下来,也没见过父皇才好啊。”雨芙说完对后面的宫人吩咐道:“我们快些走吧,叨扰到德妃妹妹,让她心里不痛快了,我们整个华荣殿说不定都要陪葬呢。”说完又一脸笑容的看着雁荷说道:“姐姐我还有事就不叨扰妹妹了,妹妹您一定要好好的保住龙胎啊。”说着又凑近了雁荷的耳边轻声说道:“这可是妹妹唯一的希望啊。”雨芙说完,仰起头满脸笑容的走开了。只留雁荷呆立在原地,一副不知所错的样子。
见雨芙走远了些,笑颜才走上前来扶住雁荷问道:“主子,您怎么样了?奴婢浅见,贵妃主子似乎不喜欢娘娘,刚才她都在您耳边说了些什么?”
雁荷的神色有些恍惚,“贵妃说的每一句都是对的,我曾经亏欠过她,害的她差点撞破头丢了性命,她对我有敌意也是应当的啊。况且我若是没有尚家作为靠山,陛下势必不会看我一眼的。”雁荷说着一副凄楚的样子。笑颜见此也没再说什么,只是心想:比起回到富丽堂皇的华荣殿,主子还是住在静心殿的那些日子比较的开心。想到这里笑颜也不由的叹了口气,也许我也是。
刚刚狠狠的羞辱了雁荷让雨芙的心情大好。其实在她的心里并不害怕得罪尚家,因为她自始至终都认为身为宫里的女人,每日都是在刀尖上舞蹈,入了宫就是把半条命交了出来,生死与她来说已经不算什么了。反正横竖都是一死,与其畏首畏尾的祈求陛下的宠爱,倒不如拼了这条命,为自己搏一个好的将来。
雁荷走后,云初百无聊赖的坐在桌前,她摸着桌上的琴,用手轻轻的拨弹了几下,没有什么兴致。昨日已经听说了青竹姐姐得了陛下的应允可以出宫为沈将军送行,云初心里一阵的纠结,其实自己也是极想去的,只是不知道怎么开口,心里一阵的慌乱。想着想着不由的又乱拨弹了几下。
“妹妹好兴致啊,竟在这里抚琴。看来姐姐真是来对了时候了。”雨芙脸上扬着醉人的微笑,款款的走到云初身边。
云初没想到此时会有人进来,更没想到会是素不往来的贵妃,霎时间愣在了那里。雨芙坐到云初的身边,伸出芊芊玉指,轻轻地拨弄了一下琴弦,笑着说:“姐姐早就听闻妹妹琴技非凡,今日可真是来对了。”雨芙说完双目含笑的看着云初。
云初这下子才反映了过来,忙说:“小谨这个坏丫头,贵妃姐姐来了,也不通传一声,妹妹失态了。”云初说着赶紧坐正了身子,整了整衣服。
雨芙见此亲昵的为云初整了整头发,笑着说:“都是自家姐妹,妹妹何必多礼呢?姐姐前些日子忙,没时间来看看妹妹,妹妹可曾怪姐姐了?”
云初一时之间无法适应雨芙如此亲昵的举动,只能硬着头皮说:“姐姐是宫里的贵人,应该是妹妹看姐姐,都是我不对。”
雨芙没有接着云初的话茬接着说下去,反而起了身走到床前,幽幽的叹了口气。
云初见此也赶忙起了身,问道:“姐姐可是有什么烦心事?”
闻此雨芙的脸上闪过一丝淡淡的笑意。她又回过了身去,脸上立刻又换成了一副哀伤的神色,说道:“其实姐姐也不想来叨扰妹妹的,只是在这深宫之中,没有人比妹妹更能懂姐姐的心了。”雨芙说着双手掩面一副要哭了的样子。
云初见此赶忙跑上前去,安慰道:“姐姐这是怎么了?有什么事情只管告诉妹妹,不要过于伤心啊。”云初说着扶着雨芙慢慢的坐到桌边。
“是姐姐失态了。”雨芙坐下后才慢慢的开了口,声音动人婉转。“妹妹,姐姐只觉得咱们在这宫廷之中才是一条路上的人啊。我们都是没有父母的孤儿,而且我们也没有贤妃和德妃那么显赫的家世。我们都只身处在这宫廷之中,只靠陛下分给一点点微薄的宠爱过活啊。”雨芙幽幽的说着,情到深处眼眶又有一点点红。云初听着心里也颇为感伤,心里又是想起了过世的父母。至于天尧,连云初自己都不知道对她来说他到底意味着什么。
雨芙见云初有了反应,又接着说了下去:“眼见这贤妃和德妃都怀有了身孕,这对她们来说无疑是锦上添花的好事,而我们姐妹两个恐怕是再也没有出头之日了,只能在这深宫之中,寂寞度日了啊。以后陛下也许再也不会来看我们了。”雨芙说着又抹着泪,样子十分凄楚。
“姐姐说,陛下不会再来看我们了?”云初有些惊讶的问。
雨芙闻此心里想着:到底是个涉世未深的小姑娘,竟然这么容易就被骗了。于是说道:“那时当然,你想啊,如果贤妃或者德妃生了皇子当了皇后,陛下只一心爱孩子去了,哪还会记得我们呢?所以姐姐就是想来提醒妹妹一声,不要与贤妃和德妃走的太近,不然啊,我们就成了巴结权贵的人了,更会被宫人们看不起呀。而且到了那个时候,什么姐妹情谊早就没有了,妹妹长得这么美,她们又怎能安心的将你放在陛下的身边,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到时候妹妹轻则被废,重则——姐姐就不说了,其实姐姐也和妹妹也是一样的处境,我们才是患难的姐妹啊。”雨芙边说边看着云初的反应,看云初的样子似乎很难过,雨芙心想:这下子目的达到了,没想到这个****初比想象中的好骗,也许很快她们便是这个宫中坚固的同盟。
入了夜,待艳梅和小谨都睡下了,云初只披了件衣裳,就去了后院。皎皎月光之下云初看着秋千发呆。白天雨芙的话一遍一遍的回响在她的耳边。她心里念着:贵妃姐姐说的没错,天尧只会爱像青竹姐姐那样的女子。而这样一个我又怎么可能得到天尧的爱呢?想着想着她仿佛已经看见了天尧牵着青竹的手幸福的走远,而自己却在原地痛苦的挣扎,天尧也始终没有回头看她一眼。视线渐渐地模糊,为什么心会这么痛。云初摸着心口不停地问自己,为什么会这么痛。
这时忽然一双温暖的手臂从背后环住的云初。云初没有动,这个感觉是——天尧。
天尧抱着衣着单薄的云初,有些心疼,几日没见,云初似乎又清瘦了不少。天尧又把云初抱的更紧了些,似乎怕一松手,她就会像一缕青烟一样飘散了。
“这么晚了,怎么一个人傻站在这里?更深露重,小心身子。”天尧温和的说。
闻此云初脸上的泪水流的更凶了,她蓦地推开了天尧的手,一个转身自己却险些摔倒。
天尧被云初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住了,一时之间也摸不着头绪,问道:“怎么了?出了什么事?你哭了?”清朗的月光下天尧这才看见云初满是泪痕的脸,不禁有些紧张。
云初闻此把脸别了过去,但泪水还是止不住的流下来。
天尧见此赶紧走上前去,要为云初拭泪。而云初见此却慌忙的后退了一步,天尧的手就这样尴尬的举在半空中。
天尧见此无奈的叹了口气,心里就更急了。他想:云初这丫头平时都是极懂事乖巧的,今日如此必是出了什么不得了的大事。于是问道:“告诉我,到底出了什么是,谁欺负的了你,我一定会为你做主的。”
云初闻此才慢慢的转过头来,用满含泪水的双眼,定定的看着天尧,一字一顿的说:“放我走,我要回大漠。”云初说着脸上没有一丝的情绪。
天尧听后,有一些失神,他早就知道会有那么一天,云初会离开他,因为他知道,从第一眼见她就知道,这个女子不属于这个灰暗的宫廷,只是他没有想到,只一天会来的那么突然,那么快。
半晌天尧才回过神来,看着云初依旧泪流满面的脸,“我放你走。”天尧说,语气是那么的决绝。没有疑问也没有挽留。
云初听后原来无波澜的脸上浮现出一副凄楚的神色,虽然只是短短的四个字,但是字字如刀,刀刀刻骨。每个字都深深的刺痛云初的心。原来我与天尧而言,真的什么都不是,不问理由,没有挽留,只有一句:我放你走。云初心里念着:既然最终要放我走,为什么还要把我带到你的身边?既然最终要放我走,为什么还要对我那么好?为什么你说你要放我走,我的心痛却没有好一点,反而更痛了?为什么?
云初的心里有太多的为什么,但是始终一个都没有问出口。而天尧也始终不知道,在他眼中那个懂事的叫人心痛的女子,其实真的是倔强到骨子里的傻女人。
天尧就这样静静的看着云初,也许过了今晚就再也见不到了吧。他就这样看着她,似乎要把她刻进自己的心里。同时天尧也在心里不停地问自己:对于我而言云初到底算什么?到底算什么?
云初也这样静静地看着天尧,这样好看的一张脸,那么善良的一颗心。即使没有我的陪伴,天尧也一定会是一位英明的君主吧。想到这里,云初满是泪痕的脸上浮现出一丝淡淡的微笑。
天尧看到云初脸上那抹淡淡的笑意,一时之间有些恍惚,仿佛以前与云初那些快乐的日子都只是一个梦而已。那道陪在我的身边你就那么难过吗?那道离开我你就那么开心吗?天尧看着云初,却没有问出口。
“明日你就随朕出宫,与沈将军的军队回大漠吧。”天尧说着语气冰冷至极,说完,他没有理会云初的反应,拂袖而去,大步大步的离开了暖馨殿。
云初看着天尧远去的背影,泪水就像绝了堤的洪水,倾斜而下,她瘫坐在地上,无声的哭泣,别了皇宫,别了青竹姐姐,别了艳梅姑姑,别了天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