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刚刚下过一场雪,冬冬拉着她咯吱咯吱地在小山坡上走,带她去看枝条几乎被白雪覆盖的梅花。安然凝视着一朵梅花出神,脑子里频频闪过黎沐宸给她种的,不能经历寒冬的灿烂的向日葵。她忽然发觉,向日葵即使脆弱,不经严寒,她还是喜欢。钟爱一种东西靠得是感觉,而不是她的品性吗?她怔怔地想。就像黎沐宸,完全可以找一个腊梅一样可以帮他共度人生风雨的妻子,却偏偏钟爱她这朵在寒冬时分只能呵护在温室里的向日葵,只因为她能带给他那种安心暖暖的感觉。
也许,我还是胆怯的。他太好,我一直都在自卑,卑微地觉得自己配不上他,不应该属于他的世界。太爱一个人也会让人胆怯,可有什么比失去更让人悲哀。安然突然明白,这些日子的痛苦不仅仅是失去了孩子,不仅仅是受到了伤害,更重要的是,她失去了他。她亲手将他推开。
也许,是她错了。
出神出的久了,她甚至听到黎沐宸在轻声唤她,不禁哑然失笑。漫不经心地一回头,竟真的看到黎沐宸一身黑衣跟在安母身后,踏着积雪,款款而来。雪后天晴,火红的太阳从乌云身后悄悄钻出来,在树梢上方洒下一片亮光,灿烂的阳光从细密的树枝间穿透,形成一道道晶莹的光柱,再折射到雪地上,那白雪便犹如水晶般晶莹透明。黎沐宸笼罩在一片晶莹光泽之中,黑色羊毛大衣与这白色的天地对比鲜明,显得他的身影孤独而清冷。迎面不时有风吹来,掀起他大衣衣摆,他也毫不在意,嘴角噙着微笑走向安然,衣袂飘飘。
直到黎沐宸走到安然面前,她还傻傻地站着,怔怔地望着他出神。
安母领着冬冬回家,留他们两个在这一片梅林里说话。
然而他们谁都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彼此凝视。鼻息相闻,安然有长久的错愕,在梦里的时候,黎沐宸不止一次地站在她面前,也是这样静静地看着她笑,一言不发,便已胜过千言万语。
黎沐宸伸手右手,抚摸安然的脸颊,他身上散发着安然想念已久的清新温暖气息。他这样轻柔相触,打破两人之间维持已久的平衡的沉默。安然忽然心里一涩,鼻子一酸,滚下泪来。黎沐宸无奈地笑,帮她擦拭眼角的泪珠,指尖冰冷。他叹口气,不由分说地将安然紧紧箍在怀里,裹在他的衣服里,在她耳边轻轻呵气:“安安傻瓜。”
这样抱了许久,安然慢慢止住哭泣,挣扎着从黎沐宸怀里钻出来,呐呐地问:“你怎么来了。”
你怎么来了,你终于来了。我一直都好想你。
黎沐宸料到她会有这样问,狭长的大眼睛里柔情四溢,波光流转,宠溺地笑:“我来接我老婆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