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逼上梁山
萧剑平是周一下午，从清水市回到清溪镇的。回到办公室就恰巧接到何玉芳从“新马泰”打回来的电话。何玉芳说她在那边和几个华人商会接触了一下，初步谈了好几个招商引资意向，并问镇里的招商引资进行得如何了。萧剑平一听心里就急了：人家都谈了几个意向了，镇里却八字还没有一撇呢！
但萧剑平知道不能这样对何玉芳说，只能对她搪塞支吾道：这项工作已经动员铺开，大家都正在联系，目前还没有具体的收获。何玉芳说，小萧，这事儿你可不能指望马仕龙、黄明亮、老关他们几个啊！马仕龙虽然能干，但城府极深，心眼儿多，这阵子正对你下来挂职有意见，他不会下劲儿拉项目。黄明亮和老关虽然也能干，但是他俩是顺风草，所以也不会认真引资。这事儿你得亲自催促啊！
放下何玉芳的电话，萧剑平的心里一阵发热，又一阵冰凉：热的是何玉芳作为镇党委书记，对我萧剑平还是推心置腹的，她说的情况确实如此；凉的是因为我来镇里挂职，无谓地在镇里竖起了一个对立面儿。虽然他们请自己吃了饭，自己也分别拜访了他们的家。但这些能从根本上消除我们之间的隔阂吗？现在不管消除与否，我都得指望他们，因为招商引资这件事儿，只指望我这个生手不行啊！
于是放下电话，萧剑平就急忙召集马仕龙、黄明亮、翟宜君、胡云萍、关云山等人，开会商量招商引资的事儿，并说何书记考察之间，已经谈好了几个引资意向了。翟宜君说，何书记催得对，这事儿咱们也真得抓紧了。黄明亮道，咱们地处山区，交通不便，谁愿意来这儿投资啊！关云山说，球，要是有人来投资，我就头朝下走路。萧剑平说，怎么没人愿意来，何书记不是就定了几个意向吗？马仕龙在一边冷冷笑道，小萧，你就那么信何玉芳的话啊！也许她根本就没有什么意向。她之所以这样说，是想叫咱们替她拉项目啊！
萧剑平不禁心里一惊：马仕龙怎么能这样说话呢？他可是党委副书记啊！难道真如柳絮所言，马仕龙他们就根本看不起何玉芳？难道真如马仕龙说的这样，何玉芳根本就没有什么意向？不过，萧剑平仍然对马仕龙的话将信将疑，也许事情并不像他说的那样糟糕，也许是他们对何玉芳有怨气，才故意这么说的吧？会议开不下去，只好不欢而散。送走马仕龙、黄明亮、关云山他们几个，萧剑平心里说不清是什么滋味儿，不由忽然想起一段儿社会上流行的顺口溜儿：有本事的站在岸上光说不干，没本事的挤成一堆儿扯闲生乱；投票、选举、领工资时好大一群儿，有关紧事儿要办时却找不着人……
这大概说的就是现在的社会现状吧！面对清溪镇的这种上下懒散怨愤的情况，我该咋办？萧剑平急得头上冒火：等是不行的，靠也指望不上任何人。但是他必须有所行动啊！他现在和何玉芳变成一根线上的蚂蚱了：为了支持何玉芳，也为了给自己创造政绩，为以后的“镀金提拔”铺平道路，看来我真得如何玉芳所言，要亲自“下水摸鱼”了。萧剑平果真就认真琢磨起联系项目的事情来。联系项目需要关系，而且还得是权力部门的硬关系才行。萧剑平仔细扒拉了自己在清水市的所有熟人，却没有一个这样的硬关系。萧剑平又把在省城工作的同学扒拉了一遍，发现只有李昌国和刘运平的关系可用。因为李昌国在省商贸厅计划处当处长，握有一定的项目调配权。刘运平在省里某报社经济处当处长，肯定与企业界联系广泛。或许他们两个能帮上自己的这个忙呢！
于是，萧剑平就先给当年关系最铁——曾经上下铺睡了三年的李昌国打电话。电话响了好一阵，李昌国才接了电话说，剑平吗？老同学找我有事吗？萧剑平顿时不满道，我没事儿找你干啥啊？李昌国说，我现在就在你们清水市，你有什么事儿说吧！萧剑平立即佯怒道，你小子来了清水市，为啥不给我报到？李昌国赶忙解释说，老同学你可别生气，我咋敢不给你报到呢？我电话打到你单位，人家说你下去挂职锻炼了。我心想你挂职的地方老远的，就不敢喊你见面了。下来锻炼怎么了？挂职的地方多远哪？再远两个小时就回去了嘛！你小子是不是官儿当大了，眼里没有你这个老同学了啊？岂敢，岂敢，老同学说哪里话？还不是时间紧急，来去匆匆，怕你车马劳顿嘛！你还是少给我瞎扯淡，快说来清水干啥吧？还有什么时候回省城？来你们清水市谈项目，明天就回省城了。那——你这会儿在哪儿？今天晚上有空闲时间吗？我——这会儿正在你们市的湍河县衙参观呢，回市里恐怕……
时间很晚啦！萧剑平迟疑了一下，心想不管怎样，今晚是个机会，不然还得往省城跑啊！说不定一见面，问题就立马解决了呢！于是就坚决地说，那咱一言为定，我今晚回市里见你一下。你说你住哪个宾馆，几号楼几号房间，我在宾馆里守株待兔，一定不见不散啊！李昌国好像犹豫了一下，很有些无奈地道，那……
好吧！晚上八点钟以后，清水建国大酒店，咱们见一下吧！
2．瓮中捉鳖
这次回市里，萧剑平本想还带上柳絮，两人一起去艺校问一下校长回来商量的情况。但临近出发时，萧剑平临时改变主意了。上回清水之行被苏亚玲发现踪迹的经历记忆犹新，他不想再出现这样的情况了，就让司机大张开车去了。车到清水市，已近下午两点钟。
萧剑平往家里打了个电话，没有人接，他知道苏亚玲带着潇潇，这阵子还在岳父母家里住着呢！就临时找了个饭馆儿，和大张简单吃了点儿饭，然后驱车去了艺术学校。见着书记，书记又将萧剑平领到校长办公室。书记说，柳絮的事儿我已经给校长讲了，校长很支持啊！校长也道，书记和教务主任都说柳絮的水平和人品都很好，我们正要这样的人才呢！你和书记又是老关系，事情就这样确定了。不过快放暑假了，干脆再停两仨月，叫她暑假过后来上班吧！
萧剑平当下千谢万谢，要请校长、书记吃饭。书记说，看你说的，你来我们学校叫你请？校长也说，等我们去你那里了，你再安排不迟啊！于是，晚饭就由艺校安排。吃饭还是在上次的“在水一方”大酒店。席间，萧剑平想着晚上还要见李昌国，不敢放开缠酒，只给校长、书记敬了几杯，碰了几杯，然后随便划了几枚，海阔天空天南海北神侃一通，就草草收席散场了。当晚八点钟，萧剑平准时去了李昌国住的“建国大酒店”，按照李昌国说的房号去敲门，敲了好一会儿，门才打开了。开门者竟是一个妖娆的女人。
萧剑平以为敲错房间了，再看门号对呀！正在疑惑，女人问他，你——找谁？萧剑平说找省里来的李昌国。女人说，李……
哦，李厅长现在……正忙呢！你看——萧剑平进退两难间，却听见李昌国在里面道，是我老同学，我们约好的，让他进来吧！女人这才放他进门了。
萧剑平进了房间才明白，原来李昌国和几个人正在围着一张桌子“斗地主”呢！他们每人面前都放着一叠“老头票”！他们怎么来钱啊？这不是公开赌博吗？关键是他们面前成沓的钱，不知道是公款还是私钱？见萧剑平进来，李昌国放下手里的扑克彼此介绍说：这是我的老同学某某某，这是清水商贸局的书记、局长谁谁谁。商贸局的书记、局长站起来，让萧剑平入座来一会儿。
萧剑平心说，我哪敢来啊！要是输了算谁的？嘴里却道，我这人昌国知道的，笨得很，“斗地主”从来不会赢，还是你们几个玩儿吧！
李昌国说，那你就在旁边看着牌，看我怎么收拾你们清水市商贸局的两个领导吧！事已至此，萧剑平只能恭敬不如从命，即便心里有事儿，也只能装作无事的样子，气定神闲地坐在旁边看起牌来。李昌国尽管官场春风得意，然而牌技却不咋地，也许是坐在他身边的那个女人牌技太差吧！这个女人三十岁左右的样子，打扮时髦，姿色诱人，就像一块橡皮糖紧紧地贴在李昌国身上，对着李昌国的牌张指指点点大呼小叫，很多时候李昌国都是按照这位美女的指挥出牌。有这般香艳美貌的女子近身指挥，恐怕牌技再好的人也神魂颠倒心绪全乱了，哪还有不出错牌的？萧剑平虽然不常打牌，但有时同事玩牌，人手不够时他也能凑数应付一阵，就以他的半瓶子水平一旁评判，李昌国还是有不少的牌出得不好，弄得他面前的那叠钱多多少少，少少多多，总不见较大幅度的增长。急得萧剑平只想替他当参谋，但他最终还是忍住了。
萧剑平一边看牌，一边思忖：这个美女什么人呢？看她和李昌国亲密的样子，根本不像他的秘书。那是他的老婆还是情人？老婆不可能，萧剑平几年前去省城出差同学聚会，见过李昌国老婆的。虽说现今流行“四换”：换位子，换妻子，换房子，换车子，但李昌国不可能换得那么快啊！如果不是老婆就是情人了，虽说现代社会，情人已是惯常现象，但是像李昌国这样带着情人出差办事儿，还是需要一点儿胆量的啊！算了，管她是老婆还是情人呢，人家是谁关你什么事儿呢？还是静心看牌吧！
萧剑平觉得清水市经贸局的书记、局长的牌技还可以。但他们又好像是让着李昌国，既不让他输得太难堪，又不让他赢得太容易。
于是，虽然你来我往，你争我夺，却完全是军阀割据混战那样的拉锯战，只是总起来李昌国赢得多一点儿。时间一分一分地流过去，萧剑平坐在那里如热锅上的蚂蚁焦躁不安。但他又不能一走了事，因为他有事情和李昌国说啊！李昌国和市商贸局的两个头头儿一直玩到十一点，牌局才算收场了：市商贸局书记、局长面前的那叠钱不见了，而李昌国面前的钱却高高地摞起来了。书记和局长站起要走人。
李昌国说，你们两个不能这样就走了，得再来几局把钱捞回去啊！市经贸局的书记、局长看看表，说，我们就这水平了，哪有你李厅长的水平高啊？再来一定还是个输，你就让我们少输一点儿吧！再说时间不早了，你们老同学还要说话呢！李昌国这才站起来，说这样也行，等下次再玩我输给你们吧！局长、书记连连点头：那是那是，当然当然。说罢点头哈腰地走了。送走清水市商贸局的领导，女人帮李昌国收拾利落，自己去另一个房间歇息了。李昌国才坐下和萧剑平说话，剑平，你看我……
过的是人的生活吗？一天下来就是参观、接见、陪玩这些事儿，我简直推都推不掉啊！
萧剑平听着李昌国的话，心里腻歪得只想呕，但他却只能这样说，你小子可别吃够了葡萄还说葡萄是酸的，得了实惠还卖乖。你干烦了把位子让给我。李昌国笑了，我的位子让给你，你肯定比我干得好。但有些事情你却不一定能适应。
萧剑平点头，说得也是，就像今天晚上的牌场。李昌国道，不仅如此，还有更多。
萧剑平道，不说这个了，哎，你什么时候升成厅长了？李昌国大笑，什么厅长啊？刚提了个助理，只是一个副厅级，能不能当副厅长还是未知数儿。这回清水之行，本来我们厅长要来的，因为临时有事情，才叫我滥竽充数了。
萧剑平“噢”一声道，原来如此，但总算进了一步，下一步就是厅长了。李昌国叹了一声，走着说着吧！老同学你有啥事儿，这会儿给我直说吧！
萧剑平得了这句话，才把自己清溪镇任职急需政绩，需要项目的事情说了一遍。李昌国听罢沉吟半天才说道，哎呀，你说别的事儿还好办，只是这事儿作难哪！
萧剑平顿时不满道，你说怎么个难法儿，说说让我听听看。
李昌国说，你肯定以为我在这个位置上，手里肯定项目不少吧？萧剑平道，废话，不多我找你干啥啊？李昌国说，项目不少是真，可是想要的主儿也多啊！就你们清水市这个汽车配件厂，你们的书记、市长都不知道跑了多少趟。我那里真是僧多粥少啊！这事儿还真是有点难办哪！
萧剑平被李昌国说得心里一阵冰凉，不禁动怒道，我知道你有难处，要是不难我找你干什么？这件事儿就算是帮我的忙，无论如何也得给我弄一个。李昌国好长时间没吱声，半晌才叹了口气闷声道，算了，谁叫咱们是同学呢！我就做主这一回，给你介绍一个吧！我那儿正好有一个南方“哈哈乐”饮品厂的老板，他想在内地建个分厂呢！我回去马上叫他找你们。怎么样？第二天下午回清溪，萧剑平就将他去艺校的经过，在电话里对柳絮说了。柳絮在电话那端千谢万谢。
萧剑平说你怎么谢我？柳絮说我会用你想象不到的方式。
萧剑平说，我现在就想让你谢我。柳絮沉吟一下说，还是以后遇机会吧，你说好吗？萧剑平还能说什么呢？他只好压下强烈的欲望，在柳絮反复弹奏的古筝名曲《高山流水》的旋律中辗转反侧，一夜未眠。
3．宜将剩勇追穷寇
跟李昌国通过电话，萧剑平苦苦等了一星期，却不见李昌国的半点儿消息。
萧剑平打电话过去，李昌国不是说我到外地参观考察，就是讲我正在开会，有什么事情咱随后再说吧！说罢就将电话挂了，弄得萧剑平没有一点儿脾气。
萧剑平正急得没法子，正巧何玉芳参观考察回来了。
萧剑平当即将市局主动帮助溪口村修桥和找李昌国招商引资的事儿，向她做了汇报。何玉芳自然十分高兴，对萧剑平道，我出外考察期间，你在家真是辛苦了！想不到你小萧还真是挺能干的。你们局里援建的清溪桥，可是雪中送炭哪！还有通过你老同学引进的这个项目，也解了咱们镇里的燃眉之急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