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尚和老夏同在一个局工作,平起平坐都是科长,又是门对门的邻居。这次他们一同到昌盛市出差。走下火车已经是晚上8点了,两人一同吃了些饭,到旅馆登记住宿。总服务台给他们安排在301房间。
上楼时,一个穿超短裙的小姐引路似的走在前面,两条白嫩的大腿在他们眼前颤动着诱惑。老尚的心也在颤:这小妞没穿制服,肯定不是旅馆服务员……不知不觉到了三楼,超短裙小姐一甩如瀑长发,居高临下,回眸一笑,竟然开口说话了:“先生,你们住几号房间?”老尚一怔,而后木然作答。超短裙小姐说:“我住408房间。”
超短裙小姐飘然上楼了,仅仅留下耐人寻味的那么一句话,留下令人捉摸不透的那么个回眸一笑。老尚和老夏都愣了好一阵,老尚首先说话了:“这妞,狐狸精似的!”不错,那小姐的确有几分妖艳,如果用老外的话说就是性感。老夏说:“什么狐狸精———准是只‘鸡’!”
走进房间躺到床上,老尚突然觉得心里很乱,忍不住长叹了一声。那叹息不是源于旅途劳累,而是源于那两条白嫩的大腿,源于那句莫名其妙的话和令人捉摸不透的媚笑,源于突然涌上心头的几十年闭塞小县城的枯燥生活。
301是标准双人房间,两床铺间有一个共用的床头柜,上面放着一部电话,电话旁边,放着他们各自喝水的杯子。电视没心思看,他们关灯睡觉。可是,老尚硬是睡不着。他和老夏一样,平时就有失眠症,出差都还带着安眠药。往常睡不着的原因说不清楚,眼下睡不着的原因却是很清楚的:“鸡”在人心里扑腾呢!
就在“鸡”扑腾得起劲的时候,电话铃骤然响起!老尚一把抓起了听筒:是一个小姐韵味悠长的声音:“先生,需要服务吗?”
老尚心跳突然加剧,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又怕说了话被老夏听到,赶忙挂了电话。老夏这时倒好,正长一声短一声打呼噜。
老尚料定电话是408房间那“鸡”打来的。他哆嗦着从提包里摸出几张百元大票攥在手心,来不及穿外套就蹑手蹑脚地往外溜;为了不发出声响,他走动时做贼似的,先用脚跟轻轻触地,然后把重心逐渐过渡到脚掌……眼看就要走近房门了,身后却猛然响起了老夏的声音:“你干吗?”这声音虽然很轻微,很平缓,很友善,甚至有几分温柔,类似情人间的耳语,类似情人间关爱的问讯。但这声音是从一个正打呼噜的人嘴里突如其来发出的,是在老尚猝不及防的时候发出的,因此具有震耳欲聋的穿透力和杀伤力。老尚两腿一抖,险些瘫倒下去。但是,多年的官场磨炼,使老尚具有超常的应变能力,超常的情绪控制能力,他十分自然地答道:“我上厕所。”
进了厕所,老尚牙齿咬得咯咯响,在心底吼道:“狗日的!”他恨不得冲出厕所猛扑过去,双手掐住老夏的脖子,掐得他狗日的翻白眼吐舌头!出了厕所重新回到床边,老尚端起自己的杯子喝了两口,打着哈欠说:“晚饭的菜太咸!不喝水吧口渴,喝多了水又老上厕所。”
老夏附和道:“也是的。”
为了显示自己的心情平静,老尚重新上床后很快扯起了呼噜。不料这时电话铃又骤然响起。还没等到老尚有动作,老夏已抢先把听筒抓在手里,用双手捂着。老尚假装酣睡不醒,继续打呼噜。老夏耳朵贴在听筒上只是听,并且很快就把电话扣了;扣了电话躺到床上,老夏却自言自语说开了:“这总服务台的先生不像话,半夜三更的还打电话,要我关空调。哼,凭啥?”老尚嘴上在打呼噜心里在冷笑:兔崽子!想用这种小把戏糊弄老子,嫩着呢你!
楼下总服务台的落地钟,敲响了12下。老尚当然还没有睡着,当听到老夏的呼噜打得不均匀,而且有轻微响动时,他有板有眼继续呼噜的同时,将一只眼睛闪开了一条缝。尽管房间的灯已经关了,但门外走廊的灯亮着,透过门上方的玻璃射进来,房间里的能见度足以观察到人的举动:老夏下床了,贼似的蹑手蹑脚要往外溜!这时的老尚,呼噜变成了很轻微,很平缓,很友善,甚至有几分温柔的口吻问讯:“你干吗?”
老夏身子一抖,当即站住了:“我、我上厕所。”
老尚看着老夏进了厕所,心里冷笑着说:“你道高一尺,我就魔高一丈!”他迅速从枕头下面摸出一个药瓶,将十来片安眠药放进老夏的杯子里,使劲摇了摇。平时他自己服安眠药,两片就够了。
老夏从厕所出来,坐到床上也说:“晚饭的菜的确是咸。”为了证明自己实在口渴,他端起杯子连喝了几口水;往床上躺的时候他又说:“走廊的灯也太亮,关了才能睡踏实。”
老尚忙说:“对对对,真是应该关了———我去关我去关。”他跳下床到走廊关了灯,然后又进了厕所……
第二天上午9点,服务员进房间打扫卫生时,他们两个都还睡得正香呢!
原来,老夏抓住老尚关灯、进厕所的时机,也往他杯子里放了超量安眠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