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启十五年,洛阳。
立秋。
宜婚娶、入宅、移徙、动土、祈福、开光
忌出行、作灶、栽种、针灸
西城今日整个街道热闹非凡,红灯笼从街头一直挂到街尾。如果仔细听,隐隐的还可以听见锣鼓鞭炮声。只要是在洛阳的老乡,无人不知,今日是威武将军府的大小姐白牡丹十岁生辰礼。
“驾……驾……”
就在这时,一骑绝尘而来,马蹄敲打在西城街道上的青石板面上,哒哒作响,引得路人惊吓躲避之余侧头旁观,想要看清马背之上何人。无奈马速太快,只来得及看清一道残影,和马蹄带起的一路灰尘。
路人的咒骂议论还未结束,只见远方又有两匹骏马飞驰而来,马上两人均黑衣黑裤,头戴黑巾,腰佩宝剑,其中年长之人面露杀气,一看就不是善类,而在旁的年幼之人,虽是少年,却一脸冷酷。这二人经过,路人立刻噤若寒蝉,不敢再做议论。
威武将军府占地百亩,临湖而建,是当今圣上钦赐宅邸,并御笔亲题将军府门匾。烫金的“威武将军府”几个大字在今天红绸的衬托下更灼灼生辉。门口的两尊石狮青面獠牙,威风凛凛。手拿佩剑,身穿铠甲的侍卫分两队八人,严正以待的守在门口。
白府的大管家白福身穿丈青色儒衫,斯文有礼,正不停的向进门的宾客作揖打着招呼,跟随在他身后的小厮则不停的接过宾客手中的贺礼,大声的报出礼单。
忽然一阵尘风袭来,伴随着一声口哨,刚才在集市上飞驰而过的骏马被缰绳牵拉扬起前蹄,仰天长嘶,引得将军府前的宾客驻足观望。
只见马背之上坐一玉面少年,肤若凝脂,眉若远黛,唇红齿白,一头乌丝束于冠顶。身上着一青色绸衣,衣上仙鹤飘飘,脚蹬黑色缎面云头靴,衣着一看便是出自名家之手。腰间佩戴一方形玉佩,色泽清润,价值不菲。
少年方将骏马停妥,后面便又驶来两人,正是刚才跟随少年从集市而来的黑衣人。
没有理会这二人,少年娴熟的从马背一跃而下,理了理没有一丝凌乱的衣服前襟,嘴角含笑,双手背于腰后,踱步向将军府大门走去,颇有世家公子风范。而马上两人则一前一后跟随而至。
“这位小公子,可有请柬?请问府上是?”白福礼貌的弯腰行礼,微微倾斜的身子正好挡住了少年进门的步伐。
少年身后的黑衣少年立刻上前,将宝剑斜于胸前,似乎很不满自家公子所接受的礼遇。黑衣少年一动,则将军府门前的两队侍卫立刻持剑成包围状将这三人围住。
“凤吉,休得无礼。”少年依旧一脸笑意,虽是呵斥自己随从,却没有半分怒意。被称之凤吉的黑衣少年立刻收剑立于少年身后。
“家仆无礼,见笑了。”少年向白福作揖赔礼:“家父并没有给请柬于我,只说与白将军是世交,今日府上喜事特来道贺,还望见谅不请自来。”
身为白府的总管,也是见惯了场面之人。少年衣着不凡,风度翩翩,年长随从面目刚毅冷酷,周身充满煞气,那坐骑更是以日行千里著称的宝马。白福面露谦卑,眼神却被少年腰间玉佩上那个大大的九字吸引,心中一凛,立刻遣退了侍卫,恭敬的对少年作揖有礼到:“敢问小公子是否是凤家九爷?”
少年眉毛微挑,心下感叹将军府果然卧虎藏龙,一个管家竟然有如此眼力,面上却没否定也没肯定,只回身向年长随从微微致意:“凤奎……”凤奎会意,立刻将手中木质礼盒递于白福。
“小小薄礼不成敬意。还望总管通禀一声。”
“九爷客气了,请”
说罢,白福侧身让行。小斯高声大喝:“凤公子,南海夜明珠一对。”
看着渐行渐远的三人,白福向身后小斯低语:“快去禀报将军,说凤府九公子到访。”
“哎呀呀,不愧是皇上御赐的将军府啊。这景致就是不一样啊。连一朵花儿都这么别致。这一趟真是没白来,凤吉你说呢?”完全没有了刚才世家公子的翩翩风度,一副吊儿郎当的纨绔子弟相,随手便在路边捧起一朵花。
“不准碰她。”伴随一声娇呵,从花园里面忽然窜出一粉色身影,还未看清。那粉色影子便往凤九的身上撞去。
说时迟那时快,只见一个黑色身影立刻窜出,挡在了凤九的身前。一切来得太突然,等到凤九回过神来的时候,刚才捧在手里的花已经断枝离茎,掉落在地上。
“啊……好痛……”
啧啧,看着就很痛。如果刚才那一下撞在自己身上该有多痛?何况一个小姑娘?
“凤吉,你太不懂怜香惜玉了。”凤九那一脸的幸灾乐祸,摇头晃脑,却被凤吉怀中刚抬起的小脑袋狠狠瞪了回去。
好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姑娘,小小的人儿穿着一件粉色长裙,两个圆鼓包的发髻垂在脑后,齐额的刘海下是一双灵动的带着些许雾气的眸子,粉嘟嘟的小嘴此刻气呼呼的撅着。看的凤九的心都要化了。
今天是她的十岁生辰,爹说每年的今日也是娘亲的忌日。娘亲是为了她才去世的,所以每年的今天她都会到娘亲喜欢的牡丹园里来待上一会儿,和这些花儿说说悄悄话。这样会让她觉得她在和娘亲说话。可是今天,她来到园子里正好看到一个坏人要去摘娘亲的花儿,她想都没想就冲过去。爹说过,女孩子家要善良,不能与人为敌。可是,她真的忍不住,这个园子是属于她和娘亲的,就连哥哥都没有碰过这些花儿。
顾不得额头的痛,狠狠的推了挡在身前的凤吉:“走开。”
凤吉被她推了一个踉跄,怔怔的看着小姑娘蹲了下来,白皙的小手捧起地上的牡丹花。
整个世界忽然安静了下来。凤吉转头向凤奎看去,他是他的师父,他一定知道该怎么办。凤奎却将头转向了一边,小孩子的事,他还是不参合的好,更何况这个小姑娘的身份,更让他不便出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