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小孩虽然只是轻微的智障,不影响自己的饮食作息,但与正常孩子比,动作迟缓不便,领悟能力也较差,所以,要加倍小心呵护。儿童福利院的护理员特别交代,除了要严格按照卫生要求提供健康的饮食外,就是还要带他们做日常的康复训练。这可难为了这些从未养育过孩子的丁克。
丽娜把事先准备好的一大堆好吃的东西都拿了出来,看着陆路狼吞虎咽的样子,丽娜心里就心酸了。
王星在一旁看见丽娜动容,心有戚戚。他过去把陆路抱了起来。叫爸爸,他说。
爸爸!陆路很乖巧地叫了声。叫妈妈!王星指着丽娜又说,妈妈!丽娜无比的惊喜,感动地走过去贴着陆路的笑脸,幸福得掉下眼泪。王星伸出手,轻轻揽住丽娜,三个人的头碰到了一起。
很美好的一幅图画。
程昆在华子家正在跟小邵宇做游戏。别看他才五岁半,但身体挺茁壮,个头有六十五厘米高了。两个人在地毯上堆了两小圈多米诺骨牌,然后让邵宇用小手一推,骨牌漾起一波漂亮的曲线,邵宇像个得胜的大将军,得意地大声嚷嚷着。华子从厨房出来,端了一盆捣碎的苹果泥,蹲着一勺一勺喂给邵宇。谢谢妈妈!邵宇每吃一口,都要说一句,登时让华子眼里泛起了泪花,忍不住要去亲邵宇。
华子抱着邵宇,程昆接过盘子,用勺子喂邵宇。邵宇马上乖巧地叫,谢谢爸爸!程昆那个激动,把勺子伸给邵宇,接着伸给华子,华子一愣,看了程昆一眼,面带羞涩地含了进去。谢谢爸爸!邵宇又说,逗得程昆和华子忍不住大笑起来。
别看陈晨左腿因脑瘫而跛足,但她在刘茵和王星的家里,好奇得不行,这里走走那里看看,来回不消停。许少锋一个一米八的小伙子,半蹲着跟在她后面,不一会儿就累了。他站起身,一把抱起她,端详着她清秀俏丽的脸庞左右欣赏。你说这孩子多俊呀,长大一定也是一个像你一样的美人坯子!刘茵在摆餐桌,抬头看了一眼许少锋,娇声说,你夸孩子干吗扯上我呢!
平时没有机会夸,这时还不趁机多说两句呀!
只要你真心想夸,保准机会有的是,就怕到时言不由衷哟。刘茵美滋滋地说道。
你也时常这样夸郭加吗?刘茵说完这句话就后悔了。
开饭喽!许少锋机巧地转移了话题,抱着陈晨直接坐到餐桌旁。爸爸,饭前要洗手!陈晨奶声奶气地说道,一下弄得许少锋一个大红脸。
田宁与乔健领了四岁的患有脆骨病的桑桑回到田宁和吴耀晖的家。田宁小心翼翼地搂抱着桑桑,乔健在一旁不知所措。他到房间各处转了转,拿起拖把,就开始拖地。田宁笑了。我们老吴可没你这么勤快,他懒死了。小玫该有多幸福呀!乔健说,我有洁癖,挺不好的。他三下两下清理完卧室、客厅,又去厨房给她们母女俩做饭。只一会儿工夫,就出来了四菜一汤。田宁幸福得不住地说,我这辈子还从来没有这么享受过!我都嫉妒死小玫了!吃完饭,田宁说什么也不让乔健动手,她让乔健把桑桑抱过去,自己去洗碗收拾餐桌。乔健从来没有抱过孩子,不知从哪儿下手。田宁咯咯笑个不停。乔健窘迫中从田宁侧身胸前去接孩子,右手整个穿过了田宁的胸前。那是丰腴而结实的地带,洋溢着温厚而慈爱的情怀。乔健一阵慌乱,连忙缩回了手,却再一次横贯了母性的高原。田宁也愣了一下,随即自然地将孩子塞到乔健怀里。你们就坐在沙发上看电视吧,累的话,可以把小桑桑放在沙发上。田宁在厨房洗着碗,边重温刚才的一幕,觉得面庞火烧似的,不觉用湿手抚摸了一下,甜蜜地暗自笑开了。
这个周末的晚上,十个孩子给十个临时组合的家庭带来了双倍的欢乐!(为什么说是双倍,你可以自己琢磨。)
所有的男女主人公都因这十个孩子幸福得筋疲力尽。那天晚上,“一家三口”睡得出奇地香甜。不过不要胡思乱想,所有的女主人跟孩子都睡在了主卧,而所有的临时爸爸们,都睡在了客厅或者客房。
模拟家庭计划,就像儿时的过家家一般纯洁纯真。所不同的是,经过这次模拟,大家忽然都有了深切的体味,“家庭”好比是万花筒般的组合,它更看重的是美丽的形式;它给婚姻一个物理的屏蔽,诱惑你进入,并要你为一时的冲动而耗尽一生。而抛开世俗的羁绊,只要相知相念相惜,不论是聚是散,近在咫尺还是远隔一方,都能用心灵感应彼此的存在,弥补时空割裂的距离。两人的世界,就是一种忽近又忽远的依存,它更需要博爱的情怀,而不是婚姻的枷锁;更需要灵魂的感应,而不是自我的放纵。
6
又到编辑新一期丁克俱乐部电子杂志的时候了。
这一期,刘茵要做一个女丁克们的健康问题访谈专辑。她请来了协和医院妇科的方教授做嘉宾,还请了丽娜、小玫、关欣几个人到现场提问。
方教授是著名的乳腺科专家,作为男大夫,他并没有因为被几个年轻貌美的女丁克包围,而丝毫掩饰他作为医生的职业感。他一上来就问大家,作为丁克,你们的性生活正常吗?一下让这些雍容华贵的女丁克面红耳赤、扭捏不已。
刘茵说,这有什么嘛,大家私下不也常说些悄悄话吗?
我先说吧。我们不太正常。我出国一年,回来几个月了,也就有过两次。质量也不高。丽娜说。
关欣问刘茵,刘茵姐你们呢?
我们都是老夫老妻了,哪像你们正如狼似虎、青春年少呢!
那到底怎么样吗?关欣紧追不舍。
说实话吧,我们一年都屈指可数。刘茵坦然地说。我们两人都各忙各的,都没有什么兴趣。
你自己呢?方教授问关欣。
我们?还好吧,也没有固定,看情况吧。
小玫你呢?丽娜问小玫。
我们跟关欣他们差不多。也没有什么固定的日子。好像这两个月都没有,我也记不住了。
那我再问你们一个问题,你们经常私下按摩自己的乳房吗?
丽娜说,会呀,洗澡的时候。
其他人则摇头。
为什么问这些呢?与乳腺癌防治有关。你们都是丁克,没有生育过孩子,性生活又不规律或者说很少,质量不高;加上你们生活饮食比较优裕,鸡鸭鱼肉,烹煎炸炒吃多了;熬夜,缺少运动或者运动不得法,都有可能加重患乳腺癌的概率。有研究统计,上述情况得乳腺癌的概率要远远大于生育过的妇女。
方教授的话令大家多了几分紧张和压抑。她们从没有想过在自由享受两人世界的同时,上帝会更不眷顾孤单的人。
还是要做一个尽可能完美的人!方教授最后告诫。
这是什么意思呀?后来大家都来问刘茵。方教授大概是可怜我们没有生一儿半女吧。这个Over的可怜人。我敢说,他一辈子都不知道为谁活着,为什么活着!丽娜不屑地说。
俱乐部到目前不收会费,完全靠会员到茶馆消费收入支撑。不够的,王星刘茵就自己想办法解决,也就不再提入会费的事了。尽管是公益性的,但服务品质一点都不能降低。比如,刘茵从一开始就提出的,每年给会员们做一次专项体检。因此,刘茵在忙完这一期电子杂志的制作、发送后,把这个想法又提了出来:应该给丁克们做一次专科的体检,男的检查肝和肾;女的检查乳腺癌和子宫癌。
王星算了算费用,还算够,就同意了。
刘茵这次请的是中国医学院附属肿瘤医院的权威老专家郝玉芝带队的体检组。
郝大夫仔细检查后,很肯定地告诉刘茵,别瞎担心,乳腺没有事。刘茵一颗久悬的心算是终于落地了。
据说,全国妇联投入二百亿给全国农村妇女检查乳腺癌。结果,有相当一部分人检查出了乳腺癌,其中,有相当一部分是被吓死的;还有一部分是被治死的。你权且当笑话听。
不巧的是,丽娜出差了,没赶上体检。最近,她一直在忙着投拍一部大型公益专题片,是联合国教科文组织的一个基金会委托的,专门针对新兴体国家的环境保护问题。
因为近来总熬夜,所以她的疲乏一直被认为是熬夜过度的表现。她要赶在十一放长假之前拍出毛片,再利用长假期间剪辑,节后上班就可以交出去了。
连续几天她都待在剪辑室里,饿了就扒口已经放凉了的盒饭,渴了喝口矿泉水再就是自来水。整个人蓬头垢面,也没有时间洗澡,衣服都是皱巴巴的。期间,程昆打来四次电话,只有一次她听到接了。程昆也就没有再打。他知道丽娜进入状态就像一个疯子,比那些大牌的名导、大师疯多了。他欣赏丽娜的才气和事业心。不像许多骨子里大男子主义的人,为满足虚荣心在大家面前装出豁达、绅士的样子,做自己女人的绿叶。可一到家里,就吆五喝六,让老婆洗衣做饭打洗脚水,自己什么也不干,或者故意洗碗洗不干净,连这项家务也免了。
程昆在家做了一手好饭菜,烹炸煎炒样样在行。所以,丽娜一向是在外瞎凑合,回家狂补口福。所以,实际上她的饮食起居非常的不健康。
终于忙完了,丽娜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到家,程昆在厨房煲汤,她进了浴室放水想好好地泡一泡。
她头枕在浴缸靠枕上,在雾气缭绕中享受着冲浪的水流击打在腰肢上的感觉。想起上次方教授来做杂志访谈时说的话,有意识地用手去按摩自己的乳房。
三十出头的女人,正是最健美的状态,又没有生育过,双峰傲立坚挺,腰肢丰腴可人。关欣一向为自己的身材骄傲。可是她总是不好意思在程昆面前袒露自己迷人的身躯。程昆央求了多次,她总是推托。不知道是不是与此有关,丽娜在性生活方面后来总觉得提不起精神。
她先用右手轻轻按摩左侧的乳房,丰满而有弹性;又用左手按摩右侧的乳房,忽然就感到右下方有两个黄豆大小的东西。她一惊,又重重地按了按那里,不疼也不胀,她有些笑话自己大惊小怪,很快,她就把它忘却了。
晚上,分别了半个来月的两人都有些冲动。好像结婚多年,丽娜还从来没有这么强烈的需求,而程昆也从来没有像这个美好的晚上一样表现出前所未有的豪气。
三个月后,丽娜在上海外滩拍一个MTV片,乳头开始莫名其妙地溢液,她才紧张起来。去上海第二军医大做检查,医生让马上做穿刺。丽娜一看结果,脸色蜡黄:乳腺癌!
程昆赶到时,丽娜的右乳已经没有了。她坚持自己签字,她不想让程昆眼睁睁看着他每晚都要习惯性地作为扶手的高地说消失就消失了。她要让程昆赶到医院时,自己已经一切OK,还像谈恋爱时,那个麻利泼辣又懂男人心思的才女。
我会成为第二个于娟吗?她私下问大夫。这个大夫曾经参加过于娟病例的会诊。我会吗?请你直率地回答我,我保证我会做得比于娟更好!
大夫说,你跟她不一样。
是的,我跟她不一样。我绝不抱憾后悔。是的,我不会后悔什么。丽娜说。
程昆来带丽娜回家。整个人像变了一个似的。你不应该做一个女强人,我发誓,今后不会再让你出去做任何事了!他痛苦万分。
丽娜柔声安慰他,你看,我不是很好吗?什么也没改变,庆幸的是还甩掉了一个包袱,全身更轻松自在了。
程昆不忍抚摸那一夕间就变成平坦而空旷的所在,带着残忍的沟坎和刀棱。
你要是受不了,我们可以分手!我不会怪你的!真的。丽娜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你说什么呢?!程昆伸手捂住丽娜的嘴,不让她继续说下去。
可我还要说,如果哪天我不在了,你一定要再找一个人高高兴兴地过下去!
程昆再也忍不住,伏在丽娜的胸前抑制不住地痛哭起来。
这个时候,丽娜却出奇地沉静。她的手插进程昆乌黑浓密的头发里,一遍一遍地抚摸着。
丽娜的事对丁克们是个不小的刺激。
乳腺癌是全球妇女的第一杀手。从概率来说,未哺乳生育的妇女得乳腺癌的概率要大得多。还有性生活不正常,饮食不健康。那几天,刘茵她们聚在一起说的都是这个事。
后两件事好办,食、色,性也,今后应该大大方方地追求最健康、最规律的食与色。这可以增加夫妻感情,促进家庭和谐。为此,俱乐部在茶馆举办了性文化展览,请全国知名的性学大家黎河女士来做讲座。开放坦诚的交流,让女性的自我解放意识空前释放。而那一阵子,男士们也好像沉浸在一片绮丽而多少有些淫逸的氛围中,仿佛连空气中都充斥着荷尔蒙的气味。女士们见面笑吟吟的,还窃窃私语;而男士们见面则羞怯有加,没说上两句就脸飞红霞,好像做错了什么事似的。
计划生育那一套免不了要加倍提防。对丁克们来说,这是头等大事。
也有因此而转变了人生的观念,一夕改变了人生轨迹的。华子与杨扬,不知道是不小心还是有意放闸,总之,华子怀孕了。
这让两人又忧又喜。
忧的是要不要这个孩子呢?明摆着,要的话,他们的丁克人生就此画上句号。从此要开始一个无休无止当爹做妈的苦行僧生涯,一辈子都要为一个晚上的放纵行为负责。那真是苦海无涯呀。
喜的是,做父母的甜蜜,有人叫爸爸、妈妈的温馨和慰藉。可怜天下父母心,人性的本真在做父母的身上体现得最博大、最无私、最无怨无悔。大凡有了孩子后,才更懂得博爱、奉献、责任的含义。经历了“山鸡的救赎”,杨扬和华子的感情更为坚实、深厚。而两人爱情的结晶体现在孩子———一个新生命上,又怎么忍心舍弃呢?那无异于亲手扼杀了一个生灵,也等于亲手扼杀了两人的结晶体。所以,考虑来考虑去,杨扬和华子两人都不约而同下了决心。
让他们感到欣慰的是,刘茵、丽娜、小玫、田宁她们听说华子怀了孕,都鼓励华子生下来。刘茵害怕华子不坚决,一个劲地劝说华子不要有畏难情绪,又用自己做反面事例。说当初就是自己犹豫再三,以至到了四十好几再想要孩子,就迟了,一辈子都享受不到十月怀胎的那种天伦大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