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张永成刚到学校便被班主任叫到了办公室,办公室内人很多,有他的班主任,有教导主任,有那三个被张永成胖揍的倒霉蛋,还有三个倒霉蛋身后站着的倒霉蛋的母亲。
“张永成,你知道叫你来是因为什么吗!”
班主任还算和颜悦色,毕竟张永成很听话,学习也好,张永成看了看颇为凄惨的三人,张成脸上就没有好地方,另外两个人一人手上绑着绷带,脑袋上也绑着绷带,这应该是被张永成一脚踹飞的那个人,另一人脸上肿的眼睛都看不见。
张永成神色平静的摇头:“不知道,老师。”
教导主任站了出来问道:“你昨天没有打他们三个吗?”
张永成用非常诧异的眼神看着教导主任,指了指他们三个,再指了指自己,用迟疑的语气反问道:“我打他们三个?”
张永成长的快,但也没法和五年级十一岁已经一米五的孩子比,而且张永成身上一点伤都没有,这三个好像被好几个人围殴过似的,这对比一看怎么也不像张成说的那样。
“哼,谁知道他有没有找人一起打的?”张成母亲冷哼开口。
“我昨天根本就没来学校,我一直住院来着,昨天才出院,今天是回校第一天。”张永成继续诧异,“而且就算我找帮手,让他们说有谁,找出来对质一下就好了啊。”
班主任和教导主任点点头看向张成三人,张成大叫:“你昨天来学校了,下午第一节课课间休息的时候!”
张永成疑惑的摇头道:“没有啊,昨天下午我出院之后一直呆在家里来着。”
张永成还没说完就被张成打断大喊道:“不可能!”
“你们是不是看错了?”张永成问道。
昨天张永成回学校的时候是课间时候,那时候门卫不在,校门没开张永成翻过校门进来的,直接穿捷径准备去教室,除了张成三人没有一个人见过张永成,而且现在是1997年,学校还没安装上监控呢。
“你这小孩怎么睁眼说瞎话!你家里就这么教育你的吗?”另一个家长开口就是一嘴的尖酸刻薄。
“我家里教育的很好,学校也教育的很好,我妈妈告诉我不要欺负小朋友,老师告诉我要好好学习,懂礼貌,我做的非常好,我全家人和我们班级的人都知道。”你儿子欺负人,我没有,你儿子不知学习为何物,我常年全级第一,你张嘴就骂涉及长辈,我很有礼貌。
那个家长被这么一呛怒道:“你这小孩,你家里就教育出你这么东西吗!谁教你顶嘴的?”
张永成看着她问道:“请问,这位阿姨你是谁啊?”
“我是杨林的妈妈!”
“那阿姨,你不是我的家长,也不是我的老师,你问我我回答你,何来顶嘴一说。”
“我在教训你,你这不是顶嘴是什么?”
“你不是我老师,也不是长辈,尊、长你都不是,你问我,我很有礼貌的回答你,完全不符合顶嘴的解释啊。”张永成平静回道。
“你这个小杂种!”说完就要上来打张永成,张永成班主任和教导主任连忙拉住了她。
张永成严肃的对班主任说道:“老师,我需要叫我妈妈来,杨林的母亲骂我,我非常不开心。”
班主任无奈,教导主任头疼,这个叫张永成的怎么这么能说,一套一套的。
“而且他们今天诬陷我,耽误了我的学习,给我抹黑,回去之后班级里的人会说我是喜欢打架的小孩,就会孤立我,我需要我妈妈在场给我主持公道。”
“我没有诬陷你!”张成尖叫,甚是委屈。
教导主任说道:“他们也没有理由诬陷你啊。”
“他们前些天要抢我钱,被几个其他年级的学生看见吓跑了,他们还说让我等着让我好看,说我完了,我以为是吓唬我,原来是今天这个事情。”张永成回道,“那几个人是四年级的,我还记得他们,叫他们来能给我作证。”
那天过来关心自己的学生其中一个的校徽张永成记得非常清楚:四年级一班,秦政。
教导主任更头疼了,怎么又扯出另一件事来。
张永成非常坚持,去了四年级一班找到了秦政,秦政找到了那天那几个人一齐到了办公室给张永成做了证,快到中午的时候,张美霞和一个男人从一辆桑塔纳2000上下来,快步走向了办公楼。
张美霞给自己的儿子理了理头发问了几句话,对班主任说道:“我是张永成的母亲,张美霞。”
那个男人和班主任教导主任握手说道:“我是张永成的三舅,张林玉。”
“来之前班主任已经跟我们说了大体的情况。”张林玉站在张永成右前侧,站在了张美霞母子与其他人的中间说道,“这件事,跟我们家永成没有关系!”
张林玉说的坚定严肃,根本没有一丝的怀疑犹豫,众人心中仿佛压下一座高山,沉重,一眼望不到山那边,山的那边是张美霞母子,望不过去那自然只能望着山。
张家在东莱只有他一个男人,那自然由他为张家出头。
“这件事根本没有讨论的必要,他们诬陷我们家永成的事稍后说,先说说你。”张林玉指向了杨林的母亲,“你说我们家永成是杂种这件事,请问,你有什么依据?!”
张林玉的手指很粗壮,手臂伸的很直,没有一丝摇晃,眼神非常锐利,直刺杨林母亲。
杨林母亲愤怒的看着张林玉,却说不出一句话,好像被一柄剑顶住了咽喉,动弹不得。
班主任抿嘴不说话,教导主任叹息,男人较起真来和女人不同,女人是触犯了自己不管任何原由的撒泼哭闹,而男人较真是占着理。
理者,成物之文也。长短大小、方圆坚脆、轻重黑白之谓理。
有理,事物自然看的清楚,有道理,是非黑白自然辩的明白。
占着理的男人,如连同着大地生长的磐石,坚韧,不可撼动。
……
张林玉解决问题的方式通常简单明了,你说道理,我就跟你说道理,你玩无赖,那我就跟你用暴力,这本身就属于道理的一种。
这里是学校,是教育人的场所,是人类社会的基本,不会有人使用暴力,那大家就一起讲道理吧。
张林玉是张家最讲理的人,你的道理说的明白,我就听你的,我的道理辩的清楚,那你就得听我的,张家五个孩子,性格各有不同,对于张林玉,张家只能以理服人,如果你的道理说服不了他,那抱歉,就算暴力也无济于事,张林玉从小到大是和人说理长大的。
经常和别人说理,那自然擅长,擅长自然强势,强势还有道理,事情就没有悬念,很快,张永成成为了受害者,张林玉要为自己的外甥讨回公道。
最后,张成三人向张永成道歉,杨林母亲向张美霞道歉,张美霞母子大度的接受了他们的歉意,张美霞和班主任去了解一下张永成在学校的表现,教导主任和张林玉聊了几句离开。
等在办公楼外的张永成笑着问道:“三舅今天怎么跟着一起来了?”
张林玉点上一根香烟深吸一口笑道:“你妈正在我那找我聊天,中午准备一起吃饭的,接到你电话就一起赶过来了,我大外甥被人欺负了,怎么能能放过他们。”
“所以你就把你们公司的车开过来了?”张永成指的是那辆桑塔纳2000,在1997年,桑塔纳2000属于中级公、商用车,在东莱市,占得上中高级轿车的行列。
“这辆车本来就是给我配的,平常也是我开。”张林玉弹了弹烟灰,“那三个小子是你揍的吧。”
昨天是张林玉去接的张永成出院,直接送到学校来,张美霞不知道,张林玉却很清楚。
“我后悔那天没给他们一个教训,让他们不知道疼,要不然也不会有今天这事了。”张永成颇为恼怒,“以后学校肯定会有人说我把他们揍了,还让我怎么好好在三好学生的行列混?”
张林玉笑着摸了摸张永成的脑袋,说道:“你现在的任务就是好好学习,能不沾惹这些事就不要沾惹……不要像你四舅一样。”
张永成点头道:“我晓得,我心里有数,我会这么做自然不会让别人抓到把柄。”
低头想了想,还是开口问道:“四舅他?”
张林玉一口把烟吸完扔掉烟屁股,说道:“小孩子不要打听这些事,他还有三个哥哥和一个姐姐,还轮不到你操心。”
张永成点头称是,张林玉看着比同龄人成熟懂事的多的张永成非常满意,说道:“有我们在,你四舅没事。”
1996年中国实行了第二次严打,一直持续到1997年,具体持续到哪个月份张永成不清楚,但是张林玉说没事,那张永成的四舅自然会没事。
张美霞走出了办公楼,手一挥:“走,去吃午饭。”
当下午张永成回到学校的时候,班级里和他颇为要好的同学就跑过来问张成的事,张永成自然不会承认,给他们解释了一下。
“别的班级已经在传言说你和张成是一类人,很多人都说你真能骗人,藏的够深的。”
“三人成虎,何况三十人,三百人,他们说就他们说吧,没做过就是没做过。”张永成脸不红心不跳继续扯着淡。
张永成学习好,长的高大,还不丑,什么都会,在整个级部很受欢迎,那些比他差一点点的自然会眼红嫉妒他,有抹黑张永成的机会那些人自然不会手软,现在传张永成什么的都有。
这就是现实,真相是什么并不重要,而在于你需要什么样的真相。
时间照常走,变化就是张永成在实验小学的名头更大了一些,现在各个圈子都听说了这个人,原因就是张永成把张成斗的灰头土脸,很是丢人。
张成从小娇生惯养,自然咽不下这口气,老妈没有得着好,自然老子要出马,张成的父亲是开金矿的,东莱市是全国有名的黄金矿区,经过改革开放的影响,黄金开采利益逐步增大,在90年代,是黄金开采发展最快也是最混乱的时期。
张永成的二舅姥爷说过:“只要你有人,有枪,敢打,敢抢,敢杀,你就能发财。”
说的就是黄金开采,矿脉就那么几条,适合开采的矿区再多也赶不上人多,想要开采金矿,你能抢得过来,还得守得住,现在看重的是经济利益,是发展,只要能开采出黄金,没人管你是怎么开采出来的,如同拆迁,能按时交工,没人管你是怎么劝服那些人离开自己的家的。
而张成的父亲,算是比较早的一批开矿场的,这批人有一个共通点,江湖气息浓厚,不同于黑社会,却像极了黑社会。
有钱,却是暴发户,没有什么文化底蕴,儿子的学习成绩自然没什么重要的,重要的是儿子受委屈。
所以张成的父亲知道了这件事,把妻子臭骂了一顿,原因是妻子给自己丢脸了,丢了脸,老子要找回来,找的第一个人,是张林玉。
李家在东莱市是属于势力最为庞大的家族之一,涉及到很多行业,黄金是必不可少的,但是张林玉只是李家集团一个厂区的一个保卫科科长,连内部人员都不算,想要整这么一个小人物,张成父亲都懒得出手,交给了自己的助手去办这件事,先让张林玉低头,再让那个叫张永成的小子给自己的儿子磕头认错。
……
时间来到了1997年中秋节,张家老宅里来了很多人。
除了张美霞、张林玉、张永成和张永成外婆,屋子里还有三个男人,两个女人,两个比张永成大的男孩,一个比张永成小的女孩。
张家老大,张林伊,他的妻子和两个儿子;张家老二,张林文,他的妻子和一个女儿;张家老四,张林忠。
张家的人齐了,中秋节应该是团聚欢乐的日子,但是张家老宅气氛却有些压抑和沉闷。
“坐了这么长时间火车,女人都带着孩子去内屋休息吧。”张永成外婆沉默半晌说道。
张美霞和张家两个儿媳妇沉默着去了内屋,内屋的门刚关,老四扑通就跪在了地上,面对着自己的母亲。
“娘,老四知道错了。”老大赶忙说道。
老二和老三都没说话,老大在这里,没有他们说话的份。
张母看着自己的四儿子,问道:“那边都处理好了吗?”
老四回答道:“已经没有瓜葛了。”
张母再问:“警察呢?”
老大回答道:“都打点好了。”
张母不再说话,老二倒了一杯茶,递给了老四,老四把茶举到了张母的身前,说道:“娘,喝茶。”
张母接过茶碗,喝了一口,放在桌子上说道:“你有什么打算。”
老三接口道:“我来安排。”
“老去麻烦李家小子不好。”张母摇头,神情颇为无奈凄苦,如果张家老父还在,张家不至于这样。
老四认真道:“我不会给李家大哥添麻烦,只要我能干的我就能干的最好,我不能干的也不会强求。”
张母仔细的看着自己的儿子,最终点头道:“那行,你起来吧。”
老四起身,张美霞这时走了出来,说道:“晚饭已经准备好了,孩子们也都饿了,开饭吧。”
张母点头,准备起身,突然停住皱起了眉头,老三说道:“住处我和大姐已经安排好了。”张母点头。
“开饭!”